第26章
第26章
“年姐姐就是情情愛愛看多了, 滿腦子不正經。”沈漪偷瞄了眼簡含之,垂在衣袖中的手不安地攪緊。
她弱弱道,“你……你別生氣啊。”
“你覺得我會生氣?”簡含之神色不明地看她一眼。
沈漪不知道她是怎麽想的, 猶豫着問:“你難道……不生氣?”
簡含之瞥開眼,冷笑一聲,“生氣。”
沈漪瞬間耷拉下眉眼, “啊……那你,別生氣了呗。”
簡含之:“……”
她深吸一口氣,勸自己少跟沈漪多計較,把人按到椅子上坐着, 看她端端正正地坐着,态度認真,稍滿意了些。
“你知道年悅是什麽人嗎?不過一晚上就那麽信任她?”
沈漪撓撓臉, “不知道, 不過年姐姐應該可以信。”
“你怎就知曉她可以信了?”
“昨天碰到年姐姐的時候, 她正在暴揍一個在春玉樓搗亂的男修士, 一轉身就瞧見我了。”
想着昨晚的情景沈漪沒忍住笑了一聲,“然後我就問她哪有醫館, 客棧又在哪?”
“然後?她就邀請你進來了?”
“不啊, 她問我有沒有錢,我就說我有很多錢, 然後年悅姐姐就一臉笑臉地把我迎進來了啊。”
見錢眼開的商人有時才是最可信的, 簡含之沒想到她看起來懵懂, 也能明白這個道理,心中不由高看了她一眼。
只是仔細思索片刻, 又有了些不好的預感,“等會兒……你給了她多少?”
沈漪神秘兮兮地伸出一個手指頭, 簡含之蹙眉猜道:“十塊中品靈石?”
“不不不。”
“……一百塊中品靈石?”
“是一百塊上品靈石。”
“哎呀。”沈漪看簡含之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麽,不在意地擺了擺手。
“要錢總比要其他的好嘛,況且昨天年姐姐确實很照顧我們啊,給了我們最好的房間,最好的待遇,還叮囑春玉樓的人不要打擾我們。”
有錢能使鬼推磨,沈漪的錢付得到位,年悅自然會将她這位大金主伺候得舒舒服服。
“你倒是看得開。”簡含之也沒法,只能接受了現實。
沈漪嘻嘻一笑,拍了拍自己腰間荷包,“姐姐我有錢!”
雖說花了那麽多冤枉錢,但起碼給足了錢,也就不用擔心其餘的了。
中藥的清苦味在方才小混血喝過藥後越發濃郁。
小混血傷勢嚴重,沈漪時不時就得去看她一眼,簡含之就坐在一邊看着沈漪忙前忙後、走來走去。
她一直知曉沈漪心地善良,興許大宗門出來的修士大多如此,正義感十足,也常常以德報怨。
簡含之對此不予評價,不同的生活環境和成長經歷理所當然會孕育出截然不同的心性。
至于心性孰好孰壞,這沒什麽好評判的,處世之道不同,如何能評好壞。
只是若是這善良得有點過頭的人是自己的夥伴,那就另當別論了。
等沈漪第三次幫小混血掖被子時,簡含之忍不住開口。
“你打算如何?”
“什麽如何?”沈漪直起腰轉身問道。
簡含之看向睡得沉沉的小混血,“她,你打算如何?難不成要一直照顧着嗎?”
聞言沈漪皺了皺眉,坐到簡含之對面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沉默片刻後道:“不會,等拿回令牌就再無瓜葛了吧。”
簡含之見沈漪還沒善良到愚蠢的程度,心中放下塊大石,颔首應道:“你心裏有數就好,我便不多管了。”
“怎麽你又不多管了?”沈漪湊到簡含之邊上,“剛剛都說好了,這小孩是咱倆一塊兒撿的!”
她湊得太近,身上若有若無的香氣萦繞在簡含之鼻間,比熏香淡一些,又比花香濃郁些,溫柔又強勢地搶走了簡含之的注意力。
簡含之有些不自在地往後退了些身子,但那人沒有絲毫的自覺,自己退一步她就往前湊近些,咄咄逼人,欺人太甚。
簡含之紅着臉手動把人推遠了些,有些局促地往後縮了縮。
那人又哭喪着臉,好像受了什麽天大的委屈一般。
“簡含之!你推我!”
簡含之反駁道:“誰叫你湊我那麽近。”
“這不是想讓你看清我真誠的雙眼嗎?!”沈漪按住簡含之的雙腕,不死心地湊到她眼前,“你看見我眼裏的傷心難過了嗎?”
手腕上覆着溫熱,柔軟的手心強勢地止住簡含之後退的動作。
那雙漂亮眸子直勾勾盯着簡含之,澄澈得不含一絲雜質。
仿佛草原之上遼闊的天空,又像是清澈見底的一汪清泉,含着沁甜的情緒,叫人不舍得挪開眼。
簡含之一時看愣了,毫不避開視線對視,兩人的目光在空氣中碰撞,炸開一朵只有雙方才知道的絢麗火花。
氣氛不知不覺中變得粘膩朦胧起來,似乎有什麽在安靜的空氣中醞釀。
連簡含之素來溫和沉靜的眸子也幽深起來,黑沉沉的一片。
“咳咳咳……”屏風後發出一陣咳嗽聲打破了膠着的氣氛。
沈漪像是被燙着手一般撒開簡含之的手腕,眼神飄忽臉頰飄紅,慌亂得前言不搭後語。
“小混血醒了……我…我看看去。”
“嗯…嗯好。”
片刻後簡含之也站起了身,走出了房間。
她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此時似乎又是夜幕,春玉樓正是熱鬧的時候,滿目春色掩不住,随處可見的靡麗場面。
簡含之靠在二樓的欄杆邊瞧了許久,激蕩的心緒平緩了些,她輕啧一聲,垂下腦袋将臉埋進胳膊間。
一塌糊塗……
身邊偶有摟抱着男伴女伴的修士路過,難得給簡含之幾個眼神。
但也大多被身邊的男伴女伴吸引去注意力,将簡含之這個行跡古怪的人抛諸腦後。
紙醉金迷裏,簡含之孤零零倚在欄杆旁,她細細打量着下面那些沉醉于美色的客人,思緒雜亂。
不自覺将那些眼神已然朦胧的男人,拿來和自己方才的表現作比。
似乎有些出入,但大體應是相通。
難道自己也是那般留戀美色之人嗎?
不,她從未過多在意外表,縱有驚人之姿,在她眼中也如同紅粉骷髅。
那究竟是為何?
——定是那年悅的妖術使然!
是了,原是自己還未曾完全擺脫那妖術的影響,這才失了體統。
想明白了原因,簡含之心中稍定,視線不再困于摟抱的情人間,而是慢悠悠随意打着轉。
忽然大廳門口大搖大擺地走進了個男人,長得尖嘴猴腮,黑眼珠不安分地在眯縫眼中打着轉,一看就不像是個好人。
男人衣着也不大講究,剛過金丹的修為,不高也不低。
但奇怪的是下面春玉樓的妖族在看見他的霎時眼裏綻出光來,像是瞧見了活的靈石一般粘了上去,好不殷勤。
這般異常的景象顯然引起了不少人的矚目,幾個瞧起來老道的修士眼神在男人身上轉了幾圈就發現問題出在哪了。
但思量片刻覺着這渾水不淌也罷,便又自顧自喝酒。
而瞧不出名堂的人就只能看着那尖嘴猴腮的男人,再是不服氣也只好悶悶獨飲。
簡含之算是介于中間,瞧了一會兒便看見男人腰間挂着寒劍宗的令牌,只是沒想明白寒劍宗令牌當真有如此功效?
就算有效,也不至于如此吧。
“看不明白了?”耳畔忽然傳來聲柔媚嗓音,簡含之神色頓時警惕起來,往一旁連退兩步。
“我看起來像什麽洪水猛獸嗎?讓簡妹妹你這麽讨厭我。”年悅手持團扇,掩唇佯作哀戚,只是那雙露出來的眼裏還滿是狡黠。
“不敢。”簡含之站定,一拱手,擺足晚輩姿态,“年前輩修為高深,晚輩只是心存敬意罷了。”
“叫什麽前輩啊,都給我叫老了。”
說着她憑欄望向底下被酒色迷住眼的男人,嘴角挑起一抹輕蔑的笑。
“瞧見他腰間的令牌了沒?”
“嗯,寒劍宗的令牌。”簡含之順勢望去答道。
“這可不是普通的寒劍宗令牌。”年悅染着丹蔻的指尖輕點在深色的欄杆上,敲了幾下,像是在提示重點。
她言語中的深意被簡含之捕捉到,但從未見過其他寒劍宗令牌的人如何能分辨得出這塊令牌有什麽特別的地方。
再加之距離不近,那腰間佩戴的令牌又僅僅只有半個巴掌大,簡含之盯得眼睛都花了也未曾瞧出什麽蹊跷來。
和安華那塊看不出差別,簡含之心中總結。
無奈只能将目光挪向老神在在的年悅,希望這位見多識廣的狐妖能給自己一點提示。
“你這個年紀瞧不出來也正常。”年悅手肘支在欄杆上,臉頰輕搭着手背,忽然又一副什麽都不想說的樣子。
狡黠且貪財的狐貍。
簡含之與她眼神對視一刻便知道了她想要什麽,若是想知道答案就得給出足夠的交易籌碼。
恰好沈漪當時留下的儲物戒指中有不少寶貝,簡含之摸了摸食指上的儲物戒,挑出了個荷包丢給年悅。
沉甸甸的荷包落入年悅掌心,她打開瞧了瞧,臉上笑意頓時真切殷勤不少。
“和聰明人交流就是輕松。”年悅收好荷包,小巧白皙的下巴朝着腰懸令牌的男人擡了擡。
“姐姐告訴你個小秘密,那個男人腰間的寒劍宗令牌一定不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