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入學

第11章 入學

鳴賢,三十歲,雁國景州人,正就讀于雁國最高學府大學,學習成績并不理想,但最近拿到了一個允許,這意味着至少三年內,并無辭退的憂慮。

三十歲可以看成是一個很重要的分水嶺,到了三十歲,就表示事業基本穩定。而對于就讀于大學的鳴賢,三十歲對他之前與之後的生活沒什麽太大的界限。鳴賢三十歲的生日,沒有像以前那樣回家過,即使三十歲對他來說不說明什麽,但家裏的目光讓他無法自在,他已經羞于回家。

這次的生日,他在青樓度過。

生日前幾天,他被大學的同窗一個叫做勇年的中年人說服,帶到妓院,第一次知道了女人的滋味。對于初嘗禁果的他來說,溫柔委婉的青樓女子有太多太多的誘惑,他根本抵擋不住,短短一個月內,他跑了六次之多。但也只有六次。

最後一次笙歌歸來的時候,鳴賢撞上了剛好到大學游玩的六太。

他原來想瞞過去,未料被六太抓了包。六太什麽都沒說,卻給了他冷冷的目光。

六太的冷眼,給他的打擊太大,帶待他恢複過來的時候,他發現他再也沒有心情去逛青樓。

而之後,鳴賢看到六太居然越過他,直接去找青彰。鳴賢頓感五雷轟頂,他自認自己在六太的心中比不上樂俊,但也至少在大學這幫人中還是可以排在第二位的,而六太的确,在樂俊不在的時候,會偶爾來見見他。

六太的冷落,讓他感到一絲絕望,鳴賢怕六太以後再也不理自己,更怕六太鄙視自己,最怕六太把自己逛青樓的事講給青彰他們,一起數落他。但那之後,青彰只是和鳴賢說了一下自己受寵若驚的感受,對鳴賢的态度沒有任何改變,鳴賢才曉得六太沒有将其告訴青彰或其他人。鳴賢感到愧疚,六太絕不會是在人的背後說壞話的家夥,雖然小,但他有他的原則,鳴賢明明知曉這一點,卻還在懷疑。

神奇的是,也許是因為這些打擊,鳴賢居然可以看得進書,進而拿到了允許,而且老師還贊揚了他。鳴賢高興得淚流滿面,他兩年前也拿到過允許,但那是勉強拿到,現在居然可以高分拿到,久違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他為了慶祝,邀請一大幫人去吃一頓,樂俊、青彰,還有珋書他們。鳴賢記得勇年說過就是因為珋書他們的包庇,六太才可以繼續在大學混下去。

想起珋書當時驚愕的表情,鳴賢覺得自己冒着熱臉貼冷屁股的險,去邀請珋書這事是在太值了。

勇年……雖然鳴賢之後都沒有去妓院,也在一定程度上埋怨他拖自己下水,但也邀請了他。除了這些人,還有其他一些關系不錯的同窗。其中自然也有玉容,但玉容剛開始想要婉拒,而鳴賢“不小心”透露珋書也去之後,玉容也答應了。

最艱難的……還是六太。

六太基本上是在忽略他,不給他眼色,也不看他,不和他說話,鳴賢實在無法拔出勇氣邀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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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就宴請的前兩天,他在樂俊的房間裏找到了六太。鳴賢知道他再不說,就真的請不到六太。他小心翼翼地搭話。

“六、六太。”

六太沒反應,趴在床上翻着一本書,對,六太居然在看書,鳴賢感到絕望,六太寧願面對他一直以來最讨厭的書,也不要和鳴賢說話。

鳴賢再次鼓起勇氣,閉上眼睛大聲說出口。

“六太,我剛拿到了允許,所以我很高興,所以我想請大家吃飯,所以希望你也可以來!”

靜默。

鳴賢失望地睜開眼睛,看到六太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不由感到一陣緊張。六太迅速跳下床,卷起手中的書劈頭蓋臉地向鳴賢打過來。

“讓你現在說,讓你現在說!”

“怎,怎麽了?”鳴賢狼狽地躲過六太的攻擊,慌忙地在屋子裏逃竄,六太一直跟在後面用書攻擊着鳴賢,最後鳴賢終于用一把椅子擋在他們之間。

“你請了樂俊,請了青彰,請了林熹,請了博餘,連珋書都請了,就讓你落下我!我還以為,我還以為……啊啊啊!氣死我啦——”說完,六太直接把手中的書扔向鳴賢的臉。

命中。

鳴賢臉上蓋着那本書緩緩地倒下,帶着笑容。

那次宴請之後,鳴賢和珋書那夥人走得更近。而六太第一次被春官拖走的時候,珋書居然願意幫忙,也讓他感到蠻意外。說到春官,他還記得春官蹦出來之後,拖着六太走,六太眼淚汪汪地向他們伸出手求救,他們卻什麽都做不了地焦急感。

最後這件事以莫名其妙的結局結束。

讓人不可思議,那位新來地春官大人居然覺得六太有做官的潛力?為什麽他們和六太處了這麽久,只覺得這孩子适合吃軟飯的?

之後他們可以常常看到六太玩得正高興的時候,春官如鬼魂般出現,溫和地笑着直勾勾地盯着六太,然後六太僵着身子,一小步一小步磨磨蹭蹭地挪到春官旁邊,跟他一起離開。

“覺得六太當上官,靠譜嗎?”

六太再次被拖走之後,鳴賢皺着眉問,他還是對春官的執着抱持懷疑。

樂俊什麽都沒說,低着頭緊緊地盯着下面的磚頭,好像磚頭上有什麽很好玩的東西似的。

青彰倒是咂舌,“六太呀……他不是最讨厭看書的嗎?難道要當武将?”

他們互相看了一眼,大笑。

“根本不可能,他都不敢騎馬的。吶,你記得你第一次看到六太是在馬術場吧,我那時候帶他過去,結果那家夥死活都不肯上馬。”

鳴賢說着,想到六太抵死不騎的樣子,忍不住又笑出了聲。

青彰搖了搖頭。

“這可不一定,樂俊現在不是也快拿到馬術的允許了嘛,之前樂俊很不擅長的。”

博餘說,“誰知道呢,也許在那個春官大人的壓迫下,少爺可以騎着馬奔馳在大路上。”

“不可能的吧……六太和樂俊,不太一樣,六太肯定不會去努力的。”

鳴賢苦苦思索,“他好像也很讨厭武器,即使知道射箭只是禮儀,也讨厭碰弓箭。”

“完了,這不就什麽都沒得辦麽。”博餘舉起雙手,“讀書少爺不喜歡,射箭騎馬都不喜歡,額……少爺真的能當上官吏嗎?”

“也許只是春官想整他?”青彰興致勃勃地說。

“他大可以直接不準六太再來。”林熹開口。“但很顯然……春官好像樂在其中。”

“樂在其中?”

他們回想起春官的笑容,也許,或許,真的很開心的樣子。

“嘛,六太是挺好玩的。”

“如果……以後六太和風漢都當上官,那就有的一看了。”

林熹低聲說。

“噗——”鳴賢和博餘很不給面子地笑了出來,“雁國會垮的吧,喂。”

青彰笑着拍拍林熹的肩膀,“為什麽風漢都要當上官呀,也許春官欣賞六太,可以破格提升他什麽的,但是風漢……”

“風漢上次來找珋書談過。”

“什麽?”博餘從石椅上跳下來,“風漢找珋書?談什麽?”

“嗯,他好像很認真地在考慮進入大學。”

“真的假的?”所有人都蹦了起來,就連從剛才開始一直死死地盯着腳下的樂俊也跳了起來,驚愕地盯着林熹,林熹不為所動,默默地點頭。

“他能考進來嗎,我是說,他讀過少學嗎?”博餘不敢相信地說。

鳴賢搖了搖頭,“你看,樂俊也沒有讀過少學,但還是可以考進來呀,一些人是自學成才的。”

青彰皺了一下鼻子,“風漢麽……”

大家都尴尬地沉默,風漢那吊兒郎當的樣子給他們留下過于深刻的影響,他們就是想不到風漢在燭光下,認真地學習,自學成才。

“話說,風漢和六太是什麽關系呀?”

博餘轉移了話題。

鳴賢摸着鼻頭,說,“哦,我剛開始以為風漢是六太的仗身什麽的,當時……嗯,風漢的穿着很一般。”

“仗身麽,風漢的确是叫六太我家少爺來着,六太感覺,噗,的确蠻像被寵着的大家少爺。”

博餘說着說着就笑了出來,“哎,我們再怎麽說也比他都大了一輪,每次都只是被叫做你或者你這家夥,從六太少爺那裏聽到敬語真的比登天還難啊。”

“對,對,不熟的時候,特別是第一次很傷心啊。”鳴賢也笑着附和。

青彰微笑着搖搖頭,“哎,珋書每次都聽得把眼睛吊得高高的,珋書最不能容忍那種以下犯上的情況。”

“但很可愛呀,少爺。”博餘說。

“你們有沒有覺得如果風漢是六太的仗身,态度有些過于放肆了點?”青彰提出。

“那倒是……六太感覺蠻依賴風漢的,但風漢,哦……想起來好像也挺寵六太的,诶诶,我都想不明白了,他們好像是家人吧。樂俊,你怎麽說?”

爬回石椅上,又開始研究地上裂縫的樂俊,聞聲吓了一跳,老鼠黝黑的眼睛瞪得圓圓的。

“風漢和六太都是你的朋友,你應該清楚的吧。”博餘的質問有些咄咄逼人,鳴賢不滿地瞪了博餘一眼。

“俺……俺也不清楚……俺,俺不知道。”

“真不曉得?”博餘懷疑地拉長了尾音,老鼠瘋狂地搖頭。

“算了吧,有些事不好說。”一直沉默的林熹開口,算是結束了話題。

這次讨論之後,他們幾乎都忘了這茬,日益繁重的學習負擔,讓他們無暇顧及其他。

所以當幾周後後,風漢以一身文人的裝扮,笑嘻嘻地出現在他們前面時,所有人都吓得目瞪口呆。

“喲!”

風漢懶洋洋地向他們打了招呼。

“風、風漢,你,你真的考上啦?”

鳴賢結巴着問。

風漢挑了挑眉,“這不是很明顯的事麽,怎麽,不是你說了我可以三年內畢業?我就賭在你那一句了。”

鳴賢低聲地呻吟,他是說過沒錯,但他那是随便說的,他可負擔不起讓一個人改變人生軌跡的責任。

博餘在旁邊唠唠叨叨,“天吶,這才多少天,你怎麽考上的,你不是沒上過少學麽,有推薦嗎,還是怎麽着,啊,太打擊我了,我當年考大學可多痛苦,你一個武人都可以這麽輕輕松松地考上……”

風漢爽朗地笑着,坐在椅子上,之前沒見過風漢穿長袍,但看風漢自然的樣子,看起來也滿習慣比較長長的衣服。

風漢看了他們一眼,好奇地問,“哎?珋書呢?”

其他人面面相觑,既然風漢入學了,他們又相識,風漢算是入了他們的圈子了吧?

“珋書去找春官了。”

風漢拉長着音,點了點頭。

“哦——珋書确定是進入春官府了?”篤定的語氣,鳴賢不知道為什麽風漢每次都可以如此準确地抓住重點。

“額……嗯,差不多了。”

風漢沒多說,興致缺缺地點了一下頭,然後把眼光投向其他人。

“那些都是誰?”

鳴賢和青彰他們很快發現他們錯了。

風漢根本沒有打算入他們的圈子,風漢風風光光地拉着他們兜了一圈,把大學中幾乎所有人都認識了遍,毫無芥蒂地向其他人打招呼,熱情地介紹自己。

最後,他們吃飯的時候,就看到所有人對風漢點頭打招呼,風漢居然抛下他們,轉而樂呵呵地去找其他人一起吃。

鳴賢感到隐隐的失望和被背叛的憤怒。風漢可以說是他一手拐到大學的,而風漢的家人六太,也在他們的照顧之下,風漢入學的事項也和珋書商讨,但一旦入了學,他就脫離了他們,虧他們還把珋書進春官府的事告訴了風漢。

風漢不知曉不曉得這些,依舊我行我素,迅速地和大學幾百名的人混熟了臉。

風漢也住學寮,離樂俊和鳴賢他們不是很近,但離林熹蠻近。林熹不是瞎湊熱鬧的類型,所以他們都不知道風漢在幹什麽。

但風漢第一天上課的時候,又回來和鳴賢樂俊一起過去了,當然,在途中一路和別人打招呼。鳴賢郁悶地翻白眼,他在大學十幾年了,認識的人居然比風漢這個剛來沒幾天的人還要少。

前兩天的課很平淡地結束,風漢在課上很安靜,從不搶風頭,剛開始很認真地聽講,沒過多久,開始無聊地翻課本,最後以打瞌睡結束。一直如此。

鳴賢開始覺得,三年內,別說畢業了,風漢能不能拿到一個允許也是一個問題。不管後來的表現如何,剛入學的人在第一年都非常認真,即使是勇年,當時剛考入大學的時候也是拼命三郎。

但風漢從第一天開始懶散得要命,被鳴賢責怪了之後,反而抱怨。

“講的都差不多,羅裏羅嗦的,困死了,真不知道雁國大學到底有什麽厲害的。”

鳴賢差點暴走。

開始上課之後,風漢突然變得很低調,除了上課吃飯,都窩在自己的房間裏,不知道都在做什麽。

第三天,有春官府開的課程。鳴賢對春官的評價還是比較高,鳴賢甚至在心裏還偷偷地想讓風漢見識到春官的厲害。

風漢面帶微笑地進入教室,然後笑容凝固在嘴角。

“那……是你們是說的春官?”

風漢臉色瞬息萬變。

“是啊,怎麽了?”鳴賢怪異地看風漢的反應。

風漢急切地抓起鳴賢的衣領,低聲吼,“你們春官不是那個胖胖的,叫南錦的人嗎?”

“哦,那是之前的,現在換了恒株大人。哎?六太沒跟你說嗎,對了,恒株大人常常拖六太

到他那邊,說要培養他當官吏呢。怎麽了,六太都沒跟你講?”

風漢臉色變了又變,最後變成鍋底的黑色,恨恨地咒罵。

“該死的,六太那臭小子居然诳了我。”

“怎麽了?這有什麽問題嗎?”鳴賢好奇地問,而身邊的樂俊開始望着窗外的一朵雲。

“沒什麽。”

風漢硬邦邦地回了一句之後,坐到最後一排的角落。

鳴賢擡頭望了一眼春官,看到春官恒株也正看着他們,和鳴賢對上眼神之後,恒株還很溫和地笑了笑。

剛開始上課沒什麽問題,但突然春官開始刁難風漢。

“今天我看到了陌生的面孔,我想認識一下,同學,名字報上來。”

幾乎所有的人都回頭看風漢,風漢深吸一口氣,說。

“我叫風漢。”

“出身地?”

“關弓。”

春官沒有溫度地笑了一下,然後冷冰冰地說,“我不會因為你是新來的學生就會照顧你。”

風漢沉默。

春官開始問風漢天綱和地綱,風漢即使黑着臉,也對答如流,但春官最後還是抓住了一個錯字,罰風漢抄寫雁國的地綱一遍。

雁國的法律體系雖然沒有之前的柳國那麽嚴,但雁國自創的法律和規則很多,雁國的地綱和別的國家比起來,內容不是多了那麽一點。

傻子都看得出,春官在針對風漢。

上完課之後,風漢鐵青着臉迅速走出教室,風風火火地回到寮,鳴賢和樂俊在後面拼命地跑,才能跟得上風漢。

他們在學寮的門口終于追上了風漢,也在那裏看到正和林熹說些什麽的六太。

林熹看到了他們,向六太說了幾句,六太回眸,綻放了一個燦爛的笑容,和風漢成了鮮明的對比。

“喲,終于回來了?”

風漢的臉變得更黑。

“六太,你給我過來一下。”

六太噗地笑出了聲,“哦,上過課了吧,感覺如何?”

聲音裏帶着無法忽略的陰陽怪氣和幸災樂禍。

風漢二話不說,走過去拎上六太。

要是平時早就不滿地掙紮的六太,此時卻笑得不亦樂乎,根本無意顧及風漢的粗魯。

“那位新來的同學。”春官的聲音從鳴賢他們的背後響起,鳴賢吓了一跳,連忙向旁邊讓開路。這位恒株大人最擅長的就是神不知鬼不覺地從絕對不可能的地方冒出來。

“還有那位小朋友。”

風漢和六太。

“到我那裏一下。”恒株大人的笑容非常燦爛,絲毫不遜于剛才六太的。

春官府官吏恒株的房間。

或,秋官長大司寇朱衡的房間。

假名風漢真名尚隆的雁國君主正用殺人般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半身,雁國的臺甫延麒六太。

六太正抱着肚子攤在桌子上狂笑。

“哈哈哈,你居然真的跳進了坑!太好玩了,太好玩了!”

“你還笑?”

“噗哈哈哈,”六太趴在桌子上,狂捶着桌子,“你居然去找南錦去下赦令,說不能暴露你的身份!哈哈哈哈,南錦肯定在心裏也笑翻了!尚隆你個笨蛋!”

“還不是因為你!”尚隆青筋暴起,他早應該在六太乖乖答應幫他入大學的時候警惕,六太這家夥不是學了乖,而是在算計他!

“那當然,憑什麽只有我受苦。你在逍遙的時候,我可是被朱衡抓個正着,天天改奏折呢!”

尚隆咬牙切齒地開口,“你是比你自己順利,更想看到我倒黴吧。”

六太含笑點了點頭。

“你真的是麒麟?”

“只要你是王,我就是麒麟。”

尚隆眼神緩了下來,走過去郁悶地揉了揉六太燦爛的金發,深深地嘆氣。

“我該拿你怎麽辦……”

六太蹭了蹭尚隆溫暖的大手,笑而不語。

“咳咳,雖然氣氛很好,但兩位請先把這些奏折解決完。”

尚隆和六太同時向笑吟吟心情很好的朱衡怒目,朱衡在兩人的眼刀下泰然自若,只是指了指身邊堆積如山的奏折。

啊啊,其實比帷湍更讨厭的是這個陰魂不散的朱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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