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章
第 30 章
周恪徹徹底底成了村裏的笑話,村裏人面上沒說什麽,可暗地裏都在嚼舌根戳他脊梁骨,說他新婚那天媳婦和別的男人跑了。
他對村裏的風言風語不慎在意,本身對宋家姑娘無感,娶她更像是完成任務。
如果真娶了他會對人家姑娘好盡到一個丈夫的責任,可無關情愛。
中國那麽大,又有幾對夫妻是因喜歡真正才在一起的?說到底不過是搭夥過日子罷了。
宋家姑娘勾搭的情郎是之前去城裏打工好上的,周恪也和對方也多年沒見面了,兩人沒談過感情,所以他沒像母親那般哭天搶地。
但周母勞碌了大半輩子,一直是個頂頂堅韌的女子,舍出半副身家只不過是想給兒子掙得一個媳婦。
如今媳婦跑了一切雞飛蛋打,自此得了一塊心病徹底纏綿病榻一病不起,周恪通紅着雙眼整日在床前盡孝,對外界流言蜚語更不在意了。
鄉村氣息,在農民的一鋤頭鑿出的黃土地裏,在雞鳴犬吠裏,在袅袅炊煙裏。
不知吃了多少副藥,周恪常常背着母親上大醫院看病複診,纖長的羊腸小道硬生生被他踏成一條望不到邊際的泥路。
熬過年關春暖花開,周母病情總算見好轉能下地走路,還能燒飯做些簡單的家務。
周恪做包子饅頭的手藝日漸爐火純青得到大夥兒認可,他天天早出晚歸在村口賣包子,賺了些錢甚至在鎮上盤下一間小小的鋪子開起了早餐店。
就在日子一日好過一日時,宋家卻傳來噩耗,他們被眼紅的對頭陷害,承包的好幾畝魚塘被人半夜偷摸着下了耗子藥,魚苗個個翻起白肚皮浮在水面上,密密層層的看得瘆人得很。
魚塘是宋家舍出全部家業好不容易承包下來的,就指着翻身呢,如今全敗光了,連供宋饅頭讀書的錢都沒了,就連報警也沒賠來多少錢。
宋素花早跑沒影兒了,至今未歸家,想聯系也聯系不上。
而宋饅頭還在上大三,眼瞅着就要畢業,在這檔口退學讀書卻幹那些廉價勞動力根本不适合,再說只有高中文憑的他能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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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情冷暖就在此刻體現出來,如今兩個村的人都知道宋家一口吃成個胖子包下的魚塘全賠光了,不落井下石看笑話都算好的了,見了宋家人更是恨不得繞路走,生怕被借錢。
就在宋家愁眉不展時,周恪聽聞消息後竟主動站出來說要供宋饅頭讀書。
那是一個淅淅瀝瀝的小雨天,檐廊挂雨,正值暑假宋饅頭也回來了。
宋家三口人就着餐桌上簡單的腌鹹菜和一碟子沒啥油水的小青菜喝薄到不能再薄的稀粥。
周恪提着兩只雞和一兜子雞蛋還有一袋大米,放下東西後站在門外,朗聲喊着:“宋家有人在家嗎?”
他人長得人高馬大,在部隊千錘百煉天天喊口號,那聲音止不住的洪亮,怕是隔着十裏八村都能聽到。
宋父放下碗筷出去看,見到差點成為自己女婿的周恪挂了一身的水連忙迎進來,“是周恪啊,快進來說話。”
周恪徑直走進屋子,打眼就看到正在桌邊吃飯的宋饅頭,笑道:“饅頭放假了啊。”
饅頭連忙放下碗,低頭小聲應了一聲,連看也不敢擡頭看,他總覺得這個男人盯着自己的目光如鷹隼般,令他有些後怕膽寒。
宋母站起來臉上堆滿笑容,雙手在圍裙上擦了擦,很想拿出些東西招待周恪。
可家裏确實拿不出什麽好東西,最後端來一杯加了三勺白砂糖的熱水放在距離人最近的手邊,端來一把椅子道:“快坐、坐下說。”
自宋家沒落後就一直門庭寥落,周恪的到來簡直算是稀客。
宋父宋母怎麽也沒想到現在還會有人來看他們,還是之前“得罪”過的周恪,望向周恪的神情不由夾雜着幾分尴尬。
周恪大大方方坐下,很鄭重地看向宋父宋母,目光帶着幾分決絕,“我這次是來看二老的,我也不廢話,宋饅頭以後上大學的學費和生活費我包了,往後如果他還要讀研究生,我能供得起也會供。”
二老聞言一愣,怎麽也沒想到周恪會說出這麽一番話,但眼下确實拿不出多少錢讓饅頭讀書。
那些沾親帶故的親戚見他們遭難了都沒向他們伸出援手,即便心知肚明他們宋家的事和周恪八竿子打不着,像抓着最後一根稻草,憔悴的臉上閃出興奮的光:“當真嗎?”
“當真,我作為饅頭的姐夫,這半年賺了點錢,既然有能力自然是要供他的。”
宋母興奮地一巴掌拍在饅頭後背上,“你這孩子還傻愣着幹什麽?還不快謝謝人家!”
饅頭身體不由輕顫了一下,嗫嚅着嘴唇支支吾吾道:“謝、謝謝。”
“乖,叫聲姐夫聽聽。”他故意使壞,搞這麽大陣仗,就想聽饅頭用那軟軟糯糯的腔調喚“姐夫”。
不知是羞的還是惱的,饅頭臉都紅了,最終在三雙眼睛的注視下還是喚了一聲“姐夫”。
“欸!”周恪高聲應下,心裏比那甘蜜還甜。
商量好後他當即拿出一萬塊給了饅頭,沒讓宋父宋母送,深一腳淺一腳離開了。
直到人走後,二老才在家門口的角落見到周恪帶來的糧食,心中感慨萬千。
本打算他在鎮上開早餐店給親娘養老和供饅頭讀書,日子就這樣平平穩穩過着。
可變故襲來,開春時分周母見天色好在院子裏曬被子,直起身時眼前一黑跌在地上,手腳顫了顫老半天爬不起來。
老年人摔跤可是大事,彼時周恪還在鎮上賣饅頭,聽趕來遞消息的鄉親傳話後手都抖得不成樣子,急匆匆趕回家時母親已經不行了,還沒來得及送醫院腦溢血直接當場死亡。
他哭着埋葬好母親,決定離開這個傷心的地方。在外舉目無親,一咬牙索性去了饅頭讀大學的城市。
初到大城市花花迷人眼,見什麽都新奇。
可享受是屬于有錢人的,沒錢什麽都不是,更何況他已經答應了宋家父母要供饅頭讀書,自覺将饅頭視作世上唯一的親人。
那時他在工地抗過水泥、路邊支過小攤,最終甚至瞞着饅頭偷跑到饅頭學校應聘小工。
周恪很實誠,有一把子力氣更喜歡樂于助人。
食堂裏的叔叔阿姨看在周恪面上,別人打的菜只有淺淺一勺,打菜阿姨們給饅頭的每次都是滿滿當當。
怕饅頭嫌棄自己只是個食堂幫工,他盡量不出現在人前,只在暗處用目光一寸寸貪戀搜刮,對別人談起時總是一臉驕傲,眼底熠熠生輝,将饅頭和自己的聊天記錄中獲得獎學金的對話給周圍人看:“都看看,這是我家弟弟的成績!”那模樣活像得獎學金是他。
一來二去相熟了,有些知道周恪內情的熟人紛紛勸說他別那麽上心。
小舅子畢竟是外人,更何況他老婆沒結婚就跑了,那就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親戚。
周恪聽了想打架,但是一想到工錢,悶在肚子裏不吭聲,只是埋頭幹活。
被饅頭發現後,周恪唯一一次慌了神,盡管是他拿錢供饅頭讀書,可依舊生出了自卑心,好幾天躲着不見人,連饅頭發的消息也不回,也不去食堂上班活像人間蒸發。
最後被饅頭在一處建築工地逮住,他在工地上幹了一天,渾身上下能看到的地方都是土灰沒半點人樣,眼睛蒙了一層灰翳,鼻腔裏也滲進了土,整個人髒到不行,也是難為饅頭能認出來。
彼時周恪正好下班,脫下手套把套口攏在一起拍打着裏頭鑽進去的灰,看到饅頭腳步停駐霎時愣住了,眼圈不由一紅。
紅豔豔的眼圈在蒙了一片白灰的臉上格外明顯。
喉頭滾動一下,幾乎是倉皇地移開眼,他覺得自己很窩囊,在大城市賺不了大錢,只有靠賣苦力才能掙得一兒半子。
在喜歡的人面前竟是這麽一副狼狽模樣,他也想體面的大大方方的站在饅頭面前。
可他怕在學校撞見饅頭,自打辭去食堂的工作後,就只能來幹這沒有技術含量的工作。
一轉身,就想逃。
饅頭趕緊上前兩步緊緊抓住周恪的手,把那粗糙得和砂紙一般都掌心攥在手裏,他的手白嫩得緊,和周恪糙黑帶着厚繭的手行成鮮明對比。
見了這樣一雙手,饅頭喉嚨梗得厲害,他目光帶着炙熱一寸寸撫摸過周恪辨不出底色的臉,“你不要再躲我了,咱們回家好不好?”
領着人去城市裏租的廉價出租屋前,周恪特意去菜市場拎着一兜子好菜,他自己白天在工地上就着冷水啃幹饅頭,招待對方的都是大魚大肉。
逼仄黑暗的出租屋內傳來水龍頭“嘀嗒嘀嗒”的滴水聲,周恪歉疚地笑了笑上去将水龍頭擰緊,“這樣滴着滴一天能積一盆水,還不走表能省點錢。”
站在連轉身都困難、爬着蟑螂的屋子,饅頭感覺并不好受,他是為周恪難過,難過到連身子都在細微顫抖。
看着周恪高大身軀被迫狼狽塞在狹小的公用廚房不甚自在地弓着腰做菜,眼前不由一濕,“姐夫……”
他變了,被生活蹉跎着,比之前黑瘦了許多,如果沒有自己這個累贅,依照他做饅頭的手藝,再怎麽樣也不會比現在混得更差吧。
沒有抽油煙機,濃重的油煙飄散在屋子裏,好不容易捯饬出三菜一湯,支起一張小桌子出租屋的空間就更小了。
晚上兩人頭對着頭蝸居在狹小的出租屋裏,蕭瑟風乎乎吹過,室內和室外一樣冷。
周恪給饅頭夾菜嘴上說着,“你上學費腦子,要好好補補。學習上我也不能幫你,也沒錢給你買電腦能搜資料,吃的咱們就不能馬虎。”
他自己吃着昨天的剩菜剩飯,還不停把好菜往饅頭面前推。
饅頭都看在心裏,他也不知道為什麽對這個男人動了心。一朝春心萌動,從此泥足深陷。
這屋子太小根本住不下兩人,吃完飯饅頭就被周恪趕回學校。
晚上躺在宿舍的小床上,睜着眼睛盯着雪白的天花板,難得的他想起那個因為自己過得如此悲慘的男人。
半夜做夢夢到對方,夢的都是之前假期偶爾去周恪家玩,對方在家裏沒穿上衣裸着上身幹活的樣子。
汗珠一顆顆凝結在上面,他想一點點親上去,留下暧昧的印記。
夢醒後,他褲子濕了一片。
洗內褲時他想明白了,原來他對周恪有欲/望,他喜歡上了自己的姐夫!
饅頭想好了,最好的回報方式就是盡全力學習,等拿到畢業證有了工作的那天,就要向人攤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