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應津亭試圖跟雲清曉讨價還價,比如在紅衣服綠帽子外面再讓他罩塊布也行,別露臉。
但雲清曉表示他要回屋睡覺了。
應津亭只得退出了雲清曉的屋子,然後在翌日一早不知道怎麽找到的服飾,總之穿紅戴綠地出發了。
見狀,應敏行小心翼翼摸上雲清曉的馬車,跟他讨論:“殷先生……陛下他怎麽了,清曉你知道嗎?我看着覺得……”
劍霜和劍刃把聲音壓得低低的:“有點瘆得慌……”
雲清曉挑起馬車簾子看了眼外面滿臉生無可戀的應津亭,尋思着長得好就是占便宜,打扮得這麽花哨也還挺好看。
然後他放下簾子,一本正經地回答其他人:“昨天不是七月半嗎,他可能是被鬼纏身魇着了吧,打扮得花裏胡哨跟紙紮人似的。”
其他人:“……”
騎着馬跟在馬車邊一身花紅柳綠的應津亭:“……”
好在雲清曉也就折騰了應津亭這麽一天,第二天應津亭就順利換回了平常的衣着打扮,沒再讓同行的其他人眼睛受到沖擊,也沒讓長陵城裏城外的百姓們被驚吓到。
——他們在午後抵達了長陵,應津亭騎着馬随雲清曉一塊兒路過了靖安侯府,雲清曉進府回家去了,應津亭繼續往宮城方向走,兩人自兩個來月趕路的朝夕相處中分開。
雲清曉看着應津亭的背影,無端有點不習慣。
不過小少爺很快把這點不習慣消化完了,興致沖沖跟靖安侯府上上下下打招呼,然後得知不巧,他祖母昨日又去禮佛了,這會兒沒在家,不過老太君這回不會在寺裏久留,今日晚些便會回來。
雲清曉點點頭:“那我回來得也算正好。我哥呢,他這會兒在家嗎?”
老管家笑道:“大少爺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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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自雲清寒承襲爵位後,這府裏就是他這個靖安侯當家,但相比“侯爺”這個稱呼,府裏人還是沿襲往日的“大少爺”。
雲清寒此時正在府裏的靶場上練箭,雲清曉到的時候正好瞧見他大哥用黑布蒙着眼睛、聞風而動地射出正中靶心的一支箭。
雲清曉十分捧場地鼓掌:“靖安侯威武!百步穿楊!”
雲清寒微微一頓,放下弓的同時摘了眼前的布,看向雲清曉的方向,失笑道:“就你嘴貧。這麽早就回來了?出去的時候不說起碼八月才回嗎,前幾日你送回來的信裏也沒說這就回來了。”
雲清曉出門游玩,倒也沒忘記時不時給家裏寄封信。
“信裏沒寫是想給你和祖母一個驚喜,至于我回來得這麽早,當然是因為想家了!”雲清曉眉眼愉快地走到雲清寒面前,把手腕遞給他看,“正好,哥,暗器裏的銀針沒有了,你之前也沒給我備用的,我也不知道要怎麽裝……”
雲清寒臉上的笑意霎時斂了,他皺着眉握住雲清曉手腕上的暗器:“怎麽回事?出門遇到危險了?”
雲清曉嘆了聲氣:“這件事說來話長了……我見到娘她的師傅了,這位師傅還是祖母的師姐。”
雲清寒摘下了暗器檢查,聞言眉宇間越發蹙緊:“什麽?”
于是兄弟倆坐在靶場裏,雲清寒一邊給雲清曉的暗器重新裝上銀針,一邊聽雲清曉把在秋城外陵江上見到封雁秋的事說了。
雲清曉覺得,反正封前輩沒有叮囑他不要跟祖母說見過她的事,那就是不在意的意思。
但這件事到底要不要告訴祖母,雲清曉還是有些糾結,畢竟祖母年紀大了、據說兩年前還大病過一次,怕她受不了刺激……雖然不确定封雁秋老前輩的消息對于祖母而言算不算刺激。
而且除了封雁秋本人的情況之外,還有她說到的有關于雲清寒和雲清曉的母親桑榆晚和父親雲振庸生前的那些遭遇……
雲清曉索性覺得,先告訴他哥,然後讓他哥做主,決定要不要把那些舊事和故人消息告訴祖母。
雲清寒聽完後,沉默地将暗器重新給雲清曉戴回了手腕上。
“所以你是說……”雲清寒看着他這傻弟弟,“你知道了陛下背後那麽多沒見光的秘密,還全須全尾地回到了家裏?”
雲清曉覺得他哥重點有點錯:“哥,現在不論是咱們爹娘的事還是封前輩的事,都比陛下的事重要吧?”
雲清寒反應并不激烈,甚至有些平淡:“封前輩和祖母差不多五十年沒見了,何必到老了再對祖母提及?至于爹娘的事……清曉,當年大宛生亂直至爹娘出事,你年紀小,我卻比你年長五歲,已經記事了。”
雲清曉一愣:“哥……”
“石沒羽雖然出現不多,但畢竟和爹娘有過往來,我曾見過他,後來娘身中劇毒、爹舊傷複發,他們強弩之末下安排人送我們回長陵和祖母團聚,我抱着你離開前,娘曾經提醒過我若是再見到石沒羽,不要再信他。我自己看到的,結合爹娘的叮囑,自然就猜到了一些。”
雲清寒看着碧雲如洗的天,不疾不徐地回憶:“不過我當時的确也年紀沒多大,不知道具體來龍去脈,爹娘情況急迫也容不得我多問,後來十年裏也未曾再見過石沒羽……直到我襲爵時,偶然瞧見了秦王身側的石沒羽。”
“畢竟那麽久過去了,雖是成人但相貌也還是有些許變化,兼之我只是小時候見過他一兩次,所以秦王和石沒羽大概是沒想過我會再認出他,亦或是即便我認出來了他們也不擔心。”
“從那時起,我便開始着手查探多年前的舊事,只是所得不多,頂多又連猜帶蒙意識到了當年先帝也夥同陳家對爹下過藥罷了,倒是不如你這一趟收獲豐厚,來龍去脈都齊全了。”
即便是雲清曉未曾失憶前,雲清寒也沒有同他說過這些事,待他失憶了之後,雲清寒更是連雲清曉本來知道的有的事情都沒再對他提起。
若不是雲清曉此番南下回來,他自己已然知道了許多,雲清寒這會兒也不會這麽随意地說出這些話。
雲清曉心裏五味雜陳。
要說年長,其實雲清寒也就比他大了五歲而已,但五年前的雲清寒比現在十八歲的他所承擔的可要多多了,心性也沒這麽肆無忌憚。
“清曉,封前輩的事和爹娘當年的事,都不要對祖母說了,好嗎?”雲清寒溫聲說,“祖母她不知爹娘當年不光是殉城,他們的死因裏另有手爪推波助瀾,我也不想讓她這般年紀了再大悲大痛。”
聞言,雲清曉點了點頭:“好……哥,那你有沒有想過……報仇之類的?”
雲清寒笑了笑:“好了,這些事你告訴我了就足夠了,其他的不用你再多想,你好好玩去吧,之前被關在宮裏那麽久……對了,方才正說着陛下和你的事呢,倒是叫你岔開了話。”
雲清曉覺得他哥這才是在岔開話題,但還是順着接了話:“我和陛下沒什麽事,哥你也不用多想,他這不是都沒再要我進宮了嗎?我是知道了他一點秘密,但我還能跑到秦王那仇人面前去說‘您要小心陛下,他可不是什麽安分傀儡’不成?”
“我沒有拆穿他僞裝的理由,咱們的娘畢竟又是封前輩的愛徒,封前輩還是咱們祖母的師姐,看在這層關系上,陛下他更不至于忌憚得想要殺我了,你別擔心。”
雲清曉想了想,沒有說出關于“不成眠”那毒藥和巫蠱之術的事,不想再給雲清寒的腦子添亂,反正這事兒也不影響旁的。
雲清寒輕嘆了聲,擡手拍了拍雲清曉的頭頂:“希望如此吧。這回出門玩得開心嗎?”
雲清曉點了點頭:“當然!對了,我還給祖母和哥你買了些東西,零零碎碎的圖個新鮮,等劍霜和劍刃幫我收拾好了,我讓他們給祖母和你送來!”
“行,府裏就這麽大個地方,送東西還要特意遣下人送,果然是失憶了,都沒以前親近了。”雲清寒煞有其事地笑道。
雲清曉唔了聲:“好,那弟弟我改日齋戒三頓再焚香沐浴,然後再親自把……”
玩笑開到一半,雲清曉突然一頓,不确定接下來的話會不會影響到應津亭,所以又只好咽了回去。
雲清寒失笑:“怎麽,被自己的大話噎住了?”
“哎呀,哥,你教我拉拉弓吧,我之前想學射箭來着,但沒力氣,弓都拉不開,還好只有劍霜和劍刃看我笑話……”雲清曉換了話題。
雲清寒颔首:“好,看看你今日能不能學滿一刻鐘再喊累。”
雲清曉:“……”
少爺性子上來,雲清曉很想放大話——能不能做到不重要,口頭上先把氣勢給足了再說——但礙于那什麽巫蠱之術,雲清曉只好把“今天太陽不下山我絕不放棄”的大話又咽了回去。
很是憋得慌,雲清曉尋思着他怎麽搞得好像還為應津亭修起閉口禪了?
這可不行。
雲清曉對雲清寒說:“學不滿一刻鐘,我就把《論語》翻出來……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