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有花堪折直須折

有花堪折直須折

“這麽說，人家都有結婚的打算了？行啊呦呦，不愧是高材生，效率就是高！”

夜色酒吧二樓薇薇安辦公室休息區。鹿呦呦剛剛把她和孔昭關于“耍流氓”的那番探讨告訴給薇薇安，薇薇安向她伸出了大拇指。

“他可能就是随口說說，開玩笑的，不能當真。”鹿呦呦把自己縮在南瓜型沙發的懷抱裏抱着一個抱枕說。

她嘴上雖然這樣說，心裏多少還是有點竊喜，但她又不免擔心他真的只是在開玩笑。畢竟，戀愛還沒談多久，感情也不會有多深，怎麽可能直接跨到結婚上了？越想便越覺得不可能，又不禁愁上眉頭。

薇薇安看着她躊躇糾結的模樣搖了搖頭，“那你呢？你如此處心積慮大費周章，難道不是奔着結婚去的？為了他還不惜和自己弟弟翻臉。嗳，你說你都多長時間沒有理過周行了？那天，他還跑過來質問我，是不是早就知道你們倆的事，怎麽也不告訴他，就瞞着他一個人。”

“那你怎麽說的？”鹿呦呦回過神來問。

“我說，我跟他有什麽關系，憑什麽要告訴他！”薇薇安雙手抱胸往後一靠，看上去很生氣的樣子。

“薇薇安你真是這麽說的？那我知道了，真正傷他心的人是你，不是我。”鹿呦呦促狹地笑了。

“說你的事呢，別又往我身上引！”薇薇安臉紅了，然後急忙轉移話題，“那你到底想好了沒有接下來怎麽辦？”

鹿呦呦又陷入了沉思。

她現在亟待解決的有兩件事：一個是怎樣和周行打破僵局，重歸于好。她又沒打算真為了愛情而放棄親情，那只不過是一個策略，也不排除有一點報複周行的成分在裏面，誰讓他屢次诋毀她的心上人，還看她那麽長時間的戲。二是，怎樣告訴孔昭她是誰，既要能夠讓他平平穩穩地接受，又不至于影響他們兩個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感情。

這兩件事情比較起來，似乎第二件事更有難度一些。因為她知道，無論她和周行因為什麽，争吵成什麽樣，最終都會原諒彼此，接納對方，她就是有這個把握，誰讓他們是一家人呢。

可是對于愛情，對于男人，她并不了解，不确定他是否也有這樣的心胸不計較她的隐瞞和欺騙，縱使那隐瞞和欺騙是源于愛，源于少年時期根植于心的隐秘而深切的自卑。

鹿呦呦嘆了口氣，說，“薇薇安，那你說，我怎麽跟他說才好呢？”

薇薇安掃了她一眼，“怎麽跟他說？這還用問我嗎？我看周行早就被你逼得不得已接受這個事實了，現在只不過差一個臺階。這個臺階究竟是你給還是他給，是你們姐弟倆的事，別問我！”

薇薇安答非所問，鹿呦呦懵了一瞬，又聽她話裏的意思，似乎是在替周行打抱不平，她這分明是在維護他嘛，還說對他沒意思！

鹿呦呦暗笑，故意不點破，然後眨着一雙懵懂的大眼睛，說：“我問的不是周行，是孔昭。我該怎麽跟他說？”

薇薇安臉上剛褪去的潮紅騰地又湧上來，然後看到鹿呦呦嘴邊隐忍的笑意，知道她是故意的，暗暗在心裏盤算，這次得想個辦法好好教訓教訓她，要不然光拿老娘開涮。于是不怒反笑，用和藹可親關懷備至的語氣說：“你知道男人在什麽時候最好說話嗎？”

“什麽時候？”鹿呦呦以為她真的要傳授自己追男秘籍，迫不及待地問。

“當然是在床上的時候！”

她毫不避諱地把如此私密的事情說了出來，這次輪到鹿呦呦這個沒見過“世面”的人臉紅了。

她這是讓我去se誘他，用身體去換取他的諒解嗎？

這……

能行嗎？

鹿呦呦不禁有些懷疑，但是想到她見過那麽多燈紅酒綠，紙醉金迷，必是有真知灼見的，而且她确實比自己更懂男人，上次的牛仔短褲已經證明了這點。可是這樣做，未免犧牲有點大吧？有必要嗎？

薇薇安似是看出她的疑慮，繼續煽風點火，“這有什麽犧牲不犧牲的，難道你就沒饞過人家身子？再說，等你們結婚了以後，還不是照樣得幹那事，提前試驗一下他到底行不行，免得以後後悔！”

薇薇安這一頓虎狼之詞輸出，把鹿呦呦都給吓結巴了，“有……有這個必要嗎？”

“怎麽沒有？太有必要了！你都不知道現在因為性生活不和諧而離婚的有多少。難道你想跟他柏拉圖一輩子嗎？”

鹿呦呦想了下，那倒是不想。她自認為是個需求正常的人，只不過，她覺得還不到時候，所以她跟孔昭住在一起那麽多日子，始終也沒有突破那道防線。盡管，她心裏清楚，他對她是有反應的，而她對他也是有的。

鹿呦呦低頭沉思着，不經意擡頭間看到薇薇安竊笑的表情，忽然意識到有些不對，于是想到自己可能是被她誤導了，知道她這是在報複自己剛剛對她的取笑，然後一拍大腿站起來，大聲說：“走啦！”

薇薇安一愣，“你幹嘛去？”

“去做試驗去，看看他到底行不行。”鹿呦呦整理好衣服頭發，便往外走。

薇薇安連忙站起來緊張地說：“不是，呦呦，要不你再考慮考慮，可能我說的也不全對。你別一沖動，做出讓自己後悔的事。”

鹿呦呦回過頭來，沖她蜜汁微笑：“我相信你，你說的一定都對。再說你是我的朋友，怎麽會害我呢，是吧？”

說完關上門走了，留下薇薇安一個人在空調的冷風中淩亂。

說笑歸說笑，鹿呦呦還是沒主意到底該怎麽跟他說。瑞秋說，要坦誠相待。可是，該怎麽坦誠呢？怕的就是坦誠的那一刻，他的反應是不接受怎麽辦？難不成，真的像薇薇安說的那樣，去引誘他嗎？這可能會是一個最直接最有效的方法，只是，這方法想起來就好羞恥……

鹿呦呦反複琢磨了一路，也沒個答案。回到家，看到客廳的燈已經關了，只有孔昭房間還透出亮光來。她猶豫了一下，來到他門前，裏面又傳出敲打鍵盤的聲音。

她一怔，猛然想起自從那天他倆吵了一架又迅速和好之後，她好像一直忘了問，他每天這敲敲打打的到底在幹什麽。一時好奇心又起。

不過他們現在已經沒有那麽多避諱了，而且他也說過，希望她能多關心一下他的事情，便敲了敲門，聽到他說“進來吧”以後，就直接推門進去了。

她進門的時候看到他好像關閉了一個窗口，現在桌面上只有一個浏覽器界面，于是問，“你剛剛在幹什麽？我聽到你一直在打字，而且你好像每天都在打字？”

孔昭聽她主動問起自己的事，似乎感到很高興，抓起她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腿上，摟着她的小細腰說：“你放心，肯定不是什麽觸犯法律，違背道德，或違反公序良俗的事。”

這句話說了跟沒說一樣，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不會幹這樣的事！

鹿呦呦不滿道：“整天嫌我不關心你，現在關心了你又不說！”說完她就扒開他的手就要走。

孔昭連忙把她拉回來，重新箍住她的腰，“好，好，我跟你說。”

鹿呦呦側耳聽着。他猶豫着，好像有點不好意思開口。

“嗯……我看你平時挺喜歡看小說的，所以我也想試着寫寫。”

鹿呦呦一聽立刻興奮地轉過身來，好像還有點不敢相信似的問：“啊？真的嗎？”

孔昭驚訝于她的反應為何如此強烈，木讷地點點頭。

她激動地抓着他的胳膊，“那真是太好了！你以前作文寫得那麽好，寫小說肯寧沒問題！”

孔昭疑惑地問：“你怎麽知道我以前作文寫得好？”

“……”

鹿呦呦大腦有一瞬間的宕機，她聽到這個消息簡直是太高興太激動了，有點忘乎所以，說話竟然沒過腦子，脫口而出。

她尴尬地笑了笑，“這不難猜出來呀！你出口成誦，而我只能‘今晚的月亮真圓哪’，這就是差別。書看的多，背的多，自然作文就寫得好，讀書破萬卷，下筆如有神嘛！你說是不是？”

“哦～有道理。”孔昭恍然大悟似的點點頭。

鹿呦呦看他好像信了，松了口氣，又忍不住好奇問：“寫了多少了？寫的什麽題材？給我看看，我幫你把把關，畢竟我也看了空山那麽多小說，還是有一定鑒賞水平的！”

鹿呦呦熱切地望着他，他卻呆呆地眨了眨眼，然後很害羞似的搖了搖頭，“還沒寫多少，等寫好了再給你看。”

鹿呦呦使勁點了點頭，“嗯，嗯，理解理解，我以前寫作文的時候也怕別人看，要是有人看，肯定寫不好！”

“你是沒人看也寫不好吧？”孔昭沒敢大聲說出來，只從牙縫裏小聲擠出來一句蚊子叫。

不過她好像并沒有聽到。只見鹿呦呦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那我就不打擾你了，你好好寫，寫好了記得給我看，我要當你的第一個讀者！”

說完她擡屁股就走，好像生怕打擾了他的思路，讓他寫不出來。

孔昭的手還舉着，望着她離去的背影，輕嘆道，“我還沒抱夠呢……”

鹿呦呦回到自己房間，開心地轉了一個圈，然後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想：這樣的話，他就要實現自己的夢想了，而且……

她想起自己之前在舅舅舅媽面前吹過的牛——這樣就不算騙他們了，等他寫出一點成績來，就帶他去見舅舅舅媽吧！

鹿呦呦不知不覺已經在暢想下一步的計劃了，“叮咚”一聲響，打斷了她的美夢，是薇薇安發來的微信。

【薇薇安：呦呦啊，我今天跟你開玩笑的，你慎重點哈！】

這句話一下子把她拉回了現實。

還有兩件事情沒解決呢，高興地早了點哇，唉！

第一件事基本可以忽略，第二件事情，找誰請教一下呢？

薇薇安也是個光說不練的，她自己也沒什麽經驗，還來誤人子弟。找個男人問一下？找誰呢？周行不行，不能主動找他說話，況且他們吵架的原因就是這個。

鹿呦呦忽然想到了一個人，那個人之前已經向她請教了兩件事，他也該還還人情了吧！而且，現實中大家又互不相識，也沒什麽好尴尬的，距離産生安全感。沒錯，就問他。

鹿呦呦翻了個身，拿起手機打開微博，點開石上流的私信，給他發消息。

【小鹿亂撞：石兄，在嗎？】

鹿呦呦焦急地等待着他的回複，過了一會兒他發過消息來。

【石上流：怎麽了，有事？】

【小鹿亂撞：想向你請教一件事】

【石上流：說吧，洗耳恭聽】

【小鹿亂撞：如果你的女朋友向你隐瞞了一些事情，但沒有什麽惡意，你會怪她嗎？】

【石上流：這要看什麽事情吧，具體情況，具體分析】

【石上流：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隐瞞了別人（奸笑）】

鹿呦呦一陣心虛，盯着手機屏幕，咬着手指，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思索了半天，最後搬出來她的一個朋友當救兵。

【小鹿亂撞：不是我，是我的一個朋友！】

【石上流：好好，不是你，那你說說你的這個“朋友”到底怎麽了？】

鹿呦呦便把她的這個“朋友”的故事告訴給了他。

【小鹿亂撞：我的這個朋友和她喜歡的那個人，其實很久很久以前就認識，他們是同學，中間有很多年斷了聯系。後來重逢時，他沒有認出她來，她也沒有說，就一直隐姓埋名地和他交往着。可是現在，他透露出一點想結婚的意思，她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鹿呦呦說完後，躺在床上，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仿佛把壓在自己心裏的一塊石頭卸了下來。

石上流的回複過來了，她拿起手機查看。

【石上流：她為什麽要隐姓埋名呢？】

鹿呦呦靜靜地發了一會兒呆，似是在追溯，似是在回憶，然後将自己隐藏的最深的那層曲回心思剝出來給人看。

【小鹿亂撞：可能因為自卑吧。她以前長得不太漂亮，很不漂亮，經常被人嘲笑，而他太耀眼了，是她心目中的男神。她始終覺得她配不上他，更怕他知道她是她後，會聯想起她以前的樣子，那是她不願觸及的傷心回憶。】

【小鹿亂撞：還有，他們如果以陌生人的身份相識，萬一成不了，大不了再做回陌生人；可如果是同學的身份，那就連同學也做不成了～】

如果不是今夜的深剖，可能連鹿呦呦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竟然有如此多的百轉千回的心思。愛情啊，果然纏綿悱恻的不像話。

石上流過了許久才給她回複過來，不知道他是不是也被這曲折婉轉的敏感心思所打動。

【石上流：也許是你的這個“朋友”想多了，也許他從來沒有覺得她不漂亮，也從不覺得她配不上他，一切都是她的胡思亂想】

【小鹿亂撞：是嗎？有可能嗎？】

【石上流：不信的話，就讓你的這個“朋友”直接去問問他，免得總是猜來猜去，萬一是，那不是白傷心了嗎？】

看着這熟悉的回答，鹿呦呦微微笑了。總算沒白和他相識一場，到底，從他這兒得到了些許安慰。

然後石上流又發來一條消息。

【石上流：說完你的這個“朋友”，再說說你吧！你和你的那個心上人最近怎麽樣了，進展如何？】

氣氛陡然扭轉，鹿呦呦翻了個白眼，他這不是明知故問嗎？那一個個打了雙引號的“朋友”，以為別人看不見呢！

【小鹿亂撞：謝謝關心！突飛猛進】

【石上流：恭喜呀，終于得償所願！】

【石上流：那你接下來準備怎麽辦？】

準備怎麽辦？你不是都知道了嗎？還來問我！鹿呦呦悶悶地打出三個字發出去。

【小鹿亂撞：不知道！】

石上流沒有再回複消息，不一會兒，他發了一條微博，寫着：

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鹿呦呦笑了，給他評論：

要愛護花草樹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