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櫻花

第008章 櫻花

一陣清風吹入骨喰藤四郎昏沉的夢境,了無邊際的黑暗中漸漸灑落片片陽光。

他順着陽光的方向睜開眼,瞳孔映出一片春.色深淺,恍惚間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不見方三日,滿城盡芳菲。

骨喰四處望了望,看到在不遠處沉睡的鲶尾藤四郎。他直起身,帶着溫熱的罩袍滑落肩頭,初春的清晨還很涼,溫度的流失讓骨喰下意識蜷了蜷手,掌心毛絨絨的觸感劃過,他才發現自己身下同樣墊着柔軟的毛毯,周圍都是粉色絨花,随着微風拂過,一朵又一朵,吹落枝頭,吹進廊中。

蓋在身上的石青色罩袍上已經兜了滿滿的楊花。

看來他在這睡了不短的時間。骨喰猶豫了一下,将楊花小心收攏,拂在毛毯上,将罩袍重新披回身上,又看了看睡容安詳的鲶尾,輕輕邁步走進滿園春華裏。

此時李清河和最早蘇醒的莺丸已經散步有一會了,二人随意交談着,李清河在青蔥的草地上停步,擡頭打量着院子中心那顆遮天蔽日的古樹。

“光枝幹就這麽龐大,生出枝葉還得了。”李清河沒有再穿甲胄,一身朱紅圓領無袖袍,腰間綴着繡花玲珑囊,外面披着鴨黃大袖,蹬着時髦的黑緞翹頭靴。耳上挂着一對羅紋雕花銀墜,頭發高高挽出一個簡單的鬟,斜斜插着一只榴花紋玉簪釵。

固定用的額飾繞頭一圈,細碎的流蘇垂在耳後,随着頭揚起的動作掃過削瘦的脊背。站在一片姹紫嫣紅間,整個人充滿了英氣和溫婉交錯的矛盾感。

“怎麽不說話了?”沒有聽到回應,李清河側頭望向一旁的莺丸,看到對方望着自己出神,不由得一陣好笑,“我有這麽好看嗎,加上昨天,你這是第二次看我出神了。”

“?”莺丸很快清醒過來,表情鎮定,沒有像昨天一樣露出窘迫的美麗神态,讓李清河有點失望。“只是有點驚訝……時平大人今日有點不同。”

“不好看?”李清河皺了皺眉,低頭掃視自己,“配色沒有出錯啊。”

“不,很好看。”莺丸真誠地誇贊,“是在下忘不了昨天您的飒爽英姿。”

這個人是切開黑嗎?李清河心情有點微妙,“穿常服有什麽問題嗎?一身軍裝雖然很好看,但是很重的,今天我又不想打架。”

該怎麽向大人解釋,昨天殺神一樣的形象和今天反差太大,沖擊有些劇烈呢?莺丸困擾地想着,最後決定什麽都不提醒。雖然昨天獅子王殿下那一聲質疑大人沒有聽到,但是他可是聽的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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質疑一位姬君的性別實在有些失禮了,受點教訓也好。

莺丸眨眨眼,岔開話題,“您好像不太喜歡這棵樹?”

“不是不喜歡,只是這麽大的樹太容易藏人。”李清河想到了什麽,臉黑了一瞬。

“……您見到那位殿下了?”

“何止見到,那家夥在我房間外的樹上趴了一整晚。什麽不幹就是陰森森的盯着我,虧我還給了他一串糖葫蘆。”搞得她一晚上沒睡好,最後沒忍住提刀飛出去跟那個黑漆漆的家夥打了一架,還轟飛了窗外的假山。

那家夥是趴下了,她自己收拾殘局收拾地完全沒了睡意,幹脆翻出了之前本丸的文書看到東方浮現魚肚白。

……糖葫蘆?您打暈我們,給他一串糖葫蘆?大概知道為什麽鶴丸殿下會看大人一整夜了。莺丸打了個哈哈,“那位殿下的情況有點特殊。”

“看出來了,一團黑。”李清河打了個哈欠,皺了皺眉,“不過,我總覺得,他是不是——算了,無關緊要。

“放心,我沒對他做什麽,打昏扔我屋裏了,現在估計還在睡。不要提他,聊點別的。你好像很在意棵樹?”

“嗯。這是顆櫻花樹。春日櫻花盛開之景非常美麗,紛紛揚揚,如夢似幻。可惜自從我來還未能有幸看到此樹開花,連抽芽都是稀稀落落。”即使李清河的靈力強勢地沖刷,也不過堪堪冒出綠尖。

“想看嗎?”李清河看到皎如銀漢的面龐上透出的遺憾,出聲問道。

“自然是想看的。”

李清河挽起袖子走到樹下,雙手貼在樹幹上。“狐之助教我了一些術式,其中一個可以控制本丸的陰晴冷暖和草木生長。你沒醒的時候我試了試,效果還不錯。”

随着李清河唇齒開開合合,蟄伏的老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複生機:

幹裂枯槁的樹皮層層爆裂剝落,不堪重負的枝幹揚首伸展。之前七零八落的綠芽很快布滿了枝頭,幾乎能聽到生機勃勃的莖葉破出的聲響。迅速的抽條、出葉、生苞、爆朵。話音剛剛落下,淺粉櫻花已經在枝頭燦爛盛放。繁花似錦遮天蔽日,如煙如雲,如雨如瀑,籠罩住了大半庭院。

李清河折下一枝壓垂枝頭的熱烈櫻花,向他擲來。

“鮮花贈美人。”明豔的女性站在這片灼灼光輝中,對他笑得燦爛,面頰倒映櫻紅。

悅怿若九春。

真是位任性的審神者。莺丸接過那枝無辜的櫻花,感嘆着眼前美麗的風景,同時也感嘆着李清河随心所欲的脾氣。

簡直像只千面狐。

“喲,你醒啦,現在已經是中午了。”老狐貍李清河踮起腳尖,越過莺丸向後面打招呼。

是披着罩袍的骨喰藤四郎。

“骨喰藤四郎殿下,午安。”

銀發娃娃頭的藤四郎用那雙剔透的紫眸盯着站在櫻花中的女人,沒注意到莺丸的問好,半晌才開口:“是你?”

“如果你問誰治好了你和你的兄弟,是我。如果你問身上的袍子是誰的,也是我。”李清河一邊說一邊伸手随意地撥弄櫻花,摘下一朵別在玉釵旁邊。“你沒死,這不是天庭也不是地獄,別擺出一副神思不屬恍恍惚惚的表情。”

骨喰咬了咬嘴唇,沒有開口。李清河瞥了嘴唇咬得發白的少年一眼,沒繃住嚴肅高冷的皮嘆了口氣,又折了一枝飽滿的櫻花,走到骨喰身前,低頭牽起他纖細的手,把那枝粉色花枝輕輕放在白暫的手心。

“說不出口的話就不必勉強。去吧,給你的兄弟們看看櫻花。”

她就是對小孩子沒轍。看着眼前還是有點茫然的小少年,李清河又一次意識到了自己這個致命弱點,自暴自棄擡手揉了揉那頭細密蓬松的銀發,“你睡了很久,你的兄弟們都很擔心你,昨天手入的時候,幾個小孩兒都眼淚汪汪的盯着,看到你們傷好興奮地亂蹦。一期一振、鳴狐和藥研藤四郎還不知道,如果一睜眼就能看到你和鲶尾藤四郎活蹦亂跳的,他們一定很高興。”

骨喰渾身一激靈,下意識想往後撤,又生生遏制住沖動,擡頭看着女性溫柔的眉眼,嘴唇蠕動了一下,“之前的審神者?”

“死了。”

“那你?”

“我是狐之助拉來的壯丁。”李清河看着骨喰瞪着大大的眼睛,又沒忍住揉了揉他的頭,“我姓李,名喚時平,昨天剛剛上任成為你們的新審神者。”

骨喰訝異地睜大了雙眼,“時平?”

“啊,狐之助說不能告訴你們真名,但是表字好像沒什麽大問題。”之前莺丸也是一副驚訝的樣子,李清河大概知道骨喰在驚訝什麽,毫無忌諱地爆自己的底,“‘時平’取自‘時世承平’,是我的表字。

“還有什麽問題,等其他人都醒了再說。現在去看看你兄弟吧,估計他們也快醒了,看不到你會着急的。”

骨喰點了點頭,轉身離開庭院,手裏珍重捧着那枝櫻花。

“時平大人對長相小一點的付喪神意外的友好呢。”莺丸掩口輕笑出聲,收到了李清河一個瞪眼,“不過不要小看這些’小孩子’,即使年齡最小的也有四五百歲了。”

“也好意思說出口,作為刀劍的四五百歲嗎。”李清河啧啧嘴,“只算年齡的話我可是有三倍多。”

“我看時平大人分明不到二十。”莺丸難得戲谑調笑了一句。

“二八的小娃娃怎麽比得上我。”李清河摸了摸下巴,“男人和女人的魅力,只有成熟的人才能體會到。我才不是那種在意年紀的青瓜蛋。”

“時平大人注意言辭。”

“不要在意這麽多,會長皺紋的。”

“……大人接下來要做什麽?”

“嗯……狐之助去政府報道了,我們開個全體大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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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在想象中的鶴丸國永:我受到了驚吓。

莺丸:她什麽都好,就是太會撩。

骨喰:是個好人。不過我是怎麽睡到走廊上的?

李清河:是我是我!我想讓你看大花花!好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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