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厚樫

第023章 厚樫

他藏身黑影裏。

看着光。

輕聲細語。

“兄長,再忍忍。”

李清河除了紫龍寂地,還有一把心愛的武器。

吞虹,長六尺一寸,重三十七斤三兩。形如流火,長.槍長一丈多,通體為煉鐵紅銅,蘸金繪出攢動的金焰,兩側鐮鈎鋒利凜冽生寒。而槍頭卻有虹光若隐若現。

此時紅槍飛揚,直直飛出穿透兩個頭骨。

李清河縱馬把薙刀檢非撞翻在地,翻身拔槍,迸出的血液很快散失在空氣裏,她從玲珑囊中抽出一把輕劍擡臂擲出,劍如流星劃過天際飛出包圍圈,直直穿透石切丸身後的敵軍肩膀,“別走神!”

“怎麽了石切丸,滿是破綻啊!”獅子王快速解決掉被審神者捅了一刀的敵人,策馬貼上大太刀後背,保持一個方便巨大太刀揮斬的距離,石切丸朝施加援手的審神者揚聲道謝,苦笑道,“擔心大人,失卻了平常心呢。”

“與其擔心大人,還不如擔心擔心我,”莺丸橫斬過去,在敵人散去的黑霧中輕聲喘息,“最近太過悠閑,有些吃力啊。”喘息之餘看了看旁邊飛揚的櫻發,“我還是比較适合一邊幹活一邊休息。”

“看得一清二楚哦!”宗三左文字的藍綠異瞳閃閃發光,绛紫的袈.裟舞動在敵軍縫隙,取下敵首時側頭看了一眼莺丸,“太過悠閑,可是會變成籠中鳥啊。”

莺丸嘆氣,“嘛,不要總是在意這些事情。”

“你們倒是一點不緊張。”五感聰明的李清河聽了滿滿一耳朵,一邊說話一邊舞動吞虹,戰八方揮出,急風驟雨的內力和槍尖生生撕裂了逼近的敵人,包圍即刻潰散,踏炎烏骓也配合着揚蹄踩踏,大半的檢非違使随着霧氣消散。李清河甩了甩槍,對着三三兩兩受傷的敵人,表情嘲弄,“和天策玩包圍,真真是不要命了。”

“對大人的擔心根本是多餘的。”莺丸看到這一幕,語重心長對石切丸說教。

“比起這個您能幫把手嗎!”速度太慢被三五包圍的石切丸好脾氣快要被磨淨了,“我比起戰鬥更擅長神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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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樹上的鶴丸國永哼笑,“看這邊!”,尾音未落輕快躍下一刀劈開下方擡起的腦袋,借力躍上馬引走部分壓力。

……完全沒有戰鬥的氣氛了。

李清河嘆氣。

“你們平常也是這樣嗎?”随便一槍戳出,收割掉蠢蠢欲動的一條性命。

“因為大人您在這啊,”莺丸以左腳腳蹬為軸心躬身旋轉,借力刺向石切丸身側的敵太刀,随馬的沖力把屍體撞向沖上來的另一個敵人,“不自覺就非常安心呢。”

“少貧。”李清河收槍提弩,“都讓開!”,從惡人谷唐無業那昧下的梅風弩砰砰連擊,金色的弓顫動成絲,嗡鳴着,強大的沖力裹挾弩.箭尖嘯着追蹤兩方戰場的敵人,狠狠釘進敵人的身體,機巧的弩.箭見血顫動,機關得到潤滑咯咯變形,密密麻麻的弩針爆出,啃噬阻擋在面前的血肉。

随着弩針一針一針破體而出,所有的敵人都化為黑煙消失無影。

“……Wow。”獅子王喉嚨發虛,擠出一聲幹巴巴的贊嘆。

“大人不耐煩也要提前通知一聲啊。”眼疾手快閃到一旁的莺丸策馬踱到李清河身邊,“這樣的驚吓也就鶴丸殿喜歡了。”

“莺丸殿下枯井一般的心早就死了吧。”被擠兌的鶴丸惡劣地取笑,搶了李清河右側的位置。

“跟群廢物打架,太費時間了。”李清河平移手臂,梅風弩的準星“望山”對準不遠處的樹林,“看了那麽久,不出來打聲招呼?”

“什麽?有人?”策馬跟在後面的石切丸一路收起掉落的刀劍,扭頭看過去。

“又是時間溯行軍?”獅子王哀嚎。

“不,不是。”鶴丸秀氣的鼻翼扇動,細細嗅嗅,咧嘴笑了。“說起來還是你我的老熟人呢,石切丸。”

“我和您的……?”石切丸一怔,表情怔松,目光投向望山所指之處,“厚樫山……是三日月嗎?

“三日月?”

林子深處有聲響傳出。

過會衣物摩挲的聲音出現,合着丁零零清脆的金屬撞擊聲,越來越近。索敵能力優秀的宗三左文字細細傾聽,“不對,是兩個人?”

這個聲音……李清河表情微妙起來。

一雙穿着白色足袋和草鞋的腳踏出昏暗。

緊跟着的是穿着紅色高木屐的一雙小孩子的腳。

“今劍?”

李清河沒有看那個名叫“三日月”的付喪神,而是注視着安靜走出的灰衣灰發小少年。

她前幾天才見過這個孩子。

那個今劍坐在岩融——她後來查到高個兒鯊魚牙的付喪神叫岩融——的肩上,活潑可愛,“诶嘿嘿”笑着去摸李清河的馬尾。“你的頭發好滑哦!”小小的元氣少年,一雙紅色的大眼睛閃呀閃,胸前的白絨球幾乎戳到了李清河的鼻尖,癢癢的,說實話不太舒服,卻讓李清河開心的笑了起來。

“那邊石切丸孤孤單單的,拜托姬君一定對他好好的哦。”臨別時,今劍拉着李清河的手,鄭重其事地請求她不要讓身邊沒有兄弟的石切丸寂寞。

這麽乖巧可愛的小少年,誰不喜歡呢?

李清河很喜歡他。

可是她面前這個今劍,護肩的肩甲被斬斷,左手不自然地垂下。右手的片袖子只剩半截,身前大片大片的暗沉血污,分不清是沾染上的還是少年本身的鮮血。

臉上無法愈合的傷口翻出,黑氣不時散出,那雙水靈靈的眼睛此刻灰蒙蒙一片。從昏暗的樹林走出來,瞳孔都不見收縮。

李清河的目光順着男孩的右手移動,聚焦在他手裏拽着的深藍狩衣上。

“……天,今劍的眼睛?”獅子王瞪大眼睛。

李清河的紅色衣袍無風自動。

對面的男人立刻把男孩護在身後,語氣輕松,“哈哈哈,這位大人眼神有點恐怖啊。”

“大人!冷靜下來!”察覺到身後靈力狂亂翻湧的石切丸,哆嗦的嘴唇緊抿,把視線從今劍的眼睛處撕下來看向神色冰冷的李清河。

李清河眼睛緊緊盯着那只牽着衣角的纖細的手。

鶴丸看着李清河縮成一線的瞳孔,伸手蓋住,“時平,”他放慢語速,語氣帶着些勸哄,“放松,放松,你會吓到他的。”

獵獵作響的紅袍飄落。

鶴丸抽回手。

李清河翻身下馬,慢慢走近,今劍感受到陌生的氣息,細細地顫抖起來。

“麻煩姬君不要再近了,”前面的男人開口,“兄長比較怕生。”

李清河停住步子,撤腳蹲下,掏出一盒大福點心。

“今劍。”她聲音溫柔,像春風一樣輕,怕驚吓到瑟瑟發抖的男孩,“另一個你告訴過我,最喜歡吃草莓味的大福。

“我給你帶來了。”

今劍沒有動。

前面的男人也沒有說話,只是稍稍側身,露出今劍的灰色小腦袋。

李清河靜默一會,突然開始絮絮叨叨介紹自己,“我叫李時平,木子李,時世承平的時平,我爹希望我能帶來太平盛世。出生在一千五百多年前的大唐,今年算是二十八,尚未婚配,有兩個妹妹一個弟弟,嗯……還有什麽?算是個将軍,雖然比起武功更擅長策略,但是總是忍不住跟人打架,碰不到有趣的對手又會煩躁,不過這一點我已經很努力克制了。喜歡吃肉,吃梅子,喜歡毛絨絨或者柔軟的東西,喜歡做飯,跟我在一起會有很多很多好吃的,喜歡小孩子——是的,我對小孩子一點抵抗力也沒有,以後如果想要什麽,或者闖什麽禍,盡管對我撒嬌,完全、沒有問題。不了解、怕生,沒有關系的,我們可以慢慢熟悉。”李清河看着探出頭、雙眼沒有焦距的今劍,丹鳳眼和煦彎起,溫柔的波光安靜蕩漾,一波一波,從眼底流出,順着目光細細流淌,小心的碰觸膽小的男孩兒。

“還有啊,”李清河探出手,慢慢的,慢慢的,探出手,輕輕搭在那只緊緊拽着衣服的小手上,感受着微微的顫動,她連呼吸都壓地非常平緩,體內的靈力凝成一股探出頭,小小的觸角揉揉手背,撓撓手心,小心翼翼地安撫不知所措的小天狗。

有點癢,小天狗咯咯笑了出來。

李清河看着他,如同看着心愛的寶物。

“我會幫你找到岩融的。”

那只傷痕累累的幼童的手握住長着繭子的女人的大手。

“三日月宗近?”李清河輕輕抱起今劍,把大福放進男孩懷裏,轉頭看向一直被她忽略了的男人。

沒有準備的,呼吸斷了一瞬。

那是一個美如谪仙的男人。

三日月宗近,最美之劍,作為天下五劍之一,是日本最早的刀工之一三條宗近的代表作。其刃長二尺六寸四分,反半分,刀身接近手邊的部位呈大幅度彎曲,根部附近的刀身幅度寬闊,接近前段急劇變窄。元幅與先幅落差極大,腰反較大。地肌完美,邊緣的地沸細密規則。雙重刃文,刃緣有如同新月形的刀紋沿着切先蜿蜒向下,像凝結的秋水般澄澈。在陽光下寒氣溢出,好像有水滴滑落。

李清河看着三日月宗近,如同看着那振美侖美奂的絕世珍寶。

大紗绫紋的深藍色華美狩衣,金色的護甲,柔順的金穗垂在臉頰旁,那雙深藍眼睛含着新月,李清河看進去,就像看到皎潔月夜。

付喪神本人就是那上娥眉月,秀眉而長目,顧盼烨然。色若春曉,清雅出塵。

她看進新月,新月也同樣望進星河裏。半晌,李清河開口。

“這位郎君……”

“啊哈哈,只是看看嗎?可以靠近些摸的哦?”

……

她決定把那一霎那的心動喂給踏炎烏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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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河:之前說什麽來着?“如果撈的刀子都和笑面青江一樣乖覺,一樣秀氣,不,比他更秀氣一些的話,她還是很願意為此付出一點代價的。”我決定收回這句話。

三日月宗近:哈哈哈哈哈……不,不是該笑的時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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