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磨砺

第045章 磨砺

然後手中空空如也的李清河和一群拎着麻袋的付喪神抵達演練場。

在衆目睽睽之下往垃圾桶裏倒如山如海的櫻花花瓣。

“真是的, 一點也不帥氣啊。”燭臺切光忠一臉無奈往垃圾分解器中倒花瓣。

“光忠君你是沒立場抱怨的。”笑面青江倒完手裏的花瓣,擦了擦額頭不存在的汗,“櫻吹雪的可不止是長谷部君一個人啊。”

“嘛嘛,聽到主人的傾心之言, 為此高興也是理所當然的吧?”精通廚藝的男人毫不害羞,坦蕩蕩地承認, 順手拍了拍旁邊平野藤四郎的腦袋,“不過, 如果不是看到平野醬櫻吹雪, 倒是忘了平野醬也會做飯。”

“只是一點粗淺不值一提的手藝……有光忠先生在,我派不上什麽用場的。”栗子發色的男孩子不好意思地揪揪衣擺,臉上帶了點紅暈。“不過只是這麽一點微末能力,能得到主人的肯定, 我非常高興!”

說到這裏少年的臉更紅了, “嫁、嫁什麽的……真是至高無上的贊美……”

壓切長谷部沉默着銷毀自己産出的“垃圾”,收起麻袋迅速站到李清河身後, 力圖做安靜的背景布, 仿佛飄花最多的那個人不是他。

“小心別掉出來了, ”友情贊助了幾個麻袋的李清河在旁邊無所事事端着手,她肩上的狐之助嘴巴不停,蹦來蹦去指揮:“這裏沒有清潔機器人,各位殿下胡亂制造垃圾是會給狐之助們造成困擾的!啊宗三殿下!小心一點!快倒出來了!”

“……主公, ”宗三左文字冷冷一笑, “您的肩上也有垃圾呢。”一邊說一邊伸出手鉗住小狐貍, “我這就為您處理掉。”

“咿!宗三謀殺狐貍了!!”

“這是來搞笑的嗎?”演練場的其他審神者竊竊私語,李清河面帶微笑,把周圍的議論一句不落收入耳中。

看來她昨天的事情并沒有傳開。

監察隊的人走得幹脆,消息被壓下來的可能性很小。所以原因大概就是狐之助所說的,本丸不與現世同步,獨立于時間和空間之外,就連審神者之間也存在一定的隔閡,信息并不通暢。

這就非常有意思了。李清河餘光逐一掃過演習臺上淡藍色的光罩和穩定的時空隧道,好笑地挑起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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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可以做到固定本丸和演習場、萬屋的隧道,還可以保護演習時的付喪神不受破壞——

為什麽連建立通訊都做不到?

這樣的話就只能采取特殊方式了。

她對看向她的藍發男人微不可見點了點頭。

“嘿寶貝兒們,”李清河面上一派風平浪靜,輕佻地吹了聲口哨,對看向她的自家付喪神們斜斜勾起嘴角,“今天想打幾場?”

“啊哈哈,最近有點疏于鍛煉呢。”三日月宗近配合掩唇,眼波蕩漾。“不如……熱熱身?”

“哎呀哎呀,這麽輕松的話是不是就沒有獎賞了?”笑面青江立即領會,墊腳摟住旁邊表情錯愕的壓切長谷部,掩飾住長谷部與衆人相異的表情,裝模作樣惋惜嘆氣。

“我不會松懈的。”平野握住刀柄,認真地說:“即使敵人弱小,也定将全力以赴。”

這是在幹什麽……?在演習場挑釁嗎?壓切長谷部被笑面青江拽着弓下腰,不贊同皺眉,張嘴欲言,這時笑面青江壓低的聲音傳入他耳朵。

“真是愛操心呢,長谷部君。這個時候只要安靜看着就好了。

“安靜看着吧,這位大人的強大。”

“太!太狂了!”周圍的議論聲音逐漸大起來,嘈雜一片,不少還未上場的審神者都朝這個方向看來。紅色單衣玄色暗紋圓領袍的馬尾女人咧開嘴,勾勾手指。

“誰不服?來打架呀?”

在消息不怎麽通暢的情況下,找人只能用笨辦法。

比方說,打上門。

“壓切長谷部,去近侍席等我。”

李清河伸手拂過長長的馬尾,邁步走向空着的演習臺,拾級而上。一衆付喪神自動分成兩隊護衛在兩側,跟随她走上臺中。壓切長谷部落在後面,低頭走向近侍席。

“太弱了,”李清河轉身,黑色的袍子劃破空氣,同色的流水暗紋在袍上流動,李清河揚起下颌,紅色高領映着她的潔白纖長的脖頸,豔麗到極致。“你們都太弱了。”

長發女人明豔張揚,浸透着靈力的聲音清晰地傳向整片演習場。“好歹學一學,什麽叫做打架吧?”

李清河看着人聲鼎沸的人群和氣不過走上臺的小姑娘,以身邊付喪神們剛好能捕捉到的音量輕聲宣告:

“捉鬼游戲,開始。”

人類不論過了多少年,也改不了議論他人的習慣。精通情報工作的李清河深谙這個道理。

閑暇時,吃飯時,逛街時,對着熟人,對着陌生人,有意識無意識地散播信息。

所以她要将局面攪渾,通過最原始的口口相傳把她的消息最大限度傳開。

就算沒有建立通訊,通過萬屋、演習也是可以傳遞消息的不是嗎?

她的訊號傳得越廣,雖然被察覺到問題的風險随之升高,但是——

捉住“鬼”的可能性也會越大。

這個破綻百出的審神計劃執行了這麽多年,總是會有察覺到不對的人吧?

還有一件事……李清河瞥向推刀出鞘的藍發男人,那兩彎美麗的弦月看起來和平常沒有什麽不同,明亮溫柔,矜持而平靜。

但是她知道那輪明月之上,總是被遮掩住的深藍蒼穹此時已經陰雲密布,電閃雷鳴。

看着三日月宗近風雨欲來的表情,李清河響亮地“啧”了一聲,男人聞聲轉頭看向她,對她輕柔一笑。

……還是順帶着盡快捉住三日月心心念念的那只“鬼”吧。李清河搓了搓滿胳膊的雞皮疙瘩,移開視線,盯住站到近侍席的小女孩。

被突然鎖定的女孩如同冰水傾頭而下,受到挑釁時點燃的怒火被當頭澆滅。

她打了個寒噤。她的近侍面色蒼白擋在她身前。

“主公,”近侍頂着李清河的視線,艱難開口,“我們怕是做了……出林之鳥。”

即将成為第一只擊落的鳥兒。

“別說的這麽喪氣。”李清河手肘搭在笑面青江的肩上,似笑非笑,“既然不是武鬥審神者,我自然也會下手輕一點。

“壓切長谷部,”她移開充滿壓迫感的目光,看向同在近侍席的煤發付喪神。“藥研向我求情,讓我多給你點時間思考,我準了。

“用你的眼睛好好看看,用你鏽住的腦袋努力思考,你到底想要什麽。”

“……是。”

這麽應聲的壓切長谷部,看到了此生以來最讓他傾倒的畫面。

紅黑色的靈力轟隆噴發,恒星爆炸,刻進他的瞳孔裏。他瞪大那雙灰紫色的眼睛,看着空間扭曲空氣凝結,魔王現世降下烈火。

“我說過的要教你們打架,可不是妄語。”李清河離開笑面青江,後退到隊伍身後,抱手站直,頭絲亂舞。

“來啊,”她笑着站在後面,手指輕勾,“小崽子們。

“姐姐教你們幾招。”

她身前的付喪神們出鞘。

“天……這簡直像……”另一位近侍驚嘆,“信長公……”

“……不。”壓切長谷部輕聲說:

“她不像。”

信長公手下的宗三左文字,從來都不會是這副模樣。

臺上的宗三左文字粉色的發絲甩起,淩厲的刀光密密麻麻交錯,瞳孔豎起嘴角咧開,如同嗜血羅剎。

他記憶中憂郁病态的宗三左文字對比現在這副放縱愉悅的樣子,簡直不像同一個人。

說了這一句話之後,他再也沒有出聲。

沉默着返回本丸,沉默着吃飯,即使被藥研和光忠詢問,都一語不發。

“讓他想想吧。”面對藥研的疑問,李清河揉揉那頭有點粗硬的黑發,把一臉擔憂的孩子趕進房間睡覺。

她并不擔心長谷部的選擇。

那樣驕傲自我的男人,最後只會選擇一種未來。

第二天,李清河睜開眼,翻身坐起。

“誰?”

門外有人應聲。

“……是我。”

那樣驕傲自我的男人,最後只會選擇一種未來。

李清河勾起唇。

選擇磨砺掉刀上的鏽跡,重現光輝。

“壓切長谷部?”她起身下床,走向門口,正要伸手——

“請不要拉開門。”明亮的男性聲線尾音猶豫拉長,“就讓我這樣說吧。”

李清河收回手,背對着門坐了下去。她一只腿曲起,另一只腿随意伸展,“你想好了?”

背後隔着門,女性清越的聲音穿過門的阻隔,傳進耳朵裏有一些失真,壓切長谷部跪坐在門口,面對着庭院的蒼翠綠意,有些出神。

他好像很久沒有見過這麽生機的綠色了。

孩童的審神者喜歡冬雪,本丸常年白雪皚皚,狂暴的雪,輕柔的雪,傾盆而至的雪,柳絮拂面的雪。

好看但是沒有活氣。

他也一樣。

“我……一直一直都在想,”壓切長谷部說話一直都有微妙的長音,尾音上翹,像是要飄散在空氣裏。

“為什麽……為什麽不能是我呢?”

為什麽被信長公刻印的不是他呢?為什麽被珍藏的不是他呢?為什麽,随着信長公在大火中消散的不是他呢?

“也許是我并不成熟,”壓切長谷部雙手搭在膝上,灰紫色的瞳孔倒映着陽光與新綠,“對信長公期待太多。”

他想了一夜,發現信長公其實并不欠他什麽。

他就是那樣的男人啊,将他随手送出說不定只是心血來潮。對那個随心所欲的男人來說,他壓切長谷部,只不過是一振鋒利的刀而已。比起獲得信長喜愛、擺滿一整個收藏室卻大半連名字都沒有的光忠刀,他能被取名“壓切”,就已經是偏愛了。

反而是他苛求太多。

“我的這種渴望……甚至投射到了審神者身上。”不再歇斯底裏,他此刻語氣平靜,甚至有些悵然,“我渴望主人的身邊站着我,渴望主人的眼底倒映我,渴望主人的心裏刻下我。”所以他會在獲得肉身後向審神者說:“只要是主的命令,無論什麽都為您完成。

“需要我做些什麽?手刃家臣?火攻寺廟?請随意吩咐。

“無論是提東西還是做任何事情都請交給我。

“請交給我,無論什麽都會為您斬斷。”

什麽都能做,什麽都能幫主人完成。

內心深處的聲音不停地問:這樣的他不會再被轉手了吧?

讓他等待多久都可以,只要還會回來找他。

他被執念蒙蔽了雙眼,将如此沉重的期冀放在只是頑童的審神者身上,就注定了破碎的結局。

“在看見您之後,即使心如枯木,也不自覺如逢春風,一邊任性地不珍惜自己,一邊又擅自期待着您能疼惜我,留住我。”

“如您所言,我一直為別人而活。”長谷部吐出一口濁氣,“我活在井隅囹圄之中如同困獸,被往事束縛。”

李清河安靜地聽着,手撐着臉,眼簾低垂。

“我會試着——”男人頓了頓,語氣透出一點羞赧,“試着種花。”

“噗!”李清河猝不及防噴笑。

“您笑什麽!”門外的男人惱羞成怒,砰砰砰拍木板,“這是您說的!從……裏種出……花!”

“別害羞啊!”李清河拼命忍笑,“大聲點,中間的重點詞聽不清啊!”

“……只要是主人的願望……”壓切長谷部顫抖着低下頭,“您以為我會這麽說嗎?!”

李清河幾乎要笑背過氣。

“哈哈哈哈哈你嗝,”她跪在地上笑到打嗝,“讓你種花你就真種花啊!你要在自己刀鞘裏養牡丹嗎哈哈哈哈哈!”

壓切長谷部克制着自己不要拔刀往背後那個顫抖的影子砍過去。

“總之!!”他使勁清清嗓子,“主人!”

“是在叫我?”李清河努力止住笑意,問。

“我名為壓切長谷部,因為一刀壓切棚子和茶僧而得名。”壓切長谷部一手撐地,轉過身體面對障門。

李清河收起笑容坐正,也轉過身體,伸手放在門沿。這一次沒有遭到反對,障子門被緩緩拉開,那雙美麗的眼睛出現在她眼中。

壓切長谷部看着視線中出現的女人。李清河并不比他矮,平齊的視線裏女人的面孔清晰深刻。和他任何一任主人都不同,面前的人是位……強大卻柔軟的,不合格的上位者。

他伸手輕輕牽起李清河的手,清晨起床的女人還未來得及帶上手甲,他握上那只粗糙的手時就立刻感覺到了手心的疤痕。

這不是女人的手,不是上位者的手,而是武将的手。

壓切長谷部終于低下了頭。

他低下頭,嘴唇貼上李清河手心的傷痕,像是輕吻水面的倒影一樣一觸無痕。

“向您效忠。

“您的命令,我會盡力去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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壓切長谷部:為什麽……為什麽不能是我呢?明明是我先來的……成為信長公的佩刀也好,被愛撫也好……我明明是第一個啊。

鶴丸國永:我覺得我更合适啊,可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樣呢?

李清河:打死樓上白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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