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我才是白幽人

第12章 我才是白幽人

“我們是江湖聯盟的暗影護衛,來除惡鏟奸,替天行道!”

黑衣人衣袖翻轉,便将玉色令牌收了起來,然後,他疾風般耍了一道花劍,明月樓擂臺四周插滿的一圈粉色芍藥,竟全全被削掉了頭。

黑衣人冷哼,“把白幽人交出來。不然,這便是你們的下場。”

“诶呦,兵爺,我們這不入流的煙花場所,哪有什麽白大俠啊!”老鸨從古鴻意身後探出半個身子,好聲好氣地勸和道。

“明月樓若是執意包庇白幽人,你們便等着像這花瓣一樣。”

黑衣人說着,他又翻轉手腕,嘯出龍吟般長長的劍氣,芍藥花瓣因劍風盤旋而起,漫天清冽香氣,黑衣人“哈”一聲收劍,再亮出劍時,只見花瓣都串到了劍心上!

明月樓的伶人哪見過這樣的陣勢,早已驚惶不已,有的摟着抱着縮成一團,有的膽大些,想翻窗逃走,被黑衣守衛一把拎着衣襟扔回去。

古鴻意不動聲色地觀察黑衣人的劍,那是一把極薄而長的利劍,簡直成了一把尖戟,劍柄上雕镂着淡藍色的月牙。

這個淡藍色的月牙卻有些熟悉,古鴻意思忖片刻,确認了并非親眼見過,而似乎是聽平沙雁師兄說過。

但他可以确認,此人不是赴劍門那晚遇見的黑衣人。那個黑衣人使一把十分普通的寬面鐵劍,手掌磨損也與之相匹,絕不會是使這種薄劍的人。

老鸨腿一軟,便跪了下來,嘴裏嗚嗚哝哝,“白大俠,那可是白大俠……谪仙一樣的人物……他怎麽可能來我們這青樓呢,兵爺,兵爺!其中必定有誤會呀……”

黑衣人道,“白幽人在不在此處,我們自有分曉。來人,呈上酌骨引。”

語罷,影子一樣的兩個黑衣守衛風一樣簇擁到黑衣人身邊,一人托舉着一個細膩光滑的瓷盤,上面靜靜放置着一根粗粝的骨釘,頭粗尾細,大概有半個小臂的長度。

黑衣人捏起來這枚骨釘,冷笑道,“這便是酌骨引。世間僅僅兩枚,舉世無匹。”

酌骨引通體象牙白,真真是骨頭磨制而成,然而釘身表面浮動着一層幽暗詭異的綠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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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人将酌骨引高高舉起,環顧四周,朗聲:“而世上的另一枚酌骨引,在白幽人的身體裏!”

他哈哈笑道,“一年前,白幽人背叛劍門逃亡時,江湖聯盟受劍門委托追捕他,雖然最後還是讓他逃之夭夭,但,是我親手将舉世無匹的酌骨引打入他體內!”

講道此處,黑衣人仰天大笑一聲,眼睛中滿是驕傲,仿佛做了件令山崩地坼壯士死的蓋世功績。

古鴻意念着他劍上的淡藍色月亮,驀然記起,他的名號叫作“殘月”。

殘月是梅一笑的關門弟子,江湖聯盟最新銳的影衛團首領。說來,殘月與平沙雁師兄還有些過節……

至于酌骨引。老板娘所言,白行玉身上的三道大傷,“第二道,在鎖骨,不像劍,應是釘進身體裏一個骨釘之類的銳器。”恰好對應上。這個讓殘月驕傲如斯的酌骨引,到底有何功效?

白行玉死死盯着狂傲的殘月,輕輕一笑,眼神複雜。而殘月卻并未把絲毫目光分給這個一身輕紗的青樓風塵人物。

殘月把酌骨引高高抛起,然後伸出一根手指,酌骨引真真橫落到了殘月的手指上,不停地轉圈。

“酌骨引,世間僅僅兩枚,一陰一陽,相互吸引。白幽人在哪裏,酌骨引不會騙人!”

酌骨引飛速旋轉,渾濁的綠光幽幽發亮,終于,酌骨引停了下來,直直的指向白行玉與古鴻意的方向。

殘月興趣盎然的一挑眉,下一秒,便提劍飛到白行玉面前。

酌骨引劇烈顫抖着,反應更加強烈。

“怎麽會是個出來賣的?”殘月眼尾一挑,疑惑的蹙眉。他死死盯着白行玉,如同看一匹即将到手的獵物,将白行玉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

眼前這個人,長的倒好看,白玉雕刻似的,一雙美目,一頭墨色長發,作的是标準的青樓裝束,殘月從沒惹過什麽風流,見到這號風塵人物,多看幾眼便渾身難受,生怕髒了自己的眼睛。何況,此人面色慘白,身子看着也弱,風一吹就倒了似的。

跟那絕世的劍客,天神一樣,揮劍震山河的白大俠,毫無關系。

可酌骨引卻顫抖的越發激烈,幾乎要從殘月掌心跳起來。

與之對應,白幽人體內的那枚酌骨引,也應當瘋狂跳動起來。

應該痛的白幽人滿面痛苦,嚎啕叫起來才對。

只有古鴻意留意到,白行玉覆蓋在自己手背上的指尖,力度驟然弱了。古鴻意忽然又吃一痛,是白行玉狠狠掐着古鴻意的手背,在尋找支撐的支點一般,指尖因用力而發白。古鴻意瞥一眼滿臉疑惑的殘月,悄無聲息地反手覆蓋住白行玉的指尖,将他的手隐藏起來。

殘月緊緊盯着白行玉的面頰,卻只見蒼白的臉上一雙無神的眼眸,并無半點多餘的情緒。

白行玉也直直的盯着殘月,甚至,沖他輕輕笑了一下。只是,那是一個輕蔑的笑容。

殘月“呸”了一聲,只覺得青樓賣笑的真是惡心,恐污了自己的清正高潔。殘月心中愛慕的人只有一個,其餘的,都是胭脂俗粉,何況是個最髒的賣笑的!“笑什麽笑,破出來賣的。說,你知道白幽人在哪兒麽!”

白行玉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殺氣,卻馬上掩埋在空空的眼眸之下。

“他哪裏知道呀,兵爺,他就是一死啞巴。”老鸨見狀上前,對殘月說道,“白大俠怎麽可能是他啊。”

殘月緊緊鎖住眉頭,“可是,酌骨引不會有錯。”

老鸨跪在殘月腿下,哀哀辯解道,“兵爺,不可能是他呀。他是我們這兒最不受待見的,剛賣到明月樓的時候,死活不聽話,非要跟客人拼拳腳,他那弱的像根柳枝子似的,一推就倒了,我也勸他安安生生待客,他不聽,非要不自量力,跟客人拼打,挨了不知道多少頓打,到現在都是這個死性子。”

老鸨一口氣說了這麽多,竟越說越興奮,眉毛高高的吊起來,

“後來,他這天天拳打腳踢雞飛狗跳,叫的凄慘,實在是吵人了,客人不高興,我只好使了個法子把他毒啞了。”老鸨臉上浮現出洋洋得意的神情,真真覺得自己明智。

古鴻意在旁邊靜靜聽着,強壓着心頭一口氣,擺出的仍是平靜的神色。

“诶呦,兵爺,你看我話都說偏了。白大俠那號,谪仙一樣的人物,天神一樣的拳腳,怎麽會是他這樣弱不啦唧的煩人玩意。”

老鸨瞪一眼白行玉,不輕不重道,“你也是真真晦氣,把兵爺引過來,累着兵爺就算了,還壞了明月樓一年一度的花朝節,賠錢玩意。當初是看你長的好,才留下你來,真心實意教你待客,不領情的,早該把你踢了。”

殘月若有所思,凝視着掌中顫抖不已的酌骨引,“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殘月嘆了口氣,瞥一眼老鸨,語氣無奈,“可是,我總得向盟主交差。

酌骨引已經一年沒有任何動靜了,今夜,我不可能就這樣白白錯過抓住白幽人的大好機會。”

殘月将劍咻地擡起,直直對着白行玉的眸子,“賣笑的,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白幽人,在哪裏!”回答他的是啞巴平靜無波的眸子,一潭死水般。

殘月心中惱火,卻也沒法子強迫一個啞巴開口說話,只能狠狠咬着牙關。忽然,殘月想到了什麽,眼尾饒有興味的一挑,

“也許,有這樣一種可能。”

“一年前,白幽人從我手下逃走時,不僅被我打入一枚酌骨引,在那之前,他還挨了劍門師尊的一劍,”

“他負着傷,又四面楚歌。”

“他為了活,便想出這樣一種法子: 他把自己賣到了青樓!”

“他很聰明,畢竟,沒有人會想到,絕世的劍客會在青樓賣笑!”

殘月哈哈一笑,死死盯着白行玉的眼睛,眼中滿是挑釁與鄙視。

此語一出,周遭議論紛紛,有人搖搖頭,覺得這說法很是荒謬,“白大俠再落魄,也不可能把自己賣到青樓啊。”也有人覺得殘月的猜想有些道理,“那也未必。”“他背叛師門,又被江湖聯盟追殺,看來,也并非什麽光明磊落之人。”

白行玉空空的眼眸,一縷凜冽殺氣,再也含不住了。

殘月眼尾一挑,“你露怯了。”說着,便奮然舉劍砍去。

“白幽人,我倒很好奇,你怎麽把自己混成這鬼樣子了。”

劍氣霹靂而來,殘月的劍法是梅一笑親傳,卻在梅派劍法的基礎上融會貫通,劍氣看似輕薄如殘月,卻尖銳無比,萬物不可阻擋,如穿針引線般被長劍貫穿,這一招,叫作“月下梅花發”!

“慢着。”

月下梅花發的輕銳之氣,被一道厚重的玄鐵打橫攔住,殘月蹙眉催力,割開萬物的劍,卻被那玄鐵重重攔住。

兩劍摩擦相抵,電光火石迸發。

殘月惱火地咬牙,“你是什麽人!為何阻我!”

那道寬厚無比的玄鐵之劍的主人,那個靜靜站在賣笑的的旁邊的人,抽出劍,護在賣笑的身前,橫橫攔截了殘月淩空劈下的劍!

古鴻意死死握着霜寒十四州,眼神肅殺,“殘月,我看你是昏了頭,竟敢這樣诋毀我——”

“我才是絕世的劍客白幽人!”

聽到古鴻意叫出“殘月”的名號,殘月心中一動,“難怪酌骨引這麽大的反應……我也是昏了頭,為什麽第一反應懷疑是他旁邊那個賣笑的!”殘月咬牙切齒地擠出笑來,“很好,你還記得我的名號!”

古鴻意拼了命的用勁,手指結成的血痂裂開來,手背的新肉如花蕊一樣層層綻開,鮮血橫流,他咬緊牙關,硬生生将殘月的劍壓了下來,殘月落了下風,卻不肯放棄,依舊死死抵着。

古鴻意一邊狠狠頂着殘月的劍,一邊環顧一圈四周,他丹田發力,拔高聲音,保證在場所有人都能聽到,他幾乎聲嘶力竭,

“都聽着!我才是白幽人!我來明月樓,是為了救風塵!不準空口污蔑了我!”

“……也不準空口污蔑了他!你們嘲笑一個被命運折了的人,終有一天,命運也會折了你們去!江湖聯盟……我看清楚,你們,不配為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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