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第 47 章
“好, 師父挽好阿岫。”觀塵牽好她,帶着她往山下。
經過一個冬日,山上的雜草全枯死了, 橫七豎八堆在一起, 但春天來了, 又有新的草、新的枝葉長起來。
阿岫鞋底沾滿了泥, 坐在牛車上,一路走一路往下掉。
慢慢,走到有人煙的地方, 兩旁農田中農夫們正在辛勤耕地, 耕累了便坐在田埂上休息, 吹吹風,又繼續耕種。
“看。”觀塵指着遠處一對正在種田的夫妻, 笑着問, “他們像不像師父和阿岫?”
阿岫看去, 搖了搖頭:“不像。師父比那個男人高許多,阿岫也不像那個女人。”
“如何不像?”
“阿岫才沒有那個女人勤快,阿岫總是偷懶,讓師父一個人幹活。”
“哪兒有?”觀塵握緊她的手, “阿岫也很勤勞,總舍不得看師父一個人忙碌, 師父想了一圈,都未到何時師父一個人在忙, 阿岫卻在一旁玩兒。”
她抱住師父的手臂,笑着道:“可我還是沒有師父做得多。”
觀塵寬慰:“那是因師父的力氣原就比阿岫的力氣大, 多做一些也是自然的。”
“師父總是這樣好。”阿岫眯起眼,指着遠處的山, “師父,看,那邊山上的雪還沒有化。”
“嗯,山上總是要比山下冷一些。”
“那是何處?離我們家遠不遠?我們家在哪個方向?”
觀塵指了指:“我們家在那個方向,我們是從那個方向來的。至于那裏是何處,師父便不知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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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那邊呀。”阿岫嘀咕一句,轉頭瞬間,忽然低呼,“師父師父!這裏有豬棚!”
“那我們就在此處下吧。”觀塵朝趕車人說一聲,付了銀錢,牽着阿岫朝路邊的豬棚走去。
阿岫踮腳,好奇往裏看了看:“還是小豬崽呢。”
“過年的時候要殺豬,這應該是新逮的。”
“有點兒臭。”阿岫退開幾步。
觀塵将她往後拉了拉:“它們吃在這裏,拉在這裏,當然不好聞。”
阿岫拿起旁邊趕豬的棍子,輕輕戳戳地上的小豬。小豬大概是以為喂食的人來,哼哼着跑來,對她聳動粉嫩的鼻尖。
她忍不住笑,聲音清脆悠揚:“它在哼哼。”
一個婦人拿着掃帚警惕着走近,指着他們喊:“偷豬的?”
阿岫一驚,放下棍子躲去師父身後。
觀塵将她護住,不徐不疾朝人解釋:“家妻……我娘子想學學養豬,見您家豬養得不錯,所以來看看,并沒有惡意。”
婦人還未回答,觀塵又遞出去兩個銅板:“多有叨擾,抱歉。”
“這……”婦人看着銅板,咽了口唾液,不好意思收,卻又舍不得。
“您收着下吧,我們走了一路有些餓了,不知能否給些吃的?”
婦人立即笑眯眯接下,邁着快步子往屋裏走:“那行那行,家裏昨天剛做了馍馍,給你們拿兩個。”
“師父?”阿岫從師父身後探出腦袋,擡眸看着他。
他摸摸她的頭:“莫怕,出來吧。”
阿岫從他身後站出來,婦人也正好匆匆從屋裏出來,将兩個灰突突的馍馍遞給他們:“早上熱了一些沒吃完,這兩個還是熱的,你們趁熱吃吧。”
“多謝。”他接過,遞給阿岫一個。
那夫人又讨好笑道:“其實這豬也沒什麽特別的,喂的就是外面割的豬草,再拌上糠,你們想看就看吧,我先去忙了。”
觀塵微微點頭,又道:“多謝。”
婦人連連應聲,轉頭又朝菜園子裏去。
觀塵輕輕推了推阿岫,從地上撿起那個棍子交給她:“還想玩嗎?去吧,我們給了錢的。”
她接過棍子,又朝豬圈旁去,輕輕用棍子在小豬背上蹭蹭,小豬或許是看到她手中的食物,雙腳踩在槽上,留着口水,不停朝她哼哼。
“它眼睫是白色的!好長!像師父!”她歡呼道。
觀塵只是無奈笑笑。
“它想吃東西。”阿岫說一聲,将棍子夾在手臂下,掰下一小塊兒馍馍扔進槽裏,“吃吧,小豬。”
小豬立即哼哼着在槽裏拱來拱去,辛苦一番後吃到了那小塊馍馍,然後又擡眸朝阿岫看。
“好吃嗎?”阿岫問一句,又掰下一塊兒扔進去,“吃吧。”
“诶呀,妹子,這樣好的東西給豬吃多浪費啊。”婦人割了豬草,挎着籃子匆匆又從他們身後走過,“你不用理它的,它就是愛哼哼,其實早晨給它們吃過的。”
“可是我喜歡它,我想給它吃。”
婦人走得快,沒聽見,觀塵心中一陣欣慰。
“它像師父。”
觀塵又是一噎。馍馍本來就幹得很,有點兒糊嗓子,他又被一噎,直接咳嗽起來。
“師父!”阿岫一驚t,将棍子甩了,快步走近,抓住師父的胳膊,“師父噎着了嗎?我去給師父找水!”
她将馍馍塞進師父手中,大跑進婦人家中。
“咋了?”婦人正在剁豬草。
阿岫急得團團轉:“水!水,我相公噎着了。”
婦人抹了兩把手上的草,指着水缸:“那兒、那兒有水。”
阿岫拿起水瓢,舀起一瓢就往外跑,低呼着:“師父師父,快喝。”
觀塵已好許多,但還是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小口:“多謝阿岫。”
“不謝不謝。”阿岫擺擺手,拿着水瓢又往豬圈旁走,“剩下的給豬喝吧,別一會兒把豬也噎着了。”
觀塵有些無奈,幹脆往豬圈對面的樹樁上一坐,看着她自己吃一口馍馍,又給豬喂一口,怕豬噎着,還要再給豬倒點水。
那塊馍馍喂完了,她的樂趣也沒了,将水瓢還了回去,站在豬圈外看了一眼,便往前走。
“不如将這只豬買下來吧?可以放在儲物袋裏,能帶回去的。”觀塵提議。
“不不不。”阿岫連連搖頭,一本正經道,“它太臭了,還是師父香。”
觀塵除了無奈笑笑,不知還要怎麽辦了:“好吧,不要就算了,這裏離前面城裏還有些路程,我們還是坐車走吧。”
往前走了一會兒,有車從後面來,他們又坐上車,慢慢悠悠往前去。
城裏和從前沒什麽兩樣,但許久不來,還是覺得新鮮,又有師父陪着,阿岫心情好了許多,一路逛逛吃吃,暢快極了。
他們本來是要來采購食物添置家具的,但逛過兩日,又買了一些沒什麽用但好玩的東西。
“當當當~”阿岫從儲物袋拿出一個玩具,是手鈴:一個木圓環,上面挂了幾個鈴铛,一搖就會發出叮叮咚咚的響,像山泉在跳躍。
阿岫享受地閉上眼,“好聽。”
觀塵沒告訴她那是小孩玩的東西,只在一旁笑着附和:“嗯,好聽。”
“師父給我拿着。”她将手鈴放在師父手中,又從儲物袋摸出兩個平安符,分別裝進兩個香囊,一個挂在師父腰間,一個挂在自己腰間。
觀塵看着她,手放在腿上沒有動,但牛車颠簸,抖動手鈴,叮叮咚咚還是不停。那兩個平安符也沒什麽用,一個走江湖的老道士坑蒙拐騙賣的,最多有個心裏安慰,但他也沒阻攔。
“師父可要好好戴着,這是可以保佑夫妻永結同心白頭偕老的。”她拍拍師父腰間那個香囊,讓它安生躺着。
“好,會好好收着的。”觀塵應和一聲,雖然他也不知道阿岫何時這樣好騙了。
“看,他們還在種地。”阿岫指着遠處的農田。
田地裏仍舊是那一對夫妻,他們一同翻地撒種,等待着收獲。
臨近午時,要到午飯的時辰,夫妻兩人扛着鋤頭,有說有笑沿着田埂往外走,一路走到大道上來,離他們的牛車很近。
“天日漸熱起來,下午是日頭最烈的時候,中午吃完飯你就不要過來了,我一個人來就成,地也快翻完了。”男人對女人說。
女人卻道:“還不算熱,還是趁這幾日趕快翻完地好,不要再拖了。”
男人又勸:“但家裏也有不少活要忙,被子衣裳都得洗,趁這幾日天氣好,免得過兩日下雨。”
牛車走過一段行人密集的地方加快了些速度,他們還說了些什麽,阿岫無從得知了。
“看來,這男子并非阿岫所想,對他娘子不好。”觀塵笑着道。
“噢。”阿岫故意嘴硬,“可那個男人還是要那個女人在家中幹活了。”
“阿岫明明知曉那是推辭,不過是那男子為了讓那女子歇息找的借口。”
阿岫輕哼一聲,不冷不淡,又“噢”一聲。
觀塵握着她的手輕輕放在腿上,一下一下輕輕拍打在自己的腿上,似乎在無意間應和着手鈴的節奏。
“看來這天下間所有的感情都是一樣的,愛她便舍不得讓她受苦,愛她便舍不得讓她受累,即便是命運坎坷,也願将得來不易的幸福與安寧分享給她。”
“嗯。”阿岫靠在師父肩頭,微風拂起她的碎發,稍稍遮擋住她的視線。
田中的農夫一個挨着一個、深一腳淺一腳從地裏出來,陸陸續續往回走。煙囪裏的炊煙袅袅升起,淡淡香味漸漸漫延開來,孩子們捧着碗在門前磨蹭着不肯吃飯。
她揚起唇,原來,快樂是這樣簡單,不過是靠在師父肩上,聞着飯香味兒流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