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九十章

謝非白曾為文長寧尋過劍譜。那是一本失傳已久的劍譜,為了得到它,他九死一生。

想要這本劍譜本是文長寧随口的一句話,他沒想到謝非白竟會真的為他弄到手,因此,當他看到傷痕累累的謝非白拿出劍譜對着他笑時,他不可抑制地淪陷了。

修仙之路是孤寂的,劍修更如是。

文長寧這人過于傲氣,脾氣也不好,從未有過朋友,更從不曾有人對他這般好過,他雖知謝非白另懷目的,但那份好卻是真真切切。

他想,我是大乘期劍修,他只是個金丹期小修者,我就算愛上了他又能如何呢?我若不準走他,他難道還能走得掉嗎?

于是他放任自己沉淪,跌入謝非白編織的情網。

他如同被蛛網裹住的飛蟲,一層又一層,被裹成了一個繭,再也掙不開。

漸漸的,他停下揮動雙翅,安穩地呆在網中央,謝非白便收回了所有的溫情和愛慕,道:“我情劫已過,要走了。”

文長寧驀然驚醒,他竟然從頭到尾只是謝非白用來渡劫的工具!對方從沒有真正愛上過他!所有的好和體貼,都是僞裝出來的假象!

他奮力掙開蛛網,翅膀卻已折斷,他本以為兩人的修為差距猶如天塹,他能不費吹灰之力将人留下,可他卻先走火入魔了。

劍,過剛易折,他就這麽折斷了無堅不摧的劍刃,成了一把廢鐵。

謝非白沒有憐憫,沒有留戀,就那麽走了,把他扔在了折劍的午後。

後來,修真界都在傳他已隕落,他也的确和隕落了沒什麽兩樣,他心灰意冷地流浪了很多年,在聽到謝非白開啓了第四次情劫後,他創建了絕殺樓。

文長寧在等,等謝非白渡最後一次情劫,在對方即将飛升成仙時,打碎他的計劃,讓他從天上跌到谷底,品嘗世間最純粹的絕望!

四海八荒報登出謝非白的第七次情劫到的消息後,他就在暗中打聽這第七任情劫是誰,也是機緣巧合之下,和聞風吟接上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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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劍修都是獨來獨往,但為了确保能破壞謝非白的情劫,他決定和聞風吟聯手,饒無愧的加入他不意外,讓他意外的是胥懷古竟也加入了。他還以為胥懷古當真是什麽正人君子,原來也是個道貌岸然的貨色。

他幸災樂禍地想,謝非白,你欠了這麽多人的情,總歸是得還的,到時是把你切成多少塊,才能讓我們每人都分一杯羹呢。

本以為他們幾人聯手,必是萬無一失,謝非白的情劫對象不過是個合體期劍修,他們全都是修真界鼎鼎有名的大乘期大能,要殺個合體期能有什麽難度?出乎意料的是,印無玄相當難殺,分明只是一個合體期,展現出的實力竟與大乘期媲美!而更讓他們無法忍受的是,謝非白對印無玄的回護!

他們都體會過謝非白的好,知道他在渡情劫時,對情劫對象有多麽無微不至。他對印無玄好是理所當然的,可這與對他們時卻有微妙的不同。

印無玄在成為謝非白的情劫之前,就是他的大護法,還是他一手養大的孩子,如果他願意,他能輕易地讓印無玄愛上他。沒有心髒而已,找來天才地寶總能造一顆心髒出來,或者任何能夠替代心髒的東西,以謝非白的能力,并不是做不到!

他需要的理應是渡情劫,不是印無玄這個人!

可他沒有那樣做,他不急于尋找印無玄的心髒,反而在順其自然地享受印無玄努力愛上他的過程。

文長寧不是心思細膩的人,起初他也不覺得謝非白待印無玄有什麽特殊,這些話是聞風吟講的。聞風吟是情場高手,自是比旁人更能看出人在一段關系中的各種小心思。

文長寧當作耳旁風,聽過就算,然而在這一刻,他明白了聞風吟是對的。

那個曾為了他一句話而冒生命危險的人,溫柔而冷淡地說:“你知道得太多了,就只有死了。“

他要為了印無玄,殺了我!

“非白,你這是要殺人滅口嗎?”文長寧一字一句道,“我們過往的情誼,在你心中當真一文不值嗎?”

不等謝非白回答,他又自顧自道:“确實是一文不值,你若還将我放在心上,當年也不會對我見死不救。”

話音一落,他将無憂劍插入地下,大地迅速龜裂,岩石塊塊崩塌,飛起撞向印無玄和謝非白!

印無玄展開結界,擋住撞來的岩石,他一揮大劍,淩厲的劍風化作幻影,劈砍向文長寧。文長寧扔出無憂劍,無憂劍打了個旋,與大劍的劍影碰撞炸開,灰塵裹着碎小的石塊往四面八方亂射,遮擋了視線!

文長寧趁機後撤,印無玄想追,可又一陣地動傳來,竟是一條火蟲從地底冒出,噴吐着火焰撲向了他!

他的魔氣沒了,魔獸們又靠近了這塊區域,而他的身上還殘留着上一只火蟲的味道,因此吸引來了一只新的火蟲!

火蟲不好對付,印無玄第一反應是抱着謝非白躲開火蟲的進攻,再轉而去斬殺這頭一級魔獸!

文長寧勾唇一笑,看來天道是站在他這邊!他禦劍而飛,可才飛了沒多遠,忽然像被人施了定身術一般,全身僵硬,動彈不得,人和劍都凝固在空中,全身上下,只有眼珠能夠轉動!

謝非白從容地踏風而來,道:“文宗師,本座從沒想過殺你。”

文長寧瞳孔緊縮,難以置信地看着謝非白,這人方才分明是強弩之末,怎麽可能控制住他!

“你一定在想,本座為何還有這樣的力量,”謝非白道,“大乘期後,本座便被稱為天下第一人,本座對這個名頭倒是沒什麽興趣,但我家無玄喜歡得緊,那本座也不能辜負他的期待啊。既然是天下第一,總得有點壓箱底的本事。”

文長寧的喉結動了動,他發現他能說話了,他嗓音幹澀地道:“謝非白,你我好歹也有過那麽幾年的情誼,你當真要如此狠心?”

謝非白雲淡風輕道:“修真歲月千百年,幾年算得上什麽呢?”

文長寧道:“你要殺我,無非是怕我透露了印無玄的秘密,你瞞得住一時,瞞不過一世!胥懷古早就懷疑印無玄的身份不對,他雖是個僞君子,但腦子還算夠用,你以為他就不會查到端倪嗎?他一知道,全修真界都會知道,難道你還要屠掉整個修真界不成?!”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謝非白道,“本座只想先解決眼前的麻煩。”

文長寧死死盯着謝非白,要不是動不了,他真想仰天長笑,這個人主動來到他的身邊,設計得到了他的愛,再棄如敝履,如今卻只當他是個麻煩!

要是這樣死了,他必不瞑目!

文長寧集中精力,調動內丹蘊含的所有力量,打算突破謝非白的術法束縛!他的手指能動了,他的腿也能動了,只要他能拿到劍,那麽他就能反殺謝非白!

“嗖——”

踩在腳下的劍到了手中,他出劍如電,一劍捅進了謝非白的眉間!

然而下一刻,他的劍落了地,吐出一大口鮮血,從空中栽了下去!反觀謝非白,他的眉間幹幹淨淨,半點受傷的痕跡都沒有。

幻覺!

文長寧對謝非白的能力其實并不清楚,他們在一起時,謝非白只是個金丹期,分開後,謝非白一路晉級,卻鮮少與人動手,他聽聞的只言片語裏對謝非白在戰鬥中的描述少之又少,大多數人提起這位天下第一人首先說的還是他完美的容貌和複雜的情愛糾葛。

他對“天下第一人”這個稱號很是嗤之以鼻,修真界的大乘期大能們又沒有齊聚一堂打過架,怎麽能判定誰就比誰強,反正不他服氣,他認為自己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人。

合體期劍修就有越級打敗別的大乘期修者的可能行,何況他是大乘期劍修,他自滿地認為他能誅仙!

他翻閱過魅術相關的書,修習魅術着,擅長誘惑他人聽從自己的話,并制造出幻覺。可大乘期修者皆心性堅定,很難被魅惑,文長寧也以為他絕不可能中魅惑之術!

他頹然跪下,肚子從內部爆開,飛旋的內丹被謝非白徒手抓住。

“文宗師,你不該仍把本座當成那個金丹期的小修者,”謝非白的手指慢慢合攏,“你也不該抛下劍道,成日鑽研陣法,你雖被稱作宗師,但在劍修一途上,你遠比不上無玄。”

“我……”文長寧一張嘴,血就混雜着內髒的肉末噴出,“我是……低估了你……但你……也已油盡燈枯了吧……哈哈……謝非白……我……在奈何橋……等着你……”

五指合攏,內丹如同一顆柔軟的果子,“啪”地碎裂。

謝非白悠悠道:“文宗師早在幾百年前隕落,這個事實無非是在幾百年後被證實了。”

文長寧聽懂了他道意思,謝非白不會将他是絕殺樓主的身份公諸于世,算是為他保留了最後的體面。

啊……謝非白……你真的……好狠心啊……

他閉上了眼。

謝非白從袖子裏掏出手帕擦擦手,将手帕蓋在了文長寧的臉上,然後他轉過身,朝印無玄的方向走去。

在他身後,文長寧的屍體化作飛灰,飄散在風塵之中。

印無玄殺死火蟲,沖向謝非白,大喊:“宮主!”

謝非白對他笑了下,頓覺天旋地轉,倒下時,他落進了印無玄的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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