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鳳九領着負責茶水的仙娥們,浩浩蕩蕩地進了大殿,自己則走到東華面前,恭恭敬敬地奉茶,“帝君,請用茶。”
東華訝異于她這麽快便回來了,“就先放着吧。”
鳳九又站回了原來的位置,看着他的側顏,素錦的哭訴是左耳進、右耳出。她想起了她還是小狐貍的時候,在洗梧宮外頭咬傷素錦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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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華帝君。”
東華悠悠地看了素錦一眼,“本君有個小狐貍走失了,娘娘可見到了?”
“小狐貍?”素錦愣住。
東華狀若無意地瞥了一眼辛奴拎着的小狐貍,“不錯,正是你宮裏奴婢抱着的那個,告訴我,是誰傷了它?”
辛奴吓得口齒不清,“回、回帝君,是它咬了素錦娘娘的手腕,娘娘失手……不、不是失手,是為了自保才将它丢出去的。”
“哦?它當真如此不聽話?”東華眉頭微皺,有些疑惑。
“怎麽會,它一定是無心的。”素錦立刻便改了口風。
“究竟是有意,還是無心?”東華又問了一遍。
“無心,一定是無心的。這幾日陰雨綿綿,它肯定是覺得太過煩躁,心性不穩。也不是什麽大傷,既是帝君的狐貍,那還給帝君就是了。”素錦瞪了辛奴一眼,辛奴急忙将受了傷的小狐貍雙手呈給東華。
“本帝君從來不喜歡管這九重天各個宮裏的事,既然素錦娘娘說它傷了你,本帝君總不能偏袒它,不如你與我講講,方才發生了什麽,才讓它突然不高興,咬了你?”
素錦不知該如何回應,有些慌亂,“它……”
“這不是太子的那位凡人夫人住的院子?我聽聞前幾日出了些小事,惹得你們很不愉快?公平起見,你我一道進去與這位凡人夫人問問,看這小狐貍究竟為何受了刺激,學會咬人了?”
素錦心一跳,“殿下說笑了,小小一口,哪裏值得帝君親自查問?它咬了我,我也傷了它,此事本就兩兩相抵了。”
東華聲音很是不悅,“兩兩相抵?我看它受的傷比你重,萬一是你的錯,而它是被冤枉的,如何相抵?”
素錦一驚,立馬跪下,“帝君息怒……是素錦的錯。”
“嗯?你說什麽?”
“是素錦見到一攬芳華裏的凡人,心情不好,這狐貍……恰好在這裏玩耍,就被我無緣無故地傷了。”
“無緣無故傷了?”東華冷哼一聲。
“求帝君息怒,是素錦一時心火旺盛,傷了太晨宮裏的狐貍,素錦願跪在此處一個時辰賠罪。”
東華冷冷地俯視素錦,“如此甚好。你從小長在這九重天,應該聽說過,我這個人昔日帶兵習慣了,既護內又不講道理,有時連天君的面子也不會給。日後我宮裏的人和狐貍,你還是都躲着一些的好。”語罷,他抱着狐貍,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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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護內又不講道理”還有“日後我宮裏的人和狐貍,你還是都躲着一些的好”,這兩句話仔細想來,真是別有深意,鳳九的手不自覺的抵着嘴,一不小心笑了出聲。除了素錦的聲音外,大殿裏是很安靜的。這笑聲,便顯得很是突兀。十幾道驚詫地目光射向鳳九,東華無奈地看向她。鳳九有些尴尬,此刻……素錦應該講到誅仙臺了吧。她靈機一動,捂住嘴,發出幾聲哭音,“嗚嗚嗚……太子殿下好可憐。”她悄悄擰了擰手臂,還真的有模有樣的擠出了幾滴眼淚。
東華手撐着額際,無聲地嘆了口氣。
被鳳九這麽一說,樂胥娘娘也悲從中來地哭了起來。大殿上的焦點便馬上轉到樂胥那邊去了。鳳九松了口氣。
一個多時辰過去了,東華端着茶,吹着茶葉,依然很是耐心地聽素錦哭訴。
“那白淺上神,還、還威脅我,說她要我自己來天君這裏,讓我請罪,去守……”
東華接着往下說,“守若水之濱囚着擎蒼的東皇鐘,永生永世再不上天。對吧?”
“恩。”
這是,夜華。連宋、桑籍等人走進大殿。
“太子殿下回來了?”東華故作訝異。
夜華抱拳,“不錯,本君恰好今日回來,聽說這裏的大事,特地來看看。”
東華點點頭,“你也該來,說起來都是你後宮的事,卻要本帝君來主持大局,也是為難。”說着,還嘆了口氣。
素錦聽見夜華的聲音,急忙撲了過去,抱住他的腿,“君上!求君上給素錦做主啊!”夜華冷笑,“你放心,本君今日會為你做主。”
人偶素素走向素錦,給她行禮,“娘娘。”
素錦怔住,馬上變得驚慌,她後退幾步“你、你是誰?為何要叫我娘娘?”
“娘娘。”素素跟着素錦,上前幾步,繼續行禮。
“不要叫我!我不認識你!”素錦捂住耳朵,大叫着。
央錯皺眉,“這是……人偶?”
“不錯。這次兒臣去凡間歷劫,有人特意做了這個出來,放在我身邊迷惑引誘。不知父君和母妃以為,做這個人偶的人,若按天族律法,該如何處置?”
央錯沉聲道:“用妖法邪術魅惑天族儲君,當除去仙籍,堕入畜生道。”
東華指着司命,吩咐道:“記下來。”
“是。”司命拿出筆,在本子上記錄起來。
“不……不是我,不是我做的……”
東華笑着看向桑籍和元貞,“怎麽今日北海水君也這麽閑,竟帶着大皇子來大殿了?”
桑籍上前一步,向天君行禮,“兒臣是為了元貞昔日被錯判的案子而來。”
“錯判?你是說本君罰錯了?”天君略有不滿。
桑籍看向元貞,示意他開口,“你來說。”
元貞向衆人行禮,“天君,帝君,各位叔叔伯伯,元貞給你們請安。”
東華微微點頭,“不必多禮,直接說吧。今日本帝君在此,會為你主持公道的。”
“我沒有調戲過素錦娘娘。那日天君生辰,我陪着父君來賀壽,父君先去面見天君,讓我在外守着。素錦娘娘就在此時來到我這裏,說天君其實在洗梧宮,還笑着說,要親自帶我去。後來,素錦娘娘就用仙法讓我昏迷,還把我灌醉,扯開我的衣服。我再醒來,她就哭着喊着說我調戲她,場面很混亂,我就傻坐着,直到看着她要拿白绫上吊,天君就來了。”元貞一臉坦然地看向東華,“我說完了。”
東華滿意地點頭,“說得不錯,很清楚。素錦,你可有什麽辯駁的?”
素錦一個勁的搖頭,“他說謊!他就是喝醉了闖入我寝殿,意圖對我圖謀不軌!”
東華又笑,問元貞:“元貞,那是你第幾次來天宮?”
“第一次。”
“所以素錦,你以為第一次來九重天的人,會順利找到洗梧宮,又成功從洗梧宮諸多寝殿裏找到你的寝殿,去非禮你嗎?”
“他、他……”素錦說不出話了。
“想不出理由,就先不要說話。”東華看向樂胥,這次詢問她的意見,“樂胥娘娘以為,陷害天君之孫的罪,要如何罰呢?”
樂胥輕嘆,惋惜地說道:“當除去仙籍,堕入畜生道。”
“司命,記下來。”
“是。”
東華從椅子上站起身,長嘆一聲,“這還沒開始審素錦和白淺上神的案,怎麽就已經這麽多罪名了?”
素錦急着為自己辯解,“不,帝君你……你和白鳳九串通一氣冤枉我!帝君你、你冤枉我!”
見素錦對東華不敬,天君沉聲喝道:“放肆!”
素錦向天君聲音傳來的方向爬過去,“天君,你不要聽他們的。他們一個個都是趨炎附勢,想要巴結青丘白淺,才、才誣陷我,誣陷我!”
夜華冷冷地開口,“你的意思是,本君也是趨炎附勢嗎?身為本君側妃,卻信口雌黃,污蔑君上,不知如此能有什麽罪名?”他看向東華。
東華笑了一聲,他好心勸告,“這罪名可就大了,比前兩者都大得多啊。素錦你可要想好,是否真要這麽說?”
素錦一臉倉惶,希望夜華能幫她求情,“我……夜華,夜華,你不能這麽狠心,我從小和你一起長大,我剛才只是一時怕了、急了,你明知道我對你癡心不悔,為什麽要幫着他們來陷害我?夜華……”
“本君是天族太子,并不是偏袒任何人。如果說偏袒,你是我宮中的側妃,本君也該偏袒你才是,對嗎?素錦?”
“不,你從沒偏袒過我,從來沒有。一直都是想要把我往外推,把我……往外推。無論我對你多好,都沒用……”
東華發了話,“天君,你說,這接下來還要審嗎?本帝君以為,就不用再審下去了,以白淺上神的人品,對比面前這劣跡斑斑的女人,真要再審下去,怕青丘那裏日後知道了會以為我們天族瞧不起他們,會埋怨我們相信這種人,去冤枉青丘女君。”
天君蹙眉,“确實……不用審了。素錦,你真是讓本君太失望!太失望!”
央錯也起身,向天君行禮之後,附議,“臣也以為,帝君說得很有道理。幸好今日在殿堂上只有我們這些家裏人,還有幾位分支頭領,沒有将這件事影響再擴大。”
鳳九哼了一聲,“誰是你們家裏人了?”她家才不會發生這麽可怕的事情。
央錯嘆息一聲,“身為撫養素錦長大的兒臣,教出這樣的一個女人,也很慚愧。兒臣請父君早早下旨,按着白淺上神的意思,早早處置了素錦,以免再生出什麽麻煩事來。”
“臣等附議!”衆将領也紛紛向天君行禮,表示贊同之意。
“不可以,諸位叔伯,你們不能這麽對我啊……我是公主,我是九重天的公主,天君欽賜的公主啊……諸位叔伯,你們忘了和我父親母親的情誼了嗎?難道你們忘了嗎?昔日就是我一族人犧牲性命才救了你們!救了你們啊!”
将領們嫌惡地躲開,斥責:“你看看你這個樣子,可對得起你那忠烈的父母!”
“素錦,本君念你是忠族之後,就不再追究你做人偶蠱惑太子夜華的罪了,但元貞的事,還有白淺上神那裏,你都需要給個交代。你今日就自請了命,去若水吧!”
素錦一聽,得知自己大勢已去,崩潰地歪倒在地上,再也說不出什麽來了。
天君再看向夜華,聲音有些無力,“你與白淺上神的婚事也別再耽擱了,本君這就親自去見狐帝,定了日子,迎娶她上九重天。”
“孫兒遵旨。”夜華行了一個禮。
将領們随機躬下身,齊聲祝賀:“臣等恭賀太子殿下!”
衆人都接連走了出去,桑籍拉住元貞,待大殿裏沒什麽人了,走向了東華和鳳九。
鳳九慢悠悠地拿起了桌上的茶杯,東華見了,挑了挑眉,二人皆沒注意到走近的桑籍和元貞。
只見桑籍向東華行了個禮,随後也讓元貞向東華再次行禮,“那日在凡間,桑籍因小兒歷劫一事對帝君的凡身有所冒犯,實屬不敬,故桑籍特前來向帝君領罰。”
聞言,鳳九的腦海中閃過了東華在船上被桑籍一腳踹下畫舫,跌落河中的場景,一口水就這麽直直地噴了出來,然後便笑開了花,她取笑桑籍道:“水君确實有罪,當初,我姑姑只是要你把帝君推下河,你若是依言推了,也便罷了。為何偏要用……踹的呢?”
桑籍更是惶恐,“是桑籍冒犯了,還望帝君重重責罰。”
元貞正要為父君求情,見東華擺了擺手,便生生地将已經到口的話又給一字不差地咽了下去。
只聽聞東華如此說道:“凡間事,凡間畢。本帝君無意追究那些,元貞同本帝君也算有緣,此事水君不必再挂在心上。”
“那桑籍與小兒謝過帝君。”随後,二人便如釋重負地離開了。這時候,大殿裏邊只剩下東華和鳳九二人。
“九兒,我見你方才很是高興?”
鳳九喝了口茶,“很有趣啊,放到這四海八荒,誰敢這麽對你?這水君也太膽大妄為了些!”随後,鳳九斂下笑,開始埋怨起來,“再經歷過一回,我算是看清許多事,這九重天的天君一脈,也就只有桑籍、連宋和夜華是過得去的。我姑姑若嫁過來,還指不定要遭什麽罪呢?”
“那是夜華該操心的事情。我讓你出去倒茶,是想讓你四處轉轉,你怎麽沒一會兒就回來了?”
“留你一人在這兒,我有點于心不忍,素錦的故事又臭又長的,我怕覺得你悶。”
東華似笑非笑,“所以你就哭太子?倒是活躍了一把沉悶的氣氛。”
“我那…也是無計可施。”鳳九也覺得那舉動是過了點,可是她總不能承認自己是在笑吧,“我看素錦肯定是恨死你了,每次見你都沒好事情。要麽是在一攬芳華外罰跪一個時辰,要麽是被貶去若水守鐘。”
“那是她咎由自取。走吧。”
鳳九跟着東華從大殿走出來,頓時起了玩心。只聽她沒頭沒腦的地說了一句,“你不告訴我答案,我就一直跟着你。”
“那你就跟吧。”東華也竟配合起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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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還有什麽事嗎?”
“我想問你句話。”
“問。”
“如果……我是說如果,當年你沒有把自己的名字從三生石上抹去,是不是,會喜歡我?”
東華不語,倏地起身往大殿外走去。
鳳九急了,急忙跟上他,“你、你還沒回答我呢?”
東華丢下了一句“我讓你問,但沒說我會答。”此時,那紫色的身影已經出了大殿門口。
鳳九急忙跟上,不願被他甩開,東華回過身,看了她一眼,“你跟着我做什麽?”
“你不告訴我答案,我就一直跟着你。”鳳九一臉堅決地說。
東華哭笑不得,嘆了口氣,留下一句“那你就跟吧。”然後又繼續往前走去。
司命向東華抱拳,詢問道:“帝君還是要去若水嗎?”
東華看了眼鳳九,有些無奈,“先回書房。”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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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命迎上來,才抱拳,就被鳳九搶了白,“帝君還是要去若水嗎?”
東華看了她一眼,目光滿是笑意,“先回書房。”
司命連忙回了一句,“是。”他心中疑惑,這小殿下是怎麽知道帝君打算去若水瞧瞧的?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可有發現什麽亮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