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訓狼大師

第16章 訓狼大師

“含一口水,說出左右兩邊人的名字。”

看起來不出格。

月栖意喝水,轉向段平堯,正要開口,肩頭便扶上來兩只手,帶着他轉到另一側。

梁嘯川強調道:“先說我的。”

月栖意:“……”

他只得含着水緩緩道:“梁——嘯——川。”

二十年來,梁嘯川從月栖意口中聽過無數遍自己的名字。

但從不曾如此刻這般。

既然知曉是口中含水說話,聽的人視線焦點自然會落在唇部。

月栖意張開唇,本就濕紅的舌含上水後愈發紅豔柔軟,水的重量壓得他舌尖細細打顫,他還要勉力說話,讓梁嘯川看着他以如此姿态念出自己的名字。

一個本該簡單常規的懲罰,因為由月栖意來做而無端撩人——且正因月栖意是無心的,才更動人。

梁嘯川甚至不敢往上看,因為他曉得月栖意必定會因舌酸而分泌生理性淚水,瞳仁濕漉如同受了欺負。

【梁嘯川耳朵紅了。】

【喂本來很正常的懲罰你在想什麽啊。】

【看好朋友含着水叫自己的名字會是這種反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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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只有側臉近景,這樣看不到水啊!我想看特寫,我是便泰我先承認】

【哈哈哈看段平堯的表情笑死我了,好像眼紅但強裝鎮定的瘋狗】

月栖意說完,唇舌實在酸得難忍,一眨眼兩行淚先溢出來。

于是他先将水咽了,緩兩秒,又重喝一口。

正要轉向段平堯,手臂倏地被梁嘯川圈住。

月栖意:“?”

他以眼神示意梁嘯川松手,這樣含着水他堅持不了太久。

段平堯沉了臉,去拉月栖意。

正僵持間,游樂區陡然傳來大哭聲,程佳滟瞬間道:“是然然。”

她趕緊起身察看,其餘人也紛紛跟上,月栖意一邁步,衣袖卻被人拽住。

他一偏頭,段平堯注視他道:“小意,你欠我一次。”

月栖意乍一聽沒反應過來,疑惑道:“……什麽?”

梁嘯川搶回月栖意的袖子,牽着月栖意走,道:“他有病,意意你別理他。”

一群大人烏壓壓過去,便見程佳然正張大嘴嗷嗷哭,梁季南和周存衡一臉狀況外的表情,而月聞江緊抿着唇。

程佳滟把小堂妹抱起來,這種幹嚎哭法一般沒有大事,她還有些想笑,因為小堂妹大哭起來像只小猴子,但她極力忍住,問道:“怎麽了然然,跟姐姐說說。”

程佳然嘴裏叽裏咕嚕說不明白,但她指指月聞江。

月栖意便要問月聞江始末,可梁嘯川伸手一止他,道:“你休息,我跟他說。”

他看向月聞江,朝外偏了偏頭,後者難得老實,跟着走出去。

攝像要跟,梁嘯川回身道:“別拍。”

又補充道:“我不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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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景臺外不設拍攝機位,四面見風,梁嘯川摸出煙來想點,看了眼跟前的月聞江又放下。

雖說梁嘯川殺伐果決如同索命閻王,可他對別人的不耐和愠怒都是即時性的表層情緒。

唯有關乎月栖意時,他心尖便容易浸入愉悅、焦躁、酸澀……五味雜陳之中。

經年累月,如同一種瘾症,為免失控,必得借助外物壓一壓。

月栖意在的時候,梁嘯川就索求近之又近的親密……取悅月栖意,梁嘯川以此悅己,只有單箭頭付出也能達到緩解效果。

月栖意不在的時候,梁嘯川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大部分場合可以用煙草解決——盡管梁嘯川根本沒有煙瘾,煙草效果只是聊勝于無。

但既然除了月栖意之外,任何事物都一樣,而舒緩精神時使用煙草最普遍,那便用煙草吧。

但他還沒惡劣到讓兒童吸二手煙的程度,因此又從另一側口袋摸出另一小包。

是月栖意買給他、用來替代煙的,一袋全麥棒,這東西配料簡單,口味寡淡。

不過別名“小鋼筋”,巨硬無比。

一般人咬一口會被硌得牙疼,也就梁嘯川這樣齒尖鋒利的,會很适合拿它來磨牙。

“說吧,你幹什麽了?”

月聞江盯着地面,道:“……她說,想讓意意當她哥哥,還說要帶意意回家,這樣她又有大明星哥哥,又有大明星姐姐。”

聽完開頭,梁嘯川基本就猜到了後續。

果然月聞江道:“我說:‘如果你敢,我就跟你決一死戰,決一死戰就是我們倆只有一個活着,另一個就死掉’。”

“……”這種操作梁嘯川并不陌生。

月栖意上幼兒園的時候他上小學,小學比幼兒園放學早,他天天去接人家。

碰上有小孩親月栖意的臉,他便直接擋在月栖意跟前,威脅對方說再敢親月栖意就殺了人家,吓得小孩哭着回家做一宿噩夢。

“殺了”這種話是從電視上看來的。

但梁嘯川如今回想,覺得自己在面對與月栖意有關的事情時,或許真有偏執型人格障礙,至少小時候他那樣說,并非全然是嘴上功夫。

但月栖意希望他做個好人,他也想一直一直守着月栖意。

所以他将暴戾的一面隐藏得很好,他再也不想殺人,只想同月栖意長久。

梁嘯川對月聞江沒什麽耐心,肯多說兩句無非是為了月栖意。

“我小時候也這麽幹過,但是我跟你不一樣,因為無論我幹什麽,都不用意意負責,但你,”他平靜道,“你惹的麻煩,髒水也會沾到意意身上,無論你說多少遍一人做事一人當都沒用。”

“再有下次的話,你就回你收養人那兒去,”梁嘯川淡淡結語,“這輩子你都別想再見意意。”

“梁嘯川?”月栖意的聲音遠遠傳過來。

此處是風口,能吹得人衣角翻飛,梁嘯川急忙迎上前,果然見月栖意眼圈被風頂得泛紅,趕緊捂住他眼睛道:“你出來幹什麽,眼睛疼不疼?”

“還好,”月栖意并未拿開他手,只順勢問道,“聞江呢,你們說什麽?”

“我在這兒,”月聞江上前來,道,“哥哥,你別擔心,雖然梁伯伯很兇,但是我的确對別的小朋友不友善,所以他怎麽說我都沒事兒。”

梁嘯川:“……?”

月栖意于是輕聲道:“言語暴力也是暴力,梁嘯川,不能這麽對小孩子。”

梁嘯川只差剖腹取粉,震驚道:“這臭小子怎麽這麽那什麽……綠茶啊。”

“聞江,你先進去,待會我進去之後你要給然然道歉,結束回去之後我們談一談。”月栖意道。

梁嘯川仍欲為自己洗冤,強調道:“意意,剛剛我真……”

“我知道。”月栖意卻道。

月栖意拉住他袖口,将他帶到更隐蔽一點的地方。

皎月懸空,清光四瀉,山外海浪如煎鹽疊雪,層層白沫漲而複退,濤聲晝夜不息。

白日裏人聲喧鬧蓋過浪濤,而靜夜裏,這一聲聲浪湧托起月兒輕搖緩蕩,規律又纏綿,潮濕又柔和,如風過琴弦,如情人耳語。

而月栖意嗓音在夜風裏伴着浪潮聲,化成一場濕潤綿軟的春雨,溫溫柔柔落在人心上——

“我知道你不會說過分的話,我相信你,嘯川哥哥。”

不是“嘯川哥”,不是“哥”,是“嘯川哥哥”。

同時月栖意還說相信他。

梁嘯川覺得他要找不着北了。

唇角壓都壓不住,想去圈月栖意手腕,嗓音跟心髒一樣飄飄然:“真的?我……”

月栖意卻不等他,軟話說完便兀自轉頭往回走,梁嘯川連片衣角都沒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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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小插曲結束,便到彩票開獎時間。

節目組顯然喜歡燃燒經費,不用人工宣布,不用屏幕宣布,反倒要放煙花。

觀景臺視野開闊,一叢叢焰火嘯叫着沖上雲霄,盛放在晴夜天幕上久久不息,觀者仰頭望去,恍然如見白晝。

梁嘯川曉得月栖意喜歡看煙花,心知如此設計也逃不了段平堯投其所好的緣故。

拿老子的錢哄我老婆開心……梁嘯川暗道,段平堯這厚臉皮什麽時候又進化了?

常規煙花過後,該開獎了,工作人員點燃最後一個。

6……8……3……2……5……

月栖意眼神越來越亮,“5”綻開後,月栖意雀躍地跳了一下,環上梁嘯川脖頸道:“我中獎了,有五萬!”

他會主動抱自己,梁嘯川始料未及。

撞進懷裏的身體輕盈如同一只小鳥,梁嘯川一時忘了手要往哪放,但本能驅使他使出全身的勁兒回抱。

只是這只小鳥靈活又光滑,一瞬間抱過來,下一瞬又跟程佳滟慶祝去了——後者中了兩萬,對于百萬的初始資産而言微不足道,但好運降臨時誰都會感到驚喜。

故而梁嘯川手方伸出去,懷中便空空如也。

他只得收回來,雙手虛攥了攥,猛灌了杯酒,壓壓莫名亂竄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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