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軟玉溫香
第21章 軟玉溫香
月栖意問祝婵真道:“你怎麽會過來?”
“上熱搜了啊,”祝婵真在椅子上坐下,道,“附近有個演出,所以我來得快,媽媽估計得晚上才能到,還有徐姨,急得直哭……你沒事就好,我給他們報個平安吧。”
事發突然,月栖意這才察覺手機不在身邊,不知被他落在哪裏了,于是道:“我自己說吧,你手機借我一下。”
他仔仔細細說明了情況,安撫祝雙姮和徐姨讓她們不用大老遠過來,又打給外婆,外婆外公也急壞了,最後給經紀人發消息。
挂斷電話,梁嘯川還想再喂,月栖意搖搖頭道:“不喝了。”
兩口就不喝了?
梁嘯川原本便着急上火,不由道:“還難受是不是?醫……”
月栖意指尖按住他袖口邊緣,擡眼一望,梁嘯川立刻消了音。
月栖意瞳色是分外純粹的黑。
翠眉蟬鬓,簇擁着冷玉一樣的白,中央墨色如同溫水包裹的黑曜石。
黑白對比如此鮮明,其實容易顯出拒人于千裏之外的、霜雪般的孤冷。
可月栖意眼神總是溫存柔軟,于是所有的鋒芒都變作春水。
望進去,便浸入綿長缱绻之中。
含情脈脈,跟長着小鈎子似的,看一眼心癢得厲害。
梁嘯川緊盯着月栖意良久,驀地滾了滾喉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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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靜谧被打破,月栖意掌心一動,聽見月聞江道,“吃橘子吧。”
他一低頭,掌心裏橘子果皮跟花一樣綻開。
月聞江剝橘子皮的手法似乎挺娴熟,八個瓣剝得幹幹淨淨,肉眼看上去沒留橘絡。
月栖意吃下一瓣,指了指床邊果籃道:“聞江,裏面的龍眼你記得吃掉。”
他愛吃的水果種類衆多,然而不喜歡的也不少,龍眼是其中之一。
月聞江點頭。
一旁有道目光幽幽飄來,月栖意咀嚼的動作一停,繼而若無其事移開視線。
在月聞江橫插一杠之前,他不喜歡或者吃不掉的食物都是梁嘯川來解決的。
随着月聞江越長越大,發現梁嘯川對他媽媽虎視眈眈,他就開始要求分割梁嘯川的權益。
梁嘯川能讓他一寸才怪,聲稱這臭小子哪涼快哪待着去。
一來二去,局面實在不可開交。
月栖意只得提議,水果和飲料裏不喜歡或者吃不掉的給月聞江,正餐和糕點給梁嘯川。
彼時梁嘯川一拍桌子,道:“他做夢!我唔唔唔……”
他試圖将水果的部分劃到自己這,然而月栖意捂住了他的嘴。
掌心軟玉一樣柔潤,連指尖都萦着淡香。
貼得梁嘯川一瞬間僵直脊背,一身鋼筋鐵骨都酥麻個透。
他喉結滞澀地滾了滾,就這麽錯失了捍衛領土的絕佳時機。
病房不小,只是多兩個人而已,梁嘯川卻仍想将月栖意塞口袋裏藏起來。
……明明原本只有他和月栖意兩個人的。
祝婵真一轉頭,瞥見牆角居然停着輛輪椅。
她茫然道:“哪兒來的輪椅?”
梁嘯川提了提唇角,道:“隔壁住着個粉絲,路過看見意意了,急得不得了,非要把這輪椅給意意用。”
開什麽玩笑。
有他在,月栖意用什麽輪椅。
祝婵真一驚,握住月栖意手臂擔憂道:“意意,你腿怎麽了?”
“腿沒有事,是腦震蕩不宜走動。”月栖意眨眨眼睛,安慰道。
幹嘛突然放電。
祝婵真愣愣地望着,掌心卻驟然一空。
梁嘯川将月栖意的手臂從她手裏抽出來,緩慢但堅決。
而後皮笑肉不笑道:“表姐,我老婆剛打完點滴,手不好動。”
“……對了,”祝婵真問道,“那個私生你打算怎麽辦?”
月栖意輕聲道:“依法處理。”
依法處理,意思是不必祝家梁家處理。
祝婵真聳聳肩道:“理由呢?因為對方大學還沒畢業?因為對方有房貸要還?因為對方老爹馬上要做胃癌手術?”
這些都是過往月栖意被私生追到酒店床底下騷擾時對方的苦衷,若不構成刑事犯罪,那些人大部分不必負任何責任。
“好意意……”祝婵真湊近他道,“你是不是真的小聖母下凡呀?”
梁嘯川緊着眉頭道:“怎麽離我老婆那麽近。”
我老婆我老婆我老婆……
祝婵真反擊道:“梁總,你不會真以為自己拱到我們家這麽好的白菜了吧?你只是個工具人。”
月栖意扯扯她袖口。
祝婵真便不說了,她動了動鼻尖,嗅聞幾下,轉向月栖意道:“這麽折騰一頓,怎麽還香噴噴的。”
她撈起月栖意一縷頭發,嗅了嗅,感嘆道:“又香又軟,怪不得月聞江要喊你媽媽,我也想喊你表妹。”
月栖意還不太習慣被表姐說自己香,正覺得微窘,一旁梁嘯川忽而“嘶”一聲。
月栖意視線自然移過去,然後梁嘯川便将人摟住了,道:“意意,我喘不上氣兒,是不是屋裏人太多了啊。”
祝婵真:“……行了,你養傷吧意意,我在這多留兩天,明天再來看看。”
梁嘯川演技如此拙劣,月栖意猶豫兩秒,沒揭穿,同她說再見。
人走之後,月栖意問梁嘯川:“喘氣好了嗎?”
梁嘯川老實點頭。
海帶湯還熱着,月栖意指指道:“好了的話喝湯嗎?”
梁嘯川點頭,端起碗準備把剩的湯喝完。
月栖意卻道:“你端好,先不要動。”
梁嘯川照辦,正不解,月栖意便舀起一湯匙喂了他一口。
天上掉餡餅,頭獎砸腦袋。
梁嘯川大腦一片空白,本能地咽下去。
月栖意将湯匙放回碗裏,輕聲道:“梁嘯川,有危險的時候你要小心,好好活着,好嗎?”
梁嘯川覺得這不是海帶湯,這是什麽靈丹妙藥,他肚子上的窟窿一瞬間就好了,整個人年輕了好幾歲,要飄天花板上去了。
他只曉得一個勁兒說好,末了問:“意意,我能再要一口嗎?”
月栖意便又喂他一口。
梁嘯川正要說沒事,喝了這兩口湯,他吃槍子兒都死不了。
一旁月聞江仿佛看到水靈靈的白菜去拱豬,震驚道:“媽媽,他有手有腳你幹嘛喂他喝。”
“……”月栖意戳了戳保溫桶,道,“保溫桶裏還有一半,要不要盛一碗給你,也喂你喝一口?”
月聞江連連搖頭,道:“媽媽,我喂你喝就成了。”
梁嘯川潑他冷水,道:“還輪不到你。”
“……”月栖意揉了揉耳根,忽然想起什麽,問道:“剛剛我看周存征胳膊也包了紗布,他傷得嚴重嗎?”
梁嘯川:“……那點破傷嚴重什麽,你別管他,他命硬着呢,閻王都不收他。”
月栖意想着等回去再問一問。
困意上湧,他勉強撐着一絲神志,打了個呵欠,梁嘯川便環住他肩膀道:“困了?睡吧,好容易休息。”
病房外。
護士推着車路過,見門口杵着個大高個兒還吊着胳膊,不由疑惑道:“您來探望患者?”
對方似乎充耳不聞,護士漸漸皺起眉頭,猶豫是否叫安保來處理,卻聽對方終于悶聲道:“不是,我只是路過。”
他沒做出什麽過激舉動,護士也不便再多說,繼續朝前走了。
走出幾步她悄悄回頭,果然見對方還直挺挺立在原地,也不曉得還要站多久。
她心下啧啧稱奇。
那病房裏是大明星,這人難不成是粉絲?
話說回來,門外這個人似乎也有些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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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過病房門窄窄一小塊玻璃,可以看到梁嘯川和月栖意緊挨在一張小床上,月栖意還給梁嘯川喂了兩匙湯。
最美的夢裏都沒出現過這樣的好事,更遑論親身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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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栖意再醒來時,已然金烏西墜。
舌尖嘗到明顯微苦的回味,月栖意不禁蹙了蹙眉。
梁嘯川攬着他,一點一點喂不曉得什麽鬼藥膳。
“醒了?”梁嘯川道,“手機送來了。”
“平堯哥送來的?”月栖意拿起手機,問,“他人呢?”
梁嘯川:“滾了。”
“……那聞江呢?”
“送節目組那兒和其他幾個小孩一塊待着去了。”
空間越封閉,他領地意識越強,病房內出現第三個活物會讓他應激。
月栖意半信半疑道:“他肯走嗎?”
自然是不肯的,可梁嘯川管他肯不肯,一句“你在這兒意意會分心沒法休息”,硬把那一步三回頭的小狼崽子送走了。
月栖意稍稍偏過臉,避開他不喜歡的藥膳,道:“你對聞江好一點。”
盡管月栖意那句“我可能沒辦法愛他”是顆強力定心丸,可梁嘯川仍舊本能般地介懷排斥,或許只有月聞江長大了翅膀硬了、一年到頭都不來煩月栖意時,他才會拾起長輩的慈愛寬容。
“意意,你放棄吧,”梁嘯川把藥膳裏的百合舀出來給月栖意吃,道,“我和那小子看起來有任何父慈子孝的可能嗎?”
心知希望渺茫,月栖意頗感惆悵道:“他畢竟是我的小孩。”
梁嘯川一聽“我的小孩”這種措辭便“蹭”一下着了,冷嗤道:“他算個屁,看你好心就硬纏上來,憑什麽當你小孩。”
他大掌罩住月栖意小腹,又道:“要有能從這兒出來的才是!”
月栖意平靜地望着他道:“你要噴火了嗎。”
梁嘯川一噎,嗓音瞬間降低幾十個分貝:“沒,這就小點兒聲。”
月栖意:“手松一下。”
“……”梁嘯川手默默擡起,離開平坦柔軟的小腹。
月栖意坐起來,開機,未讀消息與未接來電簡直鋪天蓋地。
微信列表裏最新消息來自段平堯。
月栖意點開看了下,是一個五百多頁的文檔,段平堯為他跑的這一趟,所有信息都在裏頭。
他唇角浮起一絲清淡的笑意。
梁嘯川眯了眯眼,問道:“誰啊?”
月栖意并未隐瞞,直接道:“平堯哥。”
梁嘯川聽見這稱呼就發酸,問道:“怎麽不一直管我叫哥,小時候還叫川川哥哥呢。”
月栖意自然道:“平堯哥比我大七歲,不好直接叫名字。”
梁嘯川扯扯唇角,繼而問:“……聊什麽呢,那麽高興。”
月栖意緘默少頃,道:“以後再告訴你。”
梁嘯川把這小祖宗捧手心裏二十年,什麽樣的軟釘子沒碰過個千八百回。
月栖意要退一步,他就往前進八百步,無論如何都不能有一點點疏遠。
“又是以後再告訴我,”梁嘯川拿濕紙巾給他擦唇角,同他臉貼着臉道,“為什麽答應段平堯上這節目要以後再告訴我,和他那秘密也要以後再告訴我,現在說什麽也是以後告訴我,外婆要以後再帶我去見……”
還有為什麽只在夢裏提起媽媽。
這一點沒有“以後再告訴”,因為梁嘯川舍不得問。
月栖意:“……那就今年,今年帶你去見外婆。”
他之前都是自己去,也沒有帶月聞江去見過外婆。
梁嘯川立即坐直身子,将月栖意更更更緊地扣進懷裏。
兩副身子一剛一柔貼在一塊,對比鮮明,膚色隔着好幾個色號,身材也差出兩個尺碼。
梁嘯川确認道:“說定了。”
旋即開始規劃道:“每年夏天都去,正好錄完你就要去,或者國慶那會兒天兒正合适,沒那麽熱,元旦也行……外婆知道我們結婚沒有?”
月栖意點頭,道:“關于我的新聞她都會看。”
梁嘯川便問:“外婆嫌我醜沒有?”
月栖意不解道:“我說我們是假結婚就好了,做什麽還要給外婆看照片?”
梁嘯川:“……”
他咬牙道:“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