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霓裳玫瑰
第24章 霓裳玫瑰
月栖意并非沒拍過吻戲,甚至更親密的戲份,只要劇情需要,他秉承職業素養不會抗拒。
可梁嘯川是活體醋缸和活體炸彈,月栖意不同意他幹涉自己的表演,梁嘯川便會瞄準對手演員。
某次對手演員在相處過程中對月栖意生出了些情愫,無論是否在拍二位的對手戲,路透裏有月栖意的地方幾乎都有那位演員。
月栖意的唯粉們秉承大局為重的原則不在公開場合罵他,實際在自己私博瘋狂吐槽對方捆綁月栖意吸血。
【XXX(對方的花名)再蹭一個試試看呢,我老婆脾氣好你就逮着他一個人炒啊。】
【是誰說自己從不拍吻戲親密戲的啊,怎麽一輪到我老婆你就沒有忌諱了。】
【高糊視頻都能看出來這哥眼神拉絲,好想把老婆藏起來啊啊啊。】
到拍吻戲時,不曉得是有意還是無意,對方NG了十四次。
本就是稍顯激烈的吻戲,好容易結束後月栖意嘴唇都覺得刺痛。
但對方瘋狂道歉,又要請客賠罪,眼神誠懇如同信徒忏悔,月栖意壓根沒多想,輕易便将此事揭過。
但殺青後梁嘯川從陳揚帆處聽說有個男演員把月栖意嘴都親腫了,這還了得,直接私下找到對方,一副大公打小三的架勢威脅道:“你再敢借拍戲騷擾他,老子讓你見不着明天的太陽,知道嗎?”
然後,翌日對方便在微信裏茶藝大展,與月栖意說“栖意老師,你朋友似乎對我有點意見”。
月栖意知曉之後,罕見地真生了氣。
他并非認為梁嘯川維護他是錯,可無論對方有什麽問題,他都想要自行解決,而非永遠活在梁嘯川掌心裏,僅僅下一點小雨星,梁嘯川的保護欲便會過度發作,而後把雙手牢牢合攏。
但以他的身體素質,生氣只會為難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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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了梁嘯川一耳光跟打蚊子似的,打完便換不上氣,漸漸變成呼吸過度,白着臉身體不住地打戰。
這比抽梁嘯川一頓有效太多,吓得梁嘯川快給他跪下了,急吼吼找醫生,一遍遍說再沒有下次意意你別吓我我求你了。
事後梁嘯川也的确跪了,跪了一宿,起身後那一個鐘頭內走路都不利索。
月栖意并沒有消氣,梁嘯川一瘸一拐地做早餐,咖啡還要弄一個小貓貓頭拉花來讨好他,他則輕輕道:“你跪我做什麽呢,你是我哥哥,如果我讓你跪,不就沒大沒小、大錯特錯了嗎。”
梁嘯川老老實實拖過鍵盤來接着跪,月栖意施施然去院裏曬太陽不理他,又晾了梁嘯川一天才肯如常與他講話。
此後月栖意再不同他說有沒有親密戲了,梁嘯川跟他對戲瞄劇本瞄到了也不敢有異議,甚至眼神都不敢太幽怨。
因此現下月栖意要同他對吻戲,于梁嘯川而言是破冰的訊號。
他積極得很,忙不疊看劇本。
月栖意将梗概與他講了講——片名《冷畫屏》,民國背景,權貴霍從璋為對主角許言郁強取豪奪,私下脅迫許言郁,以致許母(許瑞芝)吞金自戕,于是許言郁假意溫存,虛與委蛇,伺機複仇……個人複仇向的主線,家國、商戰、愛情交融。
梁嘯川聽到逼死親娘便緊擰眉峰,道:“你怎麽總跟人渣演戲。”
月栖意:“……是角色人渣,不是演員人渣。”
“還跟這種人親呢……”梁嘯川悶聲道。
“不是和他親,是和另一個角色,”月栖意伸手抽劇本,道,“不想對就還我。”
“想想想,”梁嘯川趕緊道,“想呢,做夢都想。”
要對的是許言郁進入霍家後的一幕。
許言郁表面以厚葬母親為條件答應與霍從璋成婚,實則是為報仇而來。
而霍從璋渾然不覺自己做的惡,只以為目的達到,痛快地砸錢、差人,同時急不可耐地與許言郁親近。
數月後,家庭醫生項自秋在霍從璋的體內檢查出了毒素,是微量服用某種慢性毒藥一段時間後的結果。
然而,項自秋早已對許言郁有好感,只是許言郁并不知曉,因此想不通項自秋為何并未告知霍從璋。
梁嘯川的傷勢不宜長久站立,月栖意便讓他靠到床頭,模拟貼住牆角的場景。
月栖意同他距離極近,幾乎是鼻尖貼着鼻尖,二人呼吸融彙,難分彼此。
劇本中許言郁會散發,只着一件單衣,領口微敞,赤足,月栖意此刻也差不離。
他以為計劃暴露在即,已然不抱希望,做好了與母親相見的準備,因此選擇威脅,而非懷柔。
“項醫生……”月栖意撫了撫梁嘯川頸側,嗓音柔和,“如果你說了什麽不該說的,我就同他說,你不顧我反抗,強豹我。”
他将紐扣又解開一顆,領口虛虛挂在肩頭,将落未落,鎖骨脆弱單薄,仿佛一折即斷。
似乎局面盡在掌控,可他身體卻發抖,正值暑天,他不會挨凍,發抖是因為絕望。
梁嘯川喉結滾了滾。
“我不會出賣你,”他道,“我幫你,小郁,你不要怕。”
“郁”字他念得模糊,聽起來倒像“小意”。
“幫我?”月栖意狐疑道,“你為什麽幫我,你想要什麽?”
“你想做的,我都會幫你,”梁嘯川注視他明潤雙眼,低聲道,“我想你高興一些。”
月栖意怔然片刻,而後輕輕笑了一聲,有滴眼淚從他眼尾滾落,僅一滴。
“好啊……我相信你。”他傾身,唇瓣輕輕觸及梁嘯川唇角,而後在對方唇上游移。
他一面輕觸梁嘯川的唇,如圖蝴蝶振翅,一面道:“那你幫我,項醫生,我什麽都可以給你。”
這是否算是吻的範疇,其實難以界定。
因為月栖意的碰觸太輕了,若即若離,只有呼吸輕輕送進梁嘯川鼻間。
氣息裏含有霓裳玫瑰的香味,像沾露的水蜜桃。
室內極度阒寂,梁嘯川體格健碩,呼吸向來粗實,此刻卻一點都聽不見。
下句對白遲遲不出,月栖意遲疑道:“怎麽……”
“滴滴滴滴滴滴——!!!”
警報聲從梁嘯川腕部傳來,手環表盤上心率呈鮮紅的“125”且仍在急遽飙升,那數字突突突地閃爍似要蹦出來。
梁嘯川驟然回神,一把摘了扔開,室內重歸于靜谧。
月栖意詫異地碰了碰他左胸,不料梁嘯川心髒“咚咚咚”地撞得又急又猛,簡直像在狂錘他的掌心。
他驚疑不定道:“你怎麽了梁嘯川?”
梁嘯川:“……沒,沒什麽,心跳太快了待會就好了。”
月栖意追問道:“怎麽會突然心跳過速?”
梁嘯川喃喃道:“……年紀大了吧。”
月栖意神情便嚴峻起來。
他拍夜戲時白日會休息,可梁嘯川不想錯過他任何空閑時間,因此會從一早守到半夜,一面工作一面等月栖意說自己醒了,梁嘯川便第一時間打過電話去,他收工後已是淩晨或更晚,梁嘯川也仍在等。
偶爾甚至會四十八小時不眠不休。
二十六歲,從普遍意義上講仍然十分年輕,可畢竟不是十八歲,多次集中精力連軸轉的後果會逐漸顯現,猝死都不是極少數。
更何況梁嘯川本就情緒豐富,易怒易喜易興奮(僅在月栖意跟前如此),經年累月也是對心髒的損耗。
月栖意去按鈴,攏着眉心道:“讓醫生來檢查。”
梁嘯川迅速摁住他手,道:“不用不用……不是那回事兒。”
月栖意以為他自恃強壯而不顧惜身體,板着臉同他道:“心髒不舒服不是開玩笑,有問題要盡早處理。”
梁嘯川心亂如麻,一時捋不出頭緒,但他必須先安撫月栖意,于是姑且道:“不是,我是緊張的,跟你對戲我緊張才這樣,我你還不知道嗎,比牛還壯什麽毛病都沒有,不用找大夫,大晚上的沒必要。”
月栖意辨認不出他是否諱疾忌醫,猶疑道:“……真的?那綜藝錄完之後,你要立刻做體檢。”
“我知道,我知道,”梁嘯川深呼吸幾下,緩緩道,“……我知道。”
他打算出去抽根煙。
他沒煙瘾,所有想抽煙的時刻都跟月栖意有關。
可才撐起身,掐上打火機,月栖意便道:“把煙扔掉,坐好。”
梁嘯川:“……”
老老實實照做。
“媽媽!”
病房門再次開啓,迎面跑來一道小孩身影。
見月聞江推門進來,月栖意驚詫道:“聞江,你不是已經休息了嗎?這麽晚了你怎麽過來的?”
又問道:“你告訴節目組沒有,不可以不告而別。”
月聞江背着書包來的,他跑過來,攥着書包帶子道:“我不放心你,我就想跟你待一塊兒……就麻煩他們把我送回來了,我都說清楚了,他們不會來煩你。”
“剛剛……”月栖意疑惑道,“是不是有人聽到你在電話裏說什麽?”
月聞江鎮定自若道:“沒有啊,媽媽你聽錯了吧,估計是附近誰說話呢,反正不是跟我說。”
……
“你說什麽?”
聽見這句,月聞江立刻挂斷電話,回頭面向來人。
段平堯審視這孩子,沉聲道:“你實話告訴我,小意跟你究竟有沒有血緣關系?”
月聞江年齡如此小,自是比段平堯矮一大截,段平堯也并未有蹲下來平視着與他對話的意圖。
久居上位的成年男人這樣漠然地俯視下來,其壓迫感足以令大部分七八歲的孩子驚恐哭號。
但月聞江面不改色,仰頭直視他,倏然提了提嘴角,露出個頗具嘲諷意味的笑。
倘或月栖意在場,必然會驚異于月聞江這神态像極了梁嘯川。
這兩個锲而不舍才能離他最近的人,上數九代也未必有親屬關系,竟似要長成同一張臉。
月聞江諷笑道:“你看不出來嗎?我當然是媽媽生的。”
……
月聞江跳上病床,緊緊抱住月栖意道:“媽媽,我永遠都不想跟你分開。”
小孩子總喜歡把“永遠”挂在嘴邊,月栖意并不信以為真。
他只拍拍月聞江後背道:“不可以哦,你要有自己的人生。”
拍完之後,月栖意悄悄活動了下被震得發麻的手掌。
……這孩子的骨頭好硬。
月聞江不怕月栖意趕他走,因為月栖意不夠狠心,而他可以死皮賴臉。
但梁嘯川除了月栖意不給任何人面子,他做好了同梁嘯川決一死戰的準備,戒備地偏頭望去。
“……”月聞江指指盯着床尾出神的男人,道,“媽媽,撞到頭的不是你嗎?”
他意思是梁嘯川腦子壞了。
月栖意認真道:“聞江,你以後要尊敬你梁伯伯,他的心髒可能有健康隐患,要避免刺激。”
月聞江:“……啊?”
--
“意意,你看什麽呢?”
月栖意雙手捏着精美的燙金請柬,小聲道:“川川哥哥,江阿姨請我去當婚禮花童。”
“那就去呗,”見小貓一直愁眉不展,梁嘯川不由笑道,“怎麽了,嫌遠啊?”
月栖意默默望着他。
梁嘯川收了笑,親了他軟軟的臉頰一口,道:“他倆離婚那麽早,遇見新的想結就結呗,我媽出國這麽些年,我都快忘了她長什麽樣了。”
何況梁睿中與江昙茹本就是商業聯姻,本以為能湊合過,後來湊合也沒湊合得了,便彼此分開,從未有什麽深情厚誼。
月栖意鼓着臉道:“怎麽會忘,不是每年過年都過去。”還要捎上他。
江昙茹女士同梁嘯川一樣喜歡狂親他的臉,留下密集的鮮紅唇印,還要叫他寶寶,叫他小甜點。
梁嘯川颔首道:“我誇張的……反正就,他倆不可能複婚,再婚就再婚吧。”
月栖意展開請柬,又期待道:“這是我第一次做花童。”
五歲的小崽崽鄭重其事的……梁嘯川又想親他了,于是付諸行動,把小貓的臉都親扁了,興沖沖道:“意意,要不以後你跟哥結婚吧,咱倆永遠都不分開。”
月栖意卻先一滞,繼而直接拒絕道:“我不想要結婚。”
如此斬釘截鐵,梁嘯川愣了下。
但他接着道:“哦……哦,那,你跟哥談戀愛吧,哥跟你談一輩子戀愛,這樣也能永遠不分開。”
他也不過八歲而已,戀愛結婚都是從電視上看的,根本目的只指向“和月栖意永遠不分開”。
然而月栖意面無表情,又道:“我也不要談戀愛。”
小貓突然成了小刺猬,梁嘯川有些語塞,無措道:“……為什麽?”
月栖意捏緊請柬,他是心地極度柔軟的小孩,此刻卻将矛盾和茫然的情緒藏得很好,抿着唇,不容置喙不容否認。
——“如果你要跟我談戀愛,或者結婚,那麽我們就再也不要做朋友了,我以後也不會再跟你說話。”
……
梁嘯川陡然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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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令他心有餘悸,因為他甚至還發過毒誓。
“我發誓我不跟你談戀愛不跟你結婚,這輩子我們只做最親密的朋友,”彼時,梁嘯川言之鑿鑿,說出的話狠決得令小小的月栖意震驚,“否則讓我被雷劈死。”
發完毒誓,轉頭他便繼續把月栖意的臉頰親扁。
如今想想,那誓言或許被老天爺放過了。
畢竟若誓言會應驗,那梁嘯川立完誓的下一秒,老天爺就會甩幾道雷劈死他。
怎麽可能不愛,原來愛了二十年。
“梁嘯川,梁嘯川?”
梁嘯川一回神,對上月栖意水浸黑珍珠一樣的瞳仁,問道:“什麽?”
“魂不守舍的,”月栖意道,“我說,你別出院了,還是休息吧,節目組可以換嘉賓。”
二人停錄兩天,月栖意的傷輕,已在漸漸愈合,避免劇烈活動即可,可梁嘯川看起來只是堪堪能以慢速走動——除非月栖意有危險。
梁嘯川立刻道:“這點小傷休息個屁,誰敢換老子?”
他不僅能錄,還能幫月栖意帶外套、背包、撐傘。
月聞江假仁假義道:“梁伯伯,您不是身體不中用了嗎,還是在醫院休息幾天吧。”
梁嘯川垂眼睨他道:“我跟你媽媽結婚了,你應該管我叫爸。”
月栖意:“……”
節目組派了加長林肯來接,月聞江原本疑惑為何只接三個人要用這個,但一上車瞧見段平堯、其餘嘉賓加攝像頭便明白,此刻已經開始直播。
可月栖意在他身後,視線被車身遮擋住,對此渾然不覺。
“聞江,媽媽好像把水杯落在……”
月聞江立馬回頭道:“哥哥我知道水杯落家裏了沒事我不用那個杯子也行你別特地找媽媽了。”
月栖意:“……”
他自然察覺不對,接着道:“嗯……那就去節目組的商店買吧。”
月聞江說“好”,再轉回身時眼神卻有些懊喪。
——如果他剛剛沒有提醒,媽媽會承認他嗎?
月栖意一上車便聽見“嘭”一聲輕響,彩帶星星随即落了滿頭滿身。
仨小孩一齊道:“小、意、哥、哥、出、院、快、樂!”
月栖意尚未來得及道謝,程佳滟便遞給他一個飲品杯,道:“喝點喝點,除災驅邪。”
月栖意看着那杯翠綠色的液體。猶疑道:“這是……?”
“混合果蔬汁,由菠菜、生菜、芹菜、黃瓜、香蕉、梨、奇異果混合而成,”程佳滟介紹道,“你別看很可怕,這可是我違規去飲品店給你準備的。”
臂上裝置适時觸發靜電,程佳滟抖了下,沉痛道:“就像這樣。”
月栖意謹慎地啜了口。
……默默放下。
程佳滟沉思道:“不過那個莊什麽,崗位那麽多,他怎麽就知道你會去甜品店,這是八年私生的經驗嗎,你會做甜品?”
月栖意搖頭道:“不會。”
梁嘯川也不會。
為了養月栖意,他磨練出了過硬的廚藝,然而軟西點類是他唯一的短板。
月栖意入行前唯一能多吃一點的便是甜食,可無論梁嘯川如何努力也無法與奶油黃油和解。
他只得深耕中式甜點領域,熟練制作驢打滾兒、豌豆黃兒……
因此這一品類是徐姨來做,月栖意每每想幫她,可徐姨擔心烤箱燙到他、打蛋器攪到他、開酥機擠到他……
最終月栖意只做過擠奶油裱花,聽着徐姨在邊兒上猛誇“寶寶好棒擠得這麽可愛”。
“他知道個屁,”梁嘯川道,“他在健身房當NPC教練,跟蹤意意,把甜品店老板打暈了冒充的。”
“……這樣啊,”程佳滟啧啧道,“變态難防,這種跟蹤的更是防不勝防,今天是尾随,明天就可能鑽床底下了。”
“喀。”
月栖意循聲望去,便見周存征手中的氣手□□型的槍管裂了道口。
他胳臂上的繃帶似乎拆了,身上穿着長袖外套,瞧不見傷處。
月栖意因問道:“你的傷怎麽樣了?”
周存征注視他,低聲道:“沒事。”
梁嘯川涼涼道:“物傷其類了吧。”
月栖意手在背後悄悄猛戳他脊梁,梁嘯川被戳反倒樂了,一個勁兒朝月栖意笑。
可少頃他又收了笑,換上心事重重的深沉模樣。
……神經質。
月栖意懶得理他,瞧見程佳滟肢體似乎也有點不靈活,遂問道:“佳滟,你腿怎麽了?”
“甭提了,”程佳滟将褲腿挽過膝蓋給他看,上頭不少淤青,她道,“我們習舞之人免不了磕磕碰碰。”
月栖意曉得她在街舞社做教練,擔憂道:“這麽嚴重。”
又頓生敬意:“你已經有一百萬了,還是好努力工作。”
程佳滟生無可戀道:“還不是因為那個互換規則,越努力越幸運……姐是被迫的。”
【笑得要暈了……程程把褲腿卷上去的時候,那仨男的都把臉轉開了。】
【天呢一臉要入擋的堅毅正派,看老婆的時候怎麽就直勾勾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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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到帳篷區,月栖意才瞧見鵝已經送來了。
兩只大鵝住在籠子裏頭,腳底是格板和大塑料袋,看來這兩日幫忙照顧的人了解鵝排洩頻繁的習性,不至于讓這小院子變得髒兮兮。
月栖意同倆鵝對視。
三秒鐘後。
他往後退兩步。
“聞江……”月栖意強自鎮定道,“它們一天喂幾頓,要洗澡嗎?”
月聞江尚未回答,不遠處卻有人道:“三次,每天或者隔天要洗澡。”
月栖意望向入口道:“平堯哥?這兩天是你幫忙照顧的嗎?”
段平堯颔首,道:“小意你別怕,它們飛不出籠子,我看過一些養殖經驗,也可以幫你做。”
頓了頓,他語氣稍變,顯出一種不尋常的低啞:“小意,你跟這孩子,你是不是……”
“哥哥你不用擔心,”月聞江直接打斷,拉住月栖意的手望着段平堯,道,“我來喂它們,給它們洗澡,我們家的事用不着外人。”
月栖意不贊同地望了他一眼,正待再與段平堯說話,月聞江便拽着他往帳篷走,道:“走吧哥哥,坐車這麽累你趕緊休息。”
【就差把“別碰我哥哥”寫腦門上了。】
【不是說只是表兄弟嗎,親兄弟這麽護的都很少見吧,我看周存征和他弟就是有點感情但不多.jpg】
【看來段平堯就是打算把71請來,但是制定一套奇葩規則攔住別人,然後自己什麽都替他做】
【你是保姆中的這個[大拇指]】
【怪不得他讓梁嘯川當嘉賓,在這兒等着呢。】
月栖意一踏入帳篷,手機便振了振。
【系統通知:恭喜您第二天入住,請抽取獎勵】
【A:獲得10000元;B:獲得20000元(概率50%)或扣除20000元(概率50%)】
月栖意選B。
【組別:月栖意、月聞江,資産扣減20000元。】
月栖意:“……”
【寶寶你是一只非酋小貓】
【什麽時候互換資産啊,程程很努力就不換了,梁嘯川那個小別墅給我寶寶住吧。】
【我要買下老婆做的所有甜品(叼雪茄)(扣動扳機)(槍口飛出一堆鈔票)】
月栖意坐在床邊軟墊上,點開甜品店後臺界面。
原有老板被莊不逢打傷,月栖意便成為店主,可他不營業的這段時間忘記打烊,有十幾單因超時自動拒絕了,于是店鋪信用分只剩六十六,再低便會強制倒閉,還要扣減負責人資産五萬元。
月栖意甚至連五萬都沒有。
因此他先設置了每人每日限購一件,又看了看幾個經典款甜品的食譜,決定先從供應一兩種開始。
不多時月栖意便覺得周圍安靜得出奇,環顧四周沒瞧見月聞江。
他走出帳篷,便見月聞江站在鵝籠邊上,手中端着一小盆各種菜葉末,正垂首與倆鵝對峙。
月栖意心下天人交戰。
……假如鵝要咬月聞江,那他要上前嗎?
——媽媽要保護小孩吧?勇敢的天使小意說。
——……可是那是鵝。膽小的天使小意說。
月聞江将菜葉碎末擱到鵝跟前。
鵝朝他“嘎嘎”叫了兩聲,往前跑了跑,翅膀“撲棱棱”狂響。
月栖意……
月栖意往帳篷處退了退。
鵝顯然欺貓怕狼,沖到月聞江跟前便老實了,不敢和月聞江硬碰硬。
“哥哥,”見他出來,月聞江道,“你邊兒上那飼料遞給我吧。”
月栖意拿起飼料包,伸長手臂道:“……給。”
【卧槽居然夠到了,我目測那距離還以為肯定不行】
【老婆腕線過裆主打一個胳膊長腿長】
【啊啊啊老婆拿影帝的表情都沒這麽嚴陣以待】
【寶寶你離着兩米遠就敢喂鵝你是特別勇敢的寶寶】
手機彈出提示,有人訂了一盒雪媚娘,月栖意讓月聞江照顧鵝,自己往外走。
忽地又有一條通知彈出。
【駕駛員梁嘯川車內檢出玉米蛇一條,未達衛生合格标準,處罰金20000元,禁止駕駛二十四小時】
月栖意:“……”
【發沒發現,那個規則真的很雞賊哈哈哈哈哈,不準互易不準協助,但沒說不準陷害!!!】
【嫌疑人我不說但似乎很明顯啊啊啊。】
月栖意打算步行過去,聽到兩下鳴笛聲。
梁嘯川從車內探身出來道:“意意!”
月栖意訝異道:“……你不是被禁了嗎?”
梁嘯川晃了晃手中證件道:“我現在是梁季南,上車吧月栖意小朋友。”
月栖意這才注意到這車比觀光車小一大圈,目測一米六以下高度的人類坐在裏頭才會感到舒适。
【我服了。】
【梁季南:喂?】
【就是無論如何公主的司機我當定了。】
【寶寶坐寶寶車可愛】
梁嘯川手扶着車門框頂部,以免月栖意撞到頭。
月栖意上車後只覺自己被框住了,再看梁嘯川,簡直要把兩條腿折疊起來。
“下次不要開兒童觀光車了,而且你的傷還沒好啊……”月栖意艱難道,“我自己走過去。”
“輕傷不下火線,我不放心你,”見他打呵欠,梁嘯川便又放緩車速,道,“睡會兒吧,到了叫你。”
月栖意倚着座椅靠背倦怠道:“哪裏好工作時間帶薪睡覺呀。”
梁嘯川便道:“……那說說話,意意,下回你進組,要再有人跟你表白,你不答應吧?”
月栖意:“……你想說什麽?”
梁嘯川狀若無意道:“都沒認識多久,還是同事,那你肯定不答應……那要是段平堯,他跟你說不想當你哥想當你男朋友,你跟他絕交嗎?”
月栖意并未第一時間否認反倒陷入沉思,猶豫道:“如果是平堯哥的話……”
梁嘯川:“?”
分明是他自己要以段平堯舉例子,預想的是他比段平堯同月栖意更親近,如若月栖意并未斷然否決段平堯的可能,那月栖意就更不會一絲希望都不給他。
可此刻月栖意似當真在考慮與段平堯是否有其他可能,梁嘯川卻坐不住了,急吼吼道:“怎麽你真考慮他啊,他有什麽好的?比我老好幾歲,還沒我有錢。”
月栖意訝然道:“怎麽拿你自己比?”
又道:“不是考慮,只是已經認識太多年,怎麽會突然變化呢?我根本想象不到這種可能,而且也的确沒有可能吧。”
父母過早亡故,令月栖意在面對情感時猶如一只小貝殼。
演戲是他情感宣洩的出口,戲外他卻緊緊閉合着。
他明明一直在憑本能給出愛,但他不認為那是愛,他篤定自己無法給予愛。
同時,除非別人明言,否則他很難察覺到別人交付他的是愛。
“怎麽沒可能,”梁嘯川停車,攥了攥他手腕,道,“我看挺有可能的,你還是離他遠點兒。”
月栖意下車,聽見身後響動,回身便見梁嘯川下車。
成人觀光車對梁嘯川來說都略顯褊狹,何況這兒童用車。
他下車時有些像一只成年鷹從雞蛋殼裏憋屈地鑽出來,月栖意不由笑了下。
梁嘯川很自然地跟在他身後,月栖意不由道:“你做什麽?”
梁嘯川又環住他手腕道:“我跟你一塊兒。”
月栖意果斷拒絕道:“做什麽要一起,我要工作。”
梁嘯川擰着眉頭道:“上回出了事我就心神不寧的,我不放心你自己在這,這地兒風水不好。”
月栖意:“……封建迷信。”
梁嘯川心道我是迷信,你有病有災我捐香火求你立刻就轉危為安,你沒病沒災我捐香火求你以後都順順利利。
月栖意轉身要走,梁嘯川直接跟上他。
還将手裏的牛皮紙袋給他,道:“餅幹,我做的,休息的時候吃。”
月栖意:“我不……”
梁嘯川強調道:“燕麥的,那叫什麽來着……低……低卡,是這個。”
又禁不住道:“瘦得沒剩一點兒,不準再控制了。”
言罷他便被靜電警告了下。
月栖意手擱在紙袋邊沿,聽見“低卡”之後頓了下才接過來。
那停頓微不可察,梁嘯川卻立刻問道:“不愛吃低卡的吧?咱們不錄了,出去吃吧,去新榮記吃乳鴿,要麽中環那家牛舌……”
他巴不得月栖意再長二十斤肉。
月栖意搖搖頭,道:“……等下部戲殺青吧。”
怎麽要吃點好的還得等那麽久?
梁嘯川心上一陣陣揪着酸疼,怎麽這麽可憐。
自然不可能是自上而下俯視到的可憐,而是他不舍得月栖意這樣,像有人挖開他的心尖尖再拿鑽子鑽。
月栖意在店門口的小黑板上寫下今日供應的甜點——他新手上路,因此謹慎地只放開雪媚娘一種,只是有不同口味,再寫下年月日。
“等等,”他一頓,打開手機确認了一下嘉賓資料卡,回身道,“梁嘯川,今天是季南的生日啊。”
梁嘯川:“?”
他狐疑道:“……是今天?”
月栖意便知他不可能提前準備蛋糕禮物,道:“那我要做雪媚娘,你帶回去給他吧,回去路上可以買禮物,如果有成品生日蛋糕的話也可以買一個。”
梁嘯川好似一條被主人驅使去幹活的大狗,悶聲道:“行,那我過會兒再回來。”
還回來?月栖意不解道:“做你自己的事呀,就算不能載客,那你去趕海呀。”
梁嘯川:“趕海失敗,甭管抓到什麽,我擱桶裏走出兩米遠,它們就死得透透的。”
月栖意:“……”
進店後,月栖意拿下圍裙要穿,梁嘯川忙道:“我幫你。”
先套過月栖意脖頸,他系帶打結的速度仿佛按下零點五倍速鍵,磨磨蹭蹭半晌系不好,大手骨骼粗碩,指腹與掌指關節時不時摩擦過月栖意後腰。
月栖意的腰本就敏感,幾乎要麻癢得跳起來,梁嘯川卻還瞎聊:“意意,你這圍裙哪來的,上頭怎麽還畫小貓呢?”
“當然去商店買的,”月栖意咬了咬唇,覺得他是成心的,警告道,“你不好好系就走開,我自己本來就可以。”
梁嘯川趕緊道:“在系呢在系呢,這腰帶不好系。”
穿完圍裙要戴帽子。
月栖意的帽子是偏圓的鴨舌帽,他頭圍小,即使是最小號也尚有餘地,但将頭發藏進去後會剛剛好。
梁嘯川從小打扮他,紮小辮绾頭發都熟得很,此刻托起他頭發往上繞,又故技重施,不多時月栖意的耳根頸側便生理性泛紅,麻癢得一直動腦袋。
他覺得自己要站不住了。
偏梁嘯川還沒話找話:“意意,你頭發好像又長長了。”
“……不剪當然會變長,”男人吐息的熱潮拂過頸側,月栖意忍得眼淚都要出來,想捂着耳朵和脖頸,禁不住道,“你松手我自己弄吧。”
“這就好了這就好了。”梁嘯川給他藏好,端詳他。
把頭發藏起來後愈發顯得臉小小一個白白淨淨……像個高中生似的。
高中生月栖意将糯米粉、玉米澱粉、白糖、牛奶混合攪拌,梁嘯川便在邊兒上目不轉睛地望着他的側頰。
倏忽道:“意意,你小時候也這麽可愛嗎?”
“……”月栖意掀起一點點眼簾望向他,繃着小臉道,“我們是剛認識嗎?”
【我作證就是特別可愛,雖然只看過老婆微博發過的幾張照片】
【幼崽小貓超級萌,像小雪團子一樣可愛】
雪媚娘不需要發面,也無需廚師機、烤箱或者起酥機這類專門機器,步驟也相對簡單,月栖意便做得相對順手,心情也輕松不少。
過篩後要蒸三十分鐘,等待的間隙月栖意将他的小分鏡本拿出來,一面看一面在旁邊标注。
梁嘯川陪着他,直至瞧見醫院裏那場吻戲,才迅速別開臉。
片刻後又轉回來,正要再旁敲側擊一下,肩頭便驀地一沉。
月栖意太困,倚着他肩頭睡着了。
月栖意睡着時,時間似乎也放慢拉長,自然光映得他臉雪白晶瑩,他是天生的電影演員,每一秒的光影變換落在面上,都是不同的韻味。
漸漸地,有根半長不短的碎發從帽子裏跑出來,停在月栖意鼻側,有繼續滑落的趨勢。
月栖意顯然覺得癢,眉心稍稍颦蹙。
梁嘯川半握拳,指腹互相搓了搓,将那根頭發藏回月栖意鬓間,而後遲遲未收回手。
他一手幾乎能将月栖意整張臉都攏在掌心,古銅色大手托着一小團粉瑩瑩的雪白,如同攏起一只呼吸輕緩的白色小山雀。
攝像早已熟知這位嘉賓不好惹的脾氣,在店外樹蔭裏乘涼,而店內僅月栖意與梁嘯川,及店內布置的定點機位。
可固定機位的背後是數億名實時觀看者。
梁嘯川如受蠱惑,藏在皮質半掌手套裏的戒圈抵住月栖意的臉頰,而他傾身逼近。
【不準親老婆啊啊啊啊不準!!!】
【放開寶寶!他只是一個寶寶!!!啊啊啊!!!】
【哦?現在你要親自己的好朋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