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內向小貓

第32章 內向小貓

梁嘯川好事被擾,不爽至極,登即冷哼一聲道:“哪個男的,套什麽近乎呢?”

月栖意朝門外道:“在,有什麽事情?”

何奕霖是高他一屆的師兄,可月栖意連跳三級,因此何奕霖已經二十七歲了。

何奕霖只比月栖意晚入行一年,卻資質平平,頭幾年更是時運不濟,在龍套堆裏打滾許久才一躍——拿到一個八番。

此後慢慢有了起色,能在這部電影裏做主演之一。

何奕霖道:“剛剛去化妝間找你沒見人,猜你是來換衣服,這兩天的熱搜我都看了,不要緊吧?”

“沒事。”

他答得十分簡短,何奕霖一頓,道:“綜藝錄制完之後有時間嗎?跟你合作很開心,想請你吃頓飯。”

月栖意眉心淺淺一颦。

他沉吟片刻道:“等上映之後應該會有聚餐,到時候再一起吃吧。”

一見他蹙眉頭,梁嘯川反倒樂了。

何奕霖仍未氣餒,繼續道:“但……”

梁嘯川懶洋洋道:“但什麽但啊,說了沒空聽不懂?”

何奕霖話音戛然而止,他冷聲道:“原來梁總也在。”

他話鋒一轉道:“栖意老師,還忘了恭喜你……恭喜你新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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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沒見過你身邊有人,一直都是梁總。”

他語帶機鋒:“我還以為,你會和梁總結婚呢。”

梁嘯川聽罷面如寒霜。

他心道,要不怎麽說無名無分不好呢。

不知道哪冒出來的男的都往他臉上踩了,他還不能甩出一句“月栖意是我老婆你給老子滾遠點”。

身側倏地傳來聲輕笑。

男人面無表情地望過來,月栖意收了笑。

三秒鐘後,又翹了翹唇角,眼睛還彎着。

千千晚星碎在他眼底,霎時間流光溢彩。

他笑起來是溫溫柔柔、輕飄飄的,一縷薄風一樣倏忽即逝。

卻能剎那擾亂人的心神,激起一圈又一圈漣漪久久不息。

頃刻間,梁嘯川心尖一軟,憋悶感都被這一笑驅散了。

又禁不住想:月栖意笑一笑他就跟打了雞血似的,他這叫什麽,戀愛腦?

月栖意措辭良久,卻只對何奕霖道:“謝謝。”

他對結婚對象的身份避而不談,其實是不曉得要怎麽圓回來。

說對方是圈外人,不方便透露?畢竟不是每個圈外人都跟梁嘯川一樣三天兩頭來片場探他的班。

他略一思考,道:“我丈夫性格比較內向,所以圈內也沒有介紹。”

擔心何奕霖繼續攀談,月栖意緊接着道:“我還有點事,要不然你先去忙吧。”

都把人逼得下逐客令了,何奕霖再不甘也只得離去。

腳步聲漸漸遠離,梁嘯川扣緊月栖意後腰,氣息沉沉道:“你老公這麽內向,就我外向是吧?”

月栖意剛要開口,眉尖卻倏然攢出道淺褶。

梁嘯川對此反應極快,立即道:“哪不舒服,冷?”

可現在是仲夏,月栖意身上又是好幾層古裝,即使他不耐凍也不太會冷。

他上下掃視,迅速問道:“是不是頭暈?”

月栖意的确是眼前黑了下,心跳也有一瞬失衡。

但他不想聽梁嘯川小題大做,便試圖轉移話題。

考慮到正在直播,靜默一秒,他匆忙順着梁嘯川的話往下說。

“……你沒有必要和我老公比。”

梁嘯川:“……”

月栖意說完也:“……”

他已經做好讓梁嘯川亂啃一頓的準備,可梁嘯川眼神灼熱,驀地道:“意意,你能不能……再說一聲老公?”

月栖意:“……”

他唇瓣一抿,雙手掌心往梁嘯川臉上一蓋,輕聲但果決道:“我、要、下、去。”

梁嘯川神經瞬間繃緊,忙道:“不說了不說了。”

月栖意向來是只特別喜歡獨處的小貓,人際關系中極少主動。

要同月栖意交朋友的話,需要一萬分的執着熱情永不言棄,然後就能擁有世界上最最溫柔最最好的朋友。

追求或許也相似。

但追求與交朋友有一最大的差別,便是追求月栖意猶如懸崖走鋼絲,他不僅不會主動,甚至可能會表現出十足的抗拒,并将距離拉到比陌生人還要生疏。

結局大概率就到陌生人為止,只有極渺茫的希望,可以成為月栖意小島上的一員。

梁嘯川永無可能接受與月栖意成為陌路人,因此他更加謹慎。

他攬緊月栖意頸項,仿佛很坦然似地道:“……就覺得你叫老公這倆字的聲音挺好聽的,想多聽聽。”

月栖意:“……你的确是內向一點比較好。”

梁嘯川笑道:“再內向還能有你內向?”

“剛認識你那會兒,要是沒人跟你說話,我看你能一年都不開口,”梁嘯川道,“我真以為你是小啞巴。”

月栖意将衣襟撫平,回憶片刻,道:“可能因為沒什麽好說的。”

“沒什麽好說的,”梁嘯川咬牙重複一遍,道,“我可跟你有說不完的話。”

【誰把朕的頭面向牆壁了,朕要看老婆換衣服】

【@梁嘯川 你發誓你沒有跟我老婆處對象的意思】

【@梁嘯川 你發誓你沒有當小三的意思】

【不是,聽這對話,難道和老婆結婚的野男人真的另有其人】

月栖意撫了撫袖口的四合如意雲紋,道:“你說,節目錄完之後,我要不要剪頭發。”

“剪頭發?”梁嘯川揶揄他,“每次剪頭發都氣呼呼的,那麽不樂意,就留着呗。”

“可是也不能一直一直任由它長長,”月栖意舉棋不定,又糾正道,“而且我只是不喜歡剪刀,沒有氣呼呼的。”

“真的?”梁嘯川将手機屏幕往他跟前一放,月栖意上次剪頭發的照片赫然在目。

特寫鏡頭拉得很近,五官清晰可辨,表情……

梁嘯川興致盎然道:“跟那小貓不樂意剪指甲似的。”

月栖意:“……”

月栖意面無表情地從他腿上下來,道:“走了,開拍。”

又認真道:“今晚你就待在帳篷裏,可以嗎?”

“……”梁嘯川試探道,“那什麽,有選擇權嗎?”

月栖意:“也可以選擇觀光車裏,或者露宿觀景臺。”

梁嘯川:“意意……”

月栖意整整衣襟,拂袖出去。

戲服下擺在腳邊打轉,似乎随時會絆倒他。

梁嘯川看得心驚肉跳,才低下去的聲線陡然拔高,急忙追上去:“你慢點兒意意。”

這倆人一前一後出來,梁嘯川跟被磁鐵吸住似地緊跟着月栖意,一副随時準備給他撐傘喂水整理衣服的架勢,門外努力裝透明人的陳揚帆:“……”

究竟誰才是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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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栖意飾演不良于行的少年教主,角色需要,月栖意已經在片場坐了大半年的輪椅,因此身體稍微不舒服一點也不影響他拍戲,甚至臉色蒼白一些會更貼角色。

拍攝進展順利,午飯後便要拍最後一場戲。

電影并非按照劇本順序拍攝,這自然不是電影的結局。

是一場重傷後的比武戲。

這場戲月栖意需要化妝——重傷虛弱劇情妝。

機會難得,全組化妝師躍躍欲試。

李仕成這個化妝組長覺得自己親自出馬是理所當然,道:“栖意,那我就……”

他幹這行三十年了,的确有兩把刷子。

月栖意卻冷淡道:“不麻煩你。”

他是春風春雨春水一樣的人,待人一向輕聲細語,全組沒人見過他這麽疏離的模樣。

他這麽驟然一冷,柔和的眉眼仿佛也孤高清寂起來。

李仕成從未料到月栖意還會拒絕人,頓時愣住。

月栖意視線越過他望向站在最後頭的白文慧,又微笑道:“你方便幫我化妝嗎?”

白文慧從無劇組實操經歷,但無論為自己還是為月栖意,她都必須答應且必須做好,因此她道:“沒問題。”

她上前時,一臉英勇就義之态。

許妍澄給月栖意整理發髻,兩人配合足夠,其餘化妝師便散了去找其他演員。

李仕成仍舊一臉不服氣地杵在原地。

這妝不難。

但論資排輩,白文慧知道自己這點資歷只夠給群演化妝,于是愈加全神貫注。

她得給自己找場子,更不能給月栖意丢面兒。

底妝要蒼白,眼下要有兩抹淺淡的暗色,唇部要搽偏白的裸色唇膏。

然而她再仔細,終究經驗不足,架不住幹了半輩子的大師傅要挑刺。

李仕成諷笑一聲,正要張口,月栖意驀然擡眼朝他望過來。

他目光并不兇戾,仿佛只是漫不經心地轉了轉視線。

眼神跟水似的,沒什麽震懾力,李仕成頓了一秒又要開口。

後脖領子上驀地攥上一有力的大掌,霎時間給他來了招鎖喉。

梁嘯川比他高一大截,跟拎垃圾似地單手将他提溜出去。

李仕成一面胡亂打撲騰,一面恍然大悟。

合着月栖意不是拿眼神壓他,是召喚保镖呢!

白文慧對這場風波渾然不覺。

她緊繃得腦門都冒汗,拿棉簽時頭都發暈。

忽聽月栖意道:“他走了。”

她愕然回頭,只瞧見個有點灰溜溜的背影。

許妍澄适時插科打诨道:“這老東西就是只紙老虎。”

她點了點月栖意的發髻道:“小貓發發威就能把他吓跑。”

月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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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拍前催場打鐘有三次。

剩三十分鐘時,月栖意造型齊備,再度梳理本場劇情。

剩十五分鐘時,月栖意将角色兵器——一支白玉笛在手中轉來轉去,預演武術指導所教授的動作。

剩五分鐘時,月栖意便要開始平穩過渡,全身心進入角色狀态之中。

天光如水,映上月栖意修長柔軟的頸項與鎖骨。

發絲裏放置海綿球,開拍的一瞬間擠壓出水線,作出細汗淌下的效果。

道具血漿色澤逼真,染透纏繞月栖意上臂的布帛。

這樣遍體鱗傷的慘白非但不曾減損半分他的容色,反倒襯得他如同月覆清霜——小心翼翼掬起在掌心,又瞬息之間融成濕涼的水。

特寫鏡頭近到只留眉眼到下唇,攝影師勉強穩住心神盯緊,不會如同剛進組那時一般,時時走神,挨導演罵。

現場收音,ACTION的一瞬間,月栖意輕輕喘了一聲。

這是劇情需要,也是重傷的合理反應。

這一聲過後,是何奕霖的一句臺詞,而後二人你來我往對話。

華松雲飾演何奕霖心腹,站位在他身邊,當下自然是另一位新演員。

月栖意的聲線清潤,活水潺潺淌過薄暮時的海岸一般。

他念臺詞,清晰只是最基本的,停頓與輕重音才是最能體現他臺詞功底之處——把握好個中尺度,能夠每句話的情緒都精準,且極富感染力。

将他的臺詞截出來,而後黑掉畫面只聽聲音,都是無上享受。

何奕霖劍指月栖意,道:“姜教主,你重傷如此,早不是殷某一合之敵,不若早早認輸為妙。”

姜月容,也即月栖意,手中一支白玉笛,輕聲道:“你大可一試。”

何奕霖忽而好整以暇道:“姜教主乃武林第一美人,殷某不忍見白玉染血光。”

“不如姜教主同在下打個賭。”

“若五招之內,在下能剝了教主外衫,便算殷某勝,教主須将扶風令雙手奉上。”

話語微妙一停,而後語氣十足暧昧:“連同教主你……也歸殷某所有。”

月栖意身側同門怒道:“你算哪根蔥……”

月栖意長笛一擡示意他噤聲,答允道:“好。”

何奕霖的角色——殷遠鳴,甚至不提自己若敗了又當如何,尤其他見月栖意也不提,便更以為勝券在握。

如此美人,既可勝之,又可辱之,令他興奮得熱血沸騰。

他雙指掠劍,起手氣勢磅礴,直刺月栖意肩鎖。

雪亮寒芒映在月栖意眉心,他不閃不避,單手持笛格擋。

“铮——”

一聲相撞,月栖意左肩衣衫破損,露出一隅肌膚如新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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