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漂亮姑娘

第46章 漂亮姑娘

“行了,”他這樣可憐又嫩生生的,梁嘯川心尖發癢,頓了頓才道,“專門找師傅學的,我可不能讓你得頸椎病。”

月栖意被他揉壞了,說不出話,呼吸尚未平複,胸前還明顯起伏着。

梁嘯川便扶着他躺下,咬開他襯衫的前兩顆紐扣讓他放松,一手攬着他,一手拿起他的小分鏡本看。

《冷畫屏》中人物愛恨都熾烈,霍從璋不擇手段強取豪奪,許言郁以身作餌決絕複仇,幾個主要配角或沉醉不醒自欺欺人,或飛蛾撲火甘心入局。

狗血是漂浮翻湧的巨浪,而商戰與家國則是托起巨浪的紮實的根壤,讓整個故事不會格局受限、落入俗套。

月栖意的分鏡稿太有靈氣,梁嘯川看再多遍也不夠,可看到許言郁初入霍家那部分,卻有幾格是空白的。

梁嘯川因問道:“這一頁怎麽沒畫?”

月栖意看了眼那一頁:“……”

他移開目光道:“昨天徐姨問我要吃栗子糕還是炒栗子,你覺得呢?反正我不能吃蒙布朗,即使不加糖的炒栗子也只能吃幾個。”

梁嘯川:“?”

小貓胡說八道轉移話題,通常是心虛的表現。

他眯了眯眼,直覺般道:“是那種戲是吧?”

月栖意認真道:“……不太一樣。”

他将劇本翻到對應的那一頁,道:“……你自己看吧。”

梁嘯川迅速浏覽完畢,而後皮笑肉不笑道:“原來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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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栖意警惕道:“這是劇本,你答應過我的,把我的工作和生活分開看待。”

梁嘯川扯了扯領口緩解躁意,道:“你是小祖宗,我聽你的,我是想說……”

“……說什麽?”

“我們把這場戲走一遍。”

霍從璋急不可耐地将許言郁娶回家,婚宴上稱心盡興,酩酊大醉。

新房紅燭高燃,梁嘯川指尖觸及月栖意的衣襟,又被拂開。

依照韓玮華禦用攝影指導慣常的拍攝手法,新房內燈火通明,月栖意卻要身處畫面邊緣、沉在昏暗後景裏。

身上衣衫鮮紅,暗影一加,如同一團幽幽的、殷紅如血的火焰。

他冷聲道:“霍二少,我熱孝在身,我媽媽屍骨未寒,我答應立刻結婚已經是不孝至極,死後要入阿鼻地獄的。”

言下之意便是他母親新喪,再與霍從璋親密,他如何對得起他母親。

霍從璋醉得厲害,反應半晌才明白,笑了下道:“也是……是我考慮不周全。”

又道:“說什麽阿鼻地獄,你媽媽當然希望你過得好。”

“是啊,”月栖意看向他,輕聲地、一語雙關道,“我媽媽只希望我過得好。”

他盯着梁嘯川,身體不受控制地微微發抖,眼淚只一瞬間便洶湧而下。

對于戲中的霍從璋而言,會覺得他思念母親,是為失恃而痛,因此慌裏慌張地俯身安慰,一句句道“你娘也不希望你這樣自苦”“大喜的日子怎好哭呢”“過兩日我與你一同去祭拜你媽媽”“你媽媽見你成婚會高興的”。

殊不知他每提一句許言郁的母親,便是在許言郁心上紮一刀,便是加深一分許言郁的恨。

而戲外,梁嘯川身體陡然僵住,一樣慌裏慌張道:“意意……不哭了不哭了,你這麽入戲會傷身體,更會傷心的!”

“……”月栖意尚未從戲中抽身,一壁落淚,一壁無奈道,“我是演員。”

梁嘯川悶不做聲,輕輕給他擦眼淚。

月栖意問道:“還繼續嗎?”

梁嘯川攢着眉,颔首道:“嗯……就剩兩句詞兒,你別入戲了,你就念出來。”

月栖意便道:“霍二少說的也是,大喜之日我不好掃興,但我無心無力,所以……霍二少,你給我()吧。”

“霍當家,你肯嗎?”

許言郁心中快意——天潢貴胄,視人命如草芥,他便偏要霍從璋俯就伺候別人,從這看似美滿的婚姻開始,權力、財富、尊嚴、性命……一步一步粉碎霍從璋所擁有的一切,讓霍從璋與自己一同下地獄。

地下空間內的燈光被梁嘯川悉數熄滅,以月栖意的視力,只能望見一片濃墨似的黑。

刻意營造的氛圍令肢體戰栗,他只能閉眼。

在這洞穴一樣的空間內,梁嘯川伏低,月栖意眼尾潤濕,咬着唇,齒間溢出一點抑制不住的輕船。

他掙紮道:“不用做到這一步……那不成假戲真做了嗎,拍攝的時候,只需要把剛剛那部分演完……再拉燈全景遠景大遠景就好了,近景或者特寫都會取其他部位,不會直接……梁、梁嘯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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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已然結束,下午五點,月聞江回到家。

他只是暫時回來一趟,按祝雙姮的考察計劃,他要從現在就開始耳濡目染,提前接觸高年級數理課程,同時從經史子集開始,樹立全局觀,學習制衡之術,因此吃過飯後他就得去上課,一直上到晚上九點。

月聞江一進門便喊道:“我回來了,媽媽,媽媽?”

“聞江,寶寶在看劇本,”徐姨豎食指道,“小點聲哦。”

月聞江便不上樓去書房,只坐在廳堂地板上,将作業本擱在膝頭,寫倆數便朝地下入口處張望一眼。

平底鍋在壁爐邊趴着,同樣望眼欲穿。

“聞江,開餐了,”徐姨瞟了眼他,忍俊不禁道,“等寶寶呢?你先吃,嘯川剛打電話來說他單獨給寶寶做。”

月聞江合上作業,悶聲道:“他有病?在家裏打什麽電話,而且到飯點了。”

言下之意便是梁嘯川拖拖拉拉藏着月栖意不給他見,還耽誤月栖意正常三餐。

徐姨不禁暗笑。

小屁孩一個就開始操心,幾時才能操心到老?

她原本無法理解月聞江喊月栖意“媽媽”的原因。

哪怕月聞江不稱月栖意為“哥哥”,要按照自己認定的輩分來稱呼也無可非議。

只是只是……為什麽是“媽媽”?

但漸漸地她思來想去,如果說月栖意真的是個漂亮姑娘……會違和嗎?

連廊處傳來動靜,月聞江霍然擡頭,而後直接站起身。

梁嘯川橫抱着月栖意,同徐姨打過招呼後,他便徑自上樓。

愣是一個眼神一個字兒也不朝向月聞江。

不過月聞江也不稀罕。

月聞江上前,見月栖意閉着眼睛精神不濟,便輕聲道:“媽媽?”

适才梁嘯川跟撒癔症一樣叼住了就不松口,一定要把那一幕真實演繹完畢。

這時候他倒是徹底入戲了,不僅入了《冷畫屏》,還入了《虞初新志》,演的是京中有善()者。

對此,月栖意……月栖意脫水了一輪又一輪,入行八年來,他頭一遭不想演戲。

月栖意沉在困倦之中,幾乎下一秒便要沉入夢鄉,聽着月聞江的聲音也隐隐約約,隔了層厚重雨篷一樣。

他實在連擡擡手指的力氣都不剩,勉強掙紮了下,回答道:“哦,聞江……你做作業吧……”

他吐出那幾個字後又撐不住眼簾,倚在梁嘯川肩頭不言語,呼吸輕輕細細。

梁嘯川只當月聞江是障礙物,繞開後兀自朝前走,同時道:“你要想接東祝的班,才學到九點可不夠。”

“……我知道,下禮拜我就加到十點了,”月聞江跟在後頭一同上樓,道,“但凡對媽媽有好處的,我全都學。”

梁嘯川不再說,只扯了扯唇角。

多數時候梁嘯川見月聞江就煩,奈何不能把這臭小子拎回福利院,否則月栖意要不高興。

現下他才餍足,倒是難得對這臭小子和顏悅色。

主卧門在月聞江跟前合攏,梁嘯川只撂下句“意意要休息,做你作業去”。

月聞江神色間絲毫失落惆悵都無,他直接在主卧門口席地而坐。

也不下樓吃飯,目光盯住門板,似乎能穿透過去,望向室內的月栖意。

這狼崽子只賭一點渺茫的希望,說不定這半小時到一小時內月栖意會出房間,這樣他便能成為媽媽出來後第一個看到的人。

平底鍋也跟着上樓,趴在門邊。

仿佛早已習慣這樣的場景,連狗眼都不帶眨一下。

徐姨看了看桌上無人在意的菜肴,無奈收起來,按照慣例,梁嘯川和月聞江會解決掉這些,等月栖意醒了再給他做新的。

她又遙遙朝樓上看一眼,搖搖頭。

她已目睹過這樣的場景六年有餘了,月聞江同梁嘯川,大抵不可能有父慈子孝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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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是佳期如夢,也終是到了要分別的那天。

晨起,梁嘯川臉上還帶着可疑的紅印子,是月栖意昨晚踹的。

月栖意工作那麽用功那麽累,梁嘯川當然一切以月栖意的體驗為重。

反正他的瘋病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單方面伺候人還挨踹他也能樂在其中。

行李已然提早拾掇好,月栖意刻意提前一小時出門,留給梁嘯川足夠的時間緩沖自己的分離焦慮。

然而……

一小時将盡,倆人仍跟連體嬰一樣(梁嘯川單方面強行連的)。

梁嘯川第一萬次要确認月栖意眼睛是否真的視物無礙,五個行李箱裏是否帶夠了整個秋冬禦寒的衣物,是否漏掉了什麽必需的藥品,路上吃的零嘴是否放進背包裏……十萬根頭發裏有沒有一根不夠有光澤。

司機老廖已經見怪不怪,默默轉了個身背對他倆。

他這雇主成日裏拿刀拿槍暴戾恣睢,對上月栖意卻永永遠遠只有伏低做小牽腸挂肚的份兒。

要不說一物降一物呢。

月栖意:“……”

他慶幸自己沒答應讓梁嘯川一同去機場,否則梁嘯川會以腿不聽使喚為由跟着他上飛機再一路跟去劇組。

他将梁嘯川拉到淩霄花的花影裏,輕聲道:“你是不是又多了強迫症?裝箱那時候拍了視頻,不會漏東西的,也都給你看過了,我現在要走啦。”

要如何放自己小心翼翼捧在手心裏,以最甜的蜜最清的水、以血肉靈魂養了二十年的小花朵獨自經受風雨呢。

盡管這已是月栖意第N次進組,梁嘯川仍如同第一次那樣舍不得松手。

何況……

月栖意囑咐道:“等我進組之後,你如果要探班必須問我,絕對不可以一聲不吭跑來。”

他是那麽柔和的人,甚少使用“必須”“絕對”這樣的措辭,因此梁嘯川不敢越雷池一步,以月栖意從前的工作強度來看,他們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

梁嘯川整顆心都擰巴在一塊兒,一喘氣就劇痛難當。

要同月栖意大半年聚少離多,于他而言是天要塌了。

他半晌不言語,一臉生離死別心如死灰的沉痛模樣,月栖意不禁道:“梁嘯川?……哥?”

話音未落他便被梁嘯川抱進懷裏,男人啞聲道:“每天收工就回我句消息,睡覺得開着視頻,我得一直看着你才行。”

“好。”月栖意拍拍他背脊,示意他松手。

一縷柔風拂過月栖意發梢,又掠過梁嘯川手臂。

于是月栖意的發梢便在梁嘯川皮膚上蕩了半個旋兒,如此輕柔幾不可察,卻引發神經末梢熾烈的焦渴。

梁嘯川稍稍讓出一點距離,頓了頓,轉而扣住月栖意指根,傾身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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