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胭脂霓裳

第58章 胭脂霓裳

手邊冰啤酒罐裏餘下約莫一半,梁嘯川拿起來幾口喝幹。

他又去開了一聽,胸腔急遽起伏,道:“你別急,慢慢來好不好,別哭老婆……總能找到的。”

月栖意将鏡頭擺過去,命令道:“你找給我。”

梁嘯川伸手便找得到,忝也能找到。倘若此時他在月栖意身旁,哪裏會等到月栖意着急。

但當下他只能用看的,如同接受戒斷的酷刑,能挺過去的只有忍者和苦行僧。

他幹脆也往沙發上一躺。

畫面裏月栖意手指纖長如白玉,指腹飽滿,指尖微粉,像小貓的肉墊,靈巧得能寫行楷能彈琴能畫畫能給玩偶熊縫衣服的一雙手,這時候卻有點笨。

梁嘯川手把手……不是,話把手教他,往左往右往上往下。

教得時間很短,但他冒了一頭熱汗,月栖意終于是找着了。

貓菜瘾小,找着了沒控制好,一壓便遽然一抖,身形薄薄一片,如同一只泛在勁風中的蝴蝶。

手機也甩出去,十幾秒鐘內什麽都做不了了。

梁嘯川自己這邊兒也是大風起兮雲飛揚。

冰啤酒擱在玻璃邊幾上,開它的人無暇顧及,痛快宣洩好過強行壓抑。

月栖意平複之後,很直白道:“你也在做壞事。”

梁嘯川行動上像個無情的機器,只有看向屏幕的眼神是熾熱的,焦急道:“嗯,老婆……你跟我說說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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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板猝然被人叩響,段平堯在外頭問道:“小意,睡了嗎?喝那糯米酒有沒有覺得不舒服?”

月栖意尚未開口,梁嘯川便難以置信道:“段平堯也在?”

段平堯給幫月栖意做這件事是一回事,知曉月栖意殺青後要去哪裏并找到他、半夜出現在月栖意房門外是另一回事。

但月栖意現在不清醒,梁嘯川只能立即道:“別理他!燈都關了他想幹什麽?”

月栖意朝門外道:“沒睡。”

梁嘯川:“……”

段平堯遂道:“那,我進來了?給你送沖沖糕還有米豆腐。”

月栖意沒回答。

因為他又想做一下壞事,所以不想理會段平堯。

喝醉後的小貓大人行為毫無邏輯可言,梁嘯川懇請道:“老婆,意意,你把他趕走吧,好不好?”

又強調道:“段平堯真是變态,他要是進來,你就危險了。”

月栖意被他煩到,忙碌中抽空對段平堯道:“不用,你走。”

方才那次,月栖意拿不穩,将手機甩到了旁邊。

這次,月栖意腿一抖,将手機一腳踢到了地上。

但耳機還戴着,不妨礙他聽,也不妨礙梁嘯川聽見他的聲音。

只是看不見畫面了,聽覺成了唯一的牽系,于是放大數倍。

梁嘯川還沒完,但他必須确認道:“老婆,段平堯走了沒?”

月栖意硬邦邦道:“不知道。”

梁嘯川哄他道:“那你小聲點,好不好,悄悄的,他不配聽見。”

月栖意無法抑制地踢被子,嗓音斷斷續續:“那……你求我。”

梁嘯川從善如流道:“我求你,求你。”

但願段平堯早早滾蛋了,沒聽見什麽不該聽的。

六十天的忍耐已經到達他的極限,明天,他一定要見到月栖意。

——

之前險些撞到月栖意的那對小姐妹分別叫阿央和阿卓,倆小女孩很開朗,叫他小意老師。

他一開始也只在這所學校待了三天而已,給孩子們上了幾節語文、數學和音樂課,可這個稱呼蔓延得極快,走的時候人人都叫小意老師,兩個月後回來仍舊如是。

學校建在半山腰,附近有兩條小溪流經并在此交彙,故名鴛鴦河。

天氣晴好,下午時月栖意便帶上土黃狗以及月聞江,遛着去河邊坐一坐。

正值馬鞭草盛放的時節,岸上一溜紫色向遠方延伸而去,河水清澈見底,袒着剔透的豆綠色,潺潺而下,波光細細粼粼,小鲢魚搖頭擺尾游過,間或躍起,便有水花承載着流淌的金色日光飛濺開來。

起初是平靜閑适的、一切正常的。

“哦張子傑你偷看小意老師!”

“我沒有!那你不也在這裏嗎!”

“是誰說小意老師要在河裏洗澡的。”

“喂你們怎麽都在啊?”

“哈哈哈我才沒有呢我是路過!”

“我是被黃天琪帶來的!”

“你們能讓一讓嗎我都看不見了。”

“哎你不是說你要在教室擦黑板嗎!”

“你們真是的都不會不好意思……”

月栖意:“……”

月聞江:“……”

他偏頭望向不遠處的那片銀杏樹。

烏壓壓的一堆小學生,趁着放學跑出來,在樹下推來搡去,目光炯炯望着他這邊。

見月栖意看過來,小學生們「啊啊啊」怪叫,一個個又回頭跑向學校。

“都是你王超誠,你把小意老師吵到了!你看,小意老師他表弟特別生氣!”

“是胡睿捷!胡睿捷說話最大聲,胡睿捷說要看小意老師洗澡的!啊啊啊你看小意老師他表弟更生氣了!”

“成于思說他聽見小意老師的表弟叫小意老師媽媽,小意老師也自稱媽媽!”

“不是我,是你,你還偷偷管老師叫小意姐姐!”

“明明就是你,你不是偷偷叫媽媽了嗎!”

“你!”

“你你你!”

“啊——”

“啊啊啊!!”

土黃狗:“汪!汪汪!”

月栖意:“……”

月聞江:“……”

——

阿卓年級低,跑得慢,漸漸落後于人群,她還低頭跑,一不留神差點撞到人。

她趕忙剎車,而後漸漸擡頭。

今日風輕雲淡,陽光幾乎刺眼。

來人比學校的體育老師更高更壯,阿卓脖子仰到幾乎被太陽光蜇到,才看見對方的臉。

——比體育老師帥,但是比體育老師兇。

很兇的梁嘯川語氣嚣張得像來尋仇的:“哎,那小崽兒。”

阿卓:“……”

“你們學校新來的那個月栖意老師,在哪兒?”

阿卓反應了下「月栖意」這三個字,問道:“你是說小意老師嗎?他在鴛鴦河邊。”

“阿卓!”

阿央奔過來,把妹妹抱進懷裏,以為梁嘯川對月栖意心懷歹意,警覺道:

“我們不認識什麽月栖意,我妹妹記錯了,新老師是另一個人,根本不姓月。”

梁嘯川懶得跟小學生解釋,兀自想去找那什麽鴛鴦河。

可走出幾步後,他又倒回去。

對上倆小學生驚疑不定的眼神,梁嘯川豎起左手,道:“我是你們小意老師的老公,老公你倆懂嗎?就是我跟你們老師結婚了,你們老師是我老婆、我愛人。這戒指看着沒?跟你們老師手上一樣的。”

阿央目光中疑慮更深,道:“我們老師……手上沒戒指啊,你真的認錯人了。”

梁嘯川:“……”

他能看出來阿央這話不是扯謊,她還真沒見月栖意戴婚戒。

他又拿出手機打開收藏相冊,将照片給他倆看,道:“結婚證,我跟你們老師合法的,明白嗎?”

言罷拂衣去,留下兩姐妹風中淩亂。

阿卓遲疑道:“姐姐,這個人真的和小意老師結婚了嗎?”

阿央也拿不準,搖頭說不知道。

阿卓又不解道:“可是秦老師和李老師不是也喜歡小意老師嗎?”

秦老師是體育老師,李老師是數學老師。

阿央:“……”

她嚴肅道:“小意老師和秦老師李老師一點都不般配,你不準再說了。”

阿卓似懂非懂道:“哦……好。”

——

月栖意牽着土黃狗沿河而行,眼前景物暗了暗,他便頓住腳步。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又失明了。

他拽了拽狗繩,道:“阿黃,休息一下吧?或者你慢點走,暫時先別跑。”

阿黃「汪汪」兩聲,并未跑開,繞着他腿來回轉圈,「呼哧呼哧」喘氣。

腿部傳來詭異的濡濕觸感,月栖意:“……”

他冷靜道:“現在盡量不要舔我的腿,阿黃。”

與此同時,月聞江一把将阿黃拽開,警告地看向它。

好似感受到血脈壓制,阿黃老實了點,自己慢慢往前走。

原本是月栖意遛狗,現在土黃狗成了導盲犬。

月栖意閉上眼。

蟬鳴不絕于耳,水聲淙淙,和風攜着濕潤水汽與馬鞭草香氣迎面而來,如同輕紗披拂,骀蕩怡人。

一片祥和寧靜中,月栖意耳尖倏爾微動。

似乎有粗重的呼吸聲逐漸迫近,比呼吸聲更明顯的,是急促的、屬于高大成年男性的足音。

月聞江憤怒的咆哮随之響起:“你幹什麽,放開我媽媽!”

月栖意并無機會閃避,肩膀一緊,驀地有人禁锢住他身體,唇壓下來,重重地、惡狠狠地親了他一下。

一觸即分,他正要問對方是誰,可來人再度箍緊他腰身,俯身吮住他唇瓣。

月栖意雙唇才張開一線罅隙,齒關便被撬開,呼吸盡數被攫取。

舌尖一痛,是對方合齒咬了他一下。旋即含住他舌根兇狠地吸弄,只幾下月栖意舌頭便麻透了。

酸意後知後覺地翻湧上來,清甜津液禁不住泌出,又被男人貪婪卷走,繼續逼迫他的軟舌,以期榨出更多他腺體內蓄積的汁水。

月栖意被親得頭暈缺氧,眼前白星亂濺,分開後不能自已地劇烈喘息着汲取新鮮空氣,好一陣子才能開口。

他隐隐有所猜測,踟蹰道:“是梁嘯川嗎?”

梁嘯川:“?”

他陰恻恻道:“是你前夫。”

發現月栖意是看不見,他氣得氣兒都有點不順,又道:“你都不知道是我,要是別的臭流氓親你,你就這麽軟綿綿問「是誰誰誰嗎」,多危險!”

月栖意提醒道:“你小心……”

話音未落,月聞江便跟炮彈一樣沖過來,擋在月栖意身前。

方才看呆了現在反應過來的土黃狗也「嗷嗷嗷」叫喚起來,對着梁嘯川橫眉怒目龇牙咧嘴,仿佛是蓄勢待發要撕咬他。

梁嘯川這才瞧見他旁側還有條狗,面色複雜地把狗提溜起來,想先栓附近樹幹上。

月栖意制止道:“不用。”

他從口袋裏摸出止咬器,蹲下道:“阿黃過來。”

他眼含水光,雙頰仍然緋紅豔麗,呼吸節奏也淩亂,瘦窄脊背微微起伏,都是方才激吻的遺跡。

阿黃一掃面對梁嘯川的攻擊性,低聲「嗷嗚」一下,極度谄媚。

月栖意摸索着給它戴上止咬器,它也壓根不反抗,身後尾巴都搖晃出虛影。

梁嘯川也蹲下,抱臂環胸,很有正室風範地容忍着、睨着這條傻狗,冷嗤一聲。

直至月栖意稍稍低頭,梁嘯川眼疾手快一把攔住他,道:“幹嘛呢要?”

月栖意解釋道:“親親它呀,它表現得很好。”

梁嘯川斷然道:“不成!”

“你已經親了老子,就不能親它了。”

月栖意:“……”

與梁嘯川争論這句話的前後邏輯在哪很不明智,他幹脆放棄。

月聞江也抱着月栖意的肩膀攔住他,肅容道:“媽媽,你親它幹什麽,它表現得一點都不好,我表現才最好。”

他抱着月栖意不撒手,而月栖意一只手還連着梁嘯川。

因此月栖意起不來了。

他停頓片刻,問道:“你們兩個可以松手嗎?”

不可以。

月栖意忍耐了下,又道:“但這樣要怎麽起來呢?”

尤其是月聞江,整個人的重量壓住他,月栖意半邊身子都快沒知覺了。

梁嘯川一把将月聞江扒拉下來,橫抱住月栖意起身,道:“這麽起來。”

金烏西墜,夕照破開雲隙,将兩條交彙的清溪染得橙紅泛金,花影搖曳、水天相映,鴛鴦河迤逦遠去。

晚風攜着赤金色餘晖披在月栖意發尾與衣角,仿佛不經意碰撒了胭脂。

日暮之時,滄波之畔,三人交談之聲如同炊煙袅袅,散在風中。

“媽媽,梁嘯川說你們談戀愛了,這是真的嗎?”

“暫時是這樣的。”

“不用暫時,臭小子你死心吧,老子跟意意一輩子都會好好戀愛的。”

“但你們之前說要離婚啊,媽媽,我那個離婚打卡號都快打滿365天了!”

“唔,這個……”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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