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少年番外·摘青梅(1)
第70章 少年番外·摘青梅(1)
方才知曉梁嘯川丢掉了紀明炀的邀請函,月栖意說他過分,用的是句號。
但現在知道梁嘯川冤枉他尿褲子,月栖意卻道:“你真是太過分了!!”
他用力踩了梁嘯川一腳,鼓着腮憤怒地走掉。
——
“意意,意意?”
月栖意陡然回神,手中筆沒拿穩,将将要落到地上時被一只手穩穩接住。
梁嘯川擰着眉頭,摸了摸他前額,憂心忡忡道:“這兩天怎麽了這是,馬上入冬,不會感冒了吧?”
月栖意搖搖頭,道:“沒有,就是總想起小時候的事。”
他望向牆上挂着的一幅十六寸照片,是自己幼兒園時兒童節表演結束後回家拍的照片。
照片上他穿着缃黃色綢質公主裙,裙擺的半徑比他整個人還長。
小墨正咬住他裙邊,轉來轉去跑動着調整位置。
小墨是在幾年前的某日忽然消失的。
随着時光流逝,月栖意發覺它衰老的速度比同類慢些。
原本他還感到開心,但小墨就那樣驀地不見了蹤影。
與它相關的物品,諸如它用過的餐具、開封吃了一半的狗糧、祝家人買給它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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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在原地,但月栖意做給它的幾個仿佛複制粘貼一般的純黑色毛線嘴套卻随着它一同消失了。
彼時祝家人将東長平街二號院裏裏外外地毯式搜尋了個遍,監控也逐幀檢查過,也報了警在周邊尋找,皆未有所獲——小墨仿佛人間蒸發了一般。
并且,月栖意發覺自己關于小墨的記憶也在慢慢消散。
——若說其他的記憶消退如同彩畫逐漸褪色,那關于小墨的便是風卷沙塵,忘了便是忘了,幾乎留不下任何痕跡。
甚至其他人也是,有時他在梁嘯川或徐姨或其他人面前提起小墨,他們要回憶許久才能恍然大悟小墨是誰。
小墨剛剛不見時,月栖意曾問過徐姨:“姨姨,小墨會不會掉進了蟲洞裏、去了其他時空呢?”
徐姨專業捧貓場一萬年,立刻道:“寶寶好聰明呀,一定是這樣。”
現在月栖意已經上高中了,他的想法……他還是這個想法。
或許吧,或許未來某天,小墨就又掉回來了,然後他會同小墨重逢。
梁嘯川俯身摸了摸月栖意的腿,問道:“腿還疼不疼,明天周末要不泡溫泉去?”
月栖意回憶陡然中斷,他幾乎是瞬間彈開,十分戒備地盯着梁嘯川道:“你做什麽!”
不料小貓突然彈射起飛,梁嘯川有點愣愣道:“你不是說抽條太快了腿疼嗎……我給你按按腿。”
月栖意也意識到自己反應過度,唇瓣翕動了下,揪了揪衣擺,道:“不去溫泉,我要在家裏休息。”
梁嘯川不疑有他,颔首道:“那就不去,明天我熬點骨頭湯給你喝。”
月栖意卻旋即抗拒道:“為什麽我們總是要見面呢,難道你不想要自己的空間嗎,最近我想自己待幾天。”
梁嘯川聞言,一把緊攥住他手腕。
明明還差一點才成年,梁嘯川眸光卻已如鷹隼般銳利且威嚴,只有看向月栖意時才不帶絲毫壓迫感,僅剩緊張關切。
“意意……”梁嘯川視線将月栖意完全籠罩,沉聲道,“你這兩天跟夢游似的,現在都不看我了,到底怎麽了?是不是……是不是碰上什麽難事兒了?要是有的話,千萬別瞞着哥啊。”
月栖意近來的确碰到了自己認知範圍的事,心頭亂得很。
他将梁嘯川的食指中指像掰螃蟹鉗一樣掰開、合攏、再掰開……才終于示意梁嘯川附耳過來。
他朝着梁嘯川耳朵邊上輕輕地、遲疑道:“最近我……”
深秋時分,天地間色調由金黃轉向灰褐,寒風蕭瑟,露結為霜,道旁三葉草被寒霜裹得硬邦邦,身處室外時,人人都攏緊外套、大步流星,以期縮短置身于凜風中的時間。
室內卻是恒溫供暖、舒适如春,這室溫對月栖意而言最為得宜,梁嘯川卻被環境與自身的熱度悶出一頭汗。
月栖意裹着被子,只露着一截凝脂般的頸項。
他稍稍敞開被子低頭看了眼,沒有什麽羞恥,只覺得有些新奇、茫然和無奈。
而後他擡起頭,疑惑道:“你還要走多久?不會頭暈嗎,我看得都頭暈了。”
梁嘯川猛地剎車,杵在原地兩秒,完全冷靜不下來。
他一把端起桌上杯子,大口大口灌冷水。
月栖意平靜且客觀道:“你這樣大口灌水,好像一頭牛哦。”
“噗——”梁嘯川被嗆得夠嗆,蠻不講理道,“你先、你先別說話。”
他又開始循環折返走來走去,面色凝重道:“怎麽會這樣……”
月栖意認真道:“我就說讓我自己待幾天,有一個想明白,總比我們兩個都想不明白好。”
言罷他又低頭輕輕摸了摸,困惑地偏了偏腦袋。
梁嘯川:“……”
他坐到月栖意身邊,憂心忡忡道:“還有別的症狀沒,這個會不會有什麽問題?影不影響長個兒,影不影響大腦發育?你覺得……你覺得疼不疼,難不難受?”
月栖意回憶了下,道:“大部分時候都沒什麽感覺,很偶爾會有點漲有點疼。”
那就好,梁嘯川松了口氣,又道:“那再觀察觀察……再有不對就去醫院。”
——
月栖意完全後悔告訴梁嘯川了。
上學路上,司機與他們之間有擋板,梁嘯川便轉過腦袋來,繼而低頭。
月栖意:“你的頭,擡起來,轉回去。”
梁嘯川抓了抓耳根,老老實實照辦。
隔十秒鐘,梁嘯川再度不受控制地轉過來。
月栖意:“……”
他嚴肅道:“你做什麽。”
梁嘯川仿若在養護一株幾萬年一直是小芽、某一日突然冒出枚小花苞的花。
他唯恐這小花苞讓風吹散了,讓雨澆爛了,讓日頭曬蔫了,繼而牽連到整株小花。
甚至沒有風雨、沒有毒日頭,他也憂心小花頂着小花苞是否會有其他困難,從而默默地、悄然地萎謝掉。
是以他愈發高度關注月栖意的動向,青春期如此關鍵,他要将所有阻礙月栖意順利成長的危險因素都扼殺在萌芽期。
月栖意背文言文時打了個呵欠,梁嘯川立即道:“怎麽打哈欠?以前背東西不是從來不打盹兒的?”
月栖意解最後一道大題的最後一問多用了一分鐘,梁嘯川警覺道:“那個是不是影響智商了?”
月栖意去飲水機接水,課間接水的人多,他便排了個四五人的小隊,而梁嘯川肅立在他身後,緊緊圈着他手腕,表情一派十一年專業安保的沉穩凝定,卻暗暗以氣聲道:
“意意你稍微往後站站,這些人什麽都不知道,別讓誰不小心給你碰壞了。”
月栖意:“……”
當放學之後他去洗澡,而梁嘯川也寸步不離、大有要幫他寬衣解帶的嚴肅架勢時,月栖意終于禁不住警告道:“再靠近的話,我們就真的徹底分開幾天。”
梁嘯川讪讪點頭,又禁不住道:“今天呢,今天有沒有不舒服?”
月栖意擡眼端詳他神情,到底心軟,梁嘯川這樣密不透風的過度保護令他無奈的同時又深覺暖意。
因此他向前小半步,擡高手臂環住梁嘯川頸項,輕聲道:“梁嘯川,真的沒有問題,如果不舒服我不會隐瞞的……你怎麽了?”
梁嘯川渾身繃得像塊花崗岩。
他垂眼緊盯着月栖意,喉結毫無規律地攢動。
他感覺到了。
此刻之前這感受僅是他腦中一抹抽象的意識。
而在這一剎那,他卻是真真切切地、具象化地明白——他精心照料十一年的小花,再也不是簡單的小芽了。
——
淩晨兩點半。
月栖意這一覺睡得很淺,醒來時額上出了層薄汗,頭也有些痛。
他調整了下呼吸,壓了壓有些急促的心跳,輕輕翻了個身。
而後他:“!”
對上梁嘯川一雙綠幽幽的眼睛,月栖意迷茫道:“梁嘯川,你不睡覺嗎?”
梁嘯川緩緩開口,嗓音啞得仿佛在沙漠裏頭徒步一日夜:“意意,你身上有桃子味兒。”
月栖意擡手嗅了嗅自己手臂,疑惑道:“有嗎,可能睡覺之前喝了桃子汁。”
梁嘯川喃喃道:“還有別的。”
月栖意沒聽清,雲裏霧裏道:“什麽?”
梁嘯川傾身過去,臉湊在他頸側,停頓了下,又接着向前,迫近他後頸。
氣息潮濕,攜着高溫,如同侵犯什麽私人領地一般灑在月栖意後頸。
月栖意通身一顫,幾乎原地跳起來,詫然道:“你做什麽?”
梁嘯川呼吸粗重且不規律,好似中了什麽邪一樣,指了指他後頸道:“就是這兒,好香。”
月栖意自然嗅不到自己的後頸,可倘若真如梁嘯川所說他這裏有香味,那他不應當完全嗅不到才是。
他滿腹疑問,擡手摸了摸自己頸後。
一片光滑平整,并無異常。
他再嗅了嗅摸過後頸的手指,也并未嗅到除了沐浴乳的淡香之外的氣味。
梁嘯川也擡手,摁了摁他後頸。
月栖意這次當真原地起跳了。
他一瞬間捂住自己後頸。
想不通是梁嘯川指腹生繭觸感粗粝還是有旁的緣由,方才那一下仿佛有灼熱電流襲擊了他後頸,令他生出一種被猛獸叼起後頸的失重感,從腰腹到雙腿一瞬間麻透軟透。
月栖意雖未想清楚原委,但他近乎出于本能般先警告道:“以後你碰我這裏之前,要先征求我的同意。”
梁嘯川也有些心不在焉。
他不确定自己方才是否碰到了一處格外柔軟且富有彈性的膚肉……一處隐秘的、即将成熟的組織。
他心不在焉地點點頭,道:“好,知道……以後不亂碰了。”
——
“咚!”
鄧明惟投進一顆三分球,瞟了眼梁嘯川,嘀咕道:“這怎麽跟丢了魂兒似的。”
梁嘯川擡眼望向他,驀地道:“我問你個問題。”
還真是為情所困。
鄧明惟點頭,便聽梁嘯川道:“從前有個人。”
鄧明惟:“……”
“他有個從小玩到大的朋友,他倆年齡相仿。但是這個朋友對他來說是世界上最最最重要的人,這十多年他一直照顧對方。所以對方對他來說像弟弟也像妹妹,甚至像兒子女兒。”
鄧明惟:“……”
礙于梁嘯川拳頭太硬,他不得不把一句「你直接說你和栖意行不行」憋在嘴裏。
擰開瓶礦泉水,鄧明惟猶豫了下沒喝,他擔心梁嘯川說出什麽嗆死人的話。
梁嘯川繼續道:“最近,他發現對方身上有……有種香味。”
鄧明惟:“……”
還好沒喝。
他直接戳破道:“栖意就是挺香的。”
梁嘯川霍然看向他,诘問道:“你怎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