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2013
12月17日，中午。
程凡中午放學，跟同學道完別後，就快步跑回了家，其他好多同學都有自行車，這個年紀攀比心都特重，不過他是沒有的，也沒空去東想西想的，每天就守着他要幹的事去過日子啊，就像他爸說的，做人做事要腳踏實地，該有的都會有，自行車嘛，再長大點，存點錢就有了，不着急，而且跑跑步挺舒服的。
今天他跑的比平常快，因為今天是他生日，爸爸媽媽說今天要好好慶祝一下，他都好多年沒過過生日了，雖然起因是因為弟弟參加比賽得了獎，不過也是因為弟弟提起來今天是他生日，爸媽才說今天要慶祝。
還是很開心的，今天他就十五歲了！
程凡快速噠噠噠爬着樓，突然面前一暗，他下意識擡頭看了看，見王姥姥家門前站了位小少年，旁邊還有一個超大的行李箱。
他上了樓站住，瞄了眼還關着的門，小少年低着頭，正拿着現在最新款的手機玩游戲，出于自己的性格使然，他主動搭了話，“你找王姥姥嗎？她現在不在，你等多久了？”
小少年停下動作，擡頭沒好氣的說了句，“誰是你姥姥。”聲音低低的，有點沙啞，估計是換聲期的緣故，不過還是能聽出這人聲音挺好聽的，帶着股莫名的清淨。
程凡頓住，又笑着說，“我叫習慣了，王婆婆是你姥姥嗎，她應該很快回來了。”
小少年又低下頭玩起了手機，程凡站了一會，見他不再理自己，撓了撓頭，輕聲說：“那我先回家了，王婆婆一會就回來，你再等會就行。”
說完慢慢轉身，見他真不想理自己，就幹脆掏鑰匙開門回家了。
程爸還沒回來，程媽在廚房炒菜，程凡換了鞋過去洗了手就開始幫忙，“媽我回來了，我去洗菜。”
程媽應了聲，“你爸去買蛋糕了，對了就差兩個菜了，把做好的端出去再回來洗菜。”
程凡就放手去端菜，看了眼房間，弟弟在寫作業。
他又回頭去了廚房，想到剛才的小少年，有些疑惑，真的是男孩子嗎，長得還挺漂亮，他從沒見過這樣的男孩，比他們班班花還好看，不過看身形聽聲音确實是男生。
他把菜洗好，猶豫了下，想問問媽媽怎麽回事，但看她還忙着炒菜，就算了。
把能做的事做完，程凡洗了手出來，正好程爸提着個蛋糕盒子回來了，程凡接過去放茶幾上，程爸坐下，程媽這時開口，“過來洗手。”
程爸又起身去廚房，依着老婆的話洗手，臉上倒沒有不滿，看着程爸的樣子，程凡覺得有些好笑，但沒真笑出來。
弟弟聽到了外面的動靜，出來脆脆喊了聲爸爸，程爸笑着應，跟弟弟逗了起來，程凡沒看，又進廚房幫程媽盛飯。
程媽看到了客廳的蛋糕，跟程凡說：“一會吃了飯再吃蛋糕啊，看着點你弟弟，不然又不吃飯了。”
程凡點頭答應了。
弟弟程陽小他三歲，今年十二歲，開朗愛笑，也貪玩，但是成績也很好，是程爸程媽的驕傲。
程陽看到他，笑着跑過來，“哥，生日快樂。”
程凡也笑，“謝謝。”
程陽回頭看了眼蛋糕，程凡一看就懂了，搖頭說：“不行，媽說吃完飯再說。”
程陽有些失落，不過又擡頭說：“那中午可能就吃不上了。”
程凡帶他坐上桌，“晚上吃呗，媽今天做了好多好吃的菜。”
程陽看了眼，确實很多好菜，就沒再說了。
飯桌上，程媽主動說：“陽陽這次考的不錯，但是不可以驕傲貪玩，要繼續努力，程凡今天也十五歲了，是大孩子了，要懂事，別老帶着弟弟玩。”
程陽聽這話有點不高興，好好的生日和慶祝非要訓話，程凡沒什麽反應，聽話的應了，“謝謝媽媽。”
程爸也開了口，“行了，今天都開心點，吃飯吧。”
一家人邊吃邊聊着，程凡只在一旁聽，突然程媽提起了他感興趣的話題，“老程，今天回來的時候我看王阿姨家門口站着個孩子，你看到沒？”
程爸搖頭，“沒看到，我回來的時候王阿姨已經回家了吧，把孩子帶回去了呗。”
程媽好奇了，“你說這孩子沒見過啊，是王阿姨孫子嗎？”
“王阿姨沒兒子啊，就一個女兒。外孫吧。”程爸說。
程媽點頭，夾了個排骨放到程陽碗裏，邊說：“也是啊，不過她家外孫怎麽突然來了。”
程爸也不知道，“別管了，不是咱家的事。”
然後就沒提這個了，程凡也聽了差不多，想着自己猜的還真沒錯。
果然，吃完了飯，一家人吃的都特飽，程陽都沒肚子吃蛋糕了，程凡去廚房洗碗，程爸把蛋糕拆了放進冰箱，也過來洗碗。
程凡看見是一個水果蛋糕，看起來很好吃，只看了一眼就繼續洗碗了，程爸拍拍他的頭，“好了，去歇會吧，陪陪你弟弟。”
程凡就回了房間，程陽吃飽了困，已經趴床上睡着了，程凡跟屋裏也躺了會，下午跟程陽一起出了門，王姥姥門前沒再站着人，程凡順着腳步下了樓。
蔣一天冷着臉坐客廳沙發上，面前電視機放着廣告，王姥姥端着最後一盤菜過來，知道這孩子沒心情吃，就坐到沙發邊陪着他，然後又去夾了些菜，“一天，吶，吃點，是你喜歡的雞蛋豆腐和番茄炒蛋啊，姥姥跑着回來做的，可急呢，快吃點，一會陪姥姥出去。”
蔣一天視線轉到王姥姥手中的飯上，抿了抿唇，還是接了過來。
王姥姥看着小外孫一臉不情願的吃着飯，心裏更軟了些，說到底一切都是上一輩的事，發生了這麽多，對于從小嬌生慣養的小男孩來說還是打擊太大了，心下嘆了口氣，也在旁邊吃起了飯陪着。
蔣一天郁悶的吃完飯，就準備穿鞋跟王姥姥出去，也不管電視旁邊的行李箱收沒收拾，王姥姥看出來他暫時不想看到有關于從以前的家裏搬出來的事實，也沒說什麽，開始使喚她小外孫幫她洗碗。
“一天啊，幫姥姥把洗過一遍的碗淌兩遍水。”王姥姥這麽說，看着蔣一天聽話的過來開一個水龍頭洗，心裏想的是“真是造孽，這麽懂事呢。”
洗完碗婆孫倆出了門，蔣一天奇怪的看着自己姥姥帶的東西，不過剛剛還煩着的他暫時拉不下臉問一句這袋子裏紅的黃的綠的東西是什麽，但如果他知道是去哪的話，他絕對會問然後寧願一個人在家裏看電視，或者收拾衣服都行，而不是尴尬的坐在一堆奶奶中間聽着她們對自己噓寒問暖。
“哎喲蘭蘭啊，你家外孫長得真俊啊，又乖又聽話，你好福氣，不像我家裏那個淘小子。”一位穿着大紅色老式旗袍的奶奶說。
“外孫叫什麽啊？”另一個藍裙子的奶奶問道。
蔣一天勉強維持着面上的表情，咬牙答話：“蔣…蔣一天。”
又一個醬紅色衣服的奶奶慈祥的看着他，“一天啊，真好聽這名字，來看你姥姥的啊？”
蔣一天點頭，對着面前幾個笑着看他的奶奶們，他也是真不好意思冷着臉了，幹笑了兩聲。
然後這一笑，又招來了好幾個奶奶的一頓誇。
“蘭蘭啊你們家真是生的好，你女兒就夠秀氣好看了，這兒子也是，太俊了，長大了得多招姑娘喜歡啊。”
王姥姥在一群老太太面前也開朗的很，“是啊，我家一天多好。”
蔣一天覺得自己的忍耐力又有了新的突破，但是，他最多最多，最多忍受到那些老太太拍他的肩膀，要是敢拍他臉的話，他就翻臉了，而幾秒後，在一個奶奶忍不住要把手放到他臉上之前，他親姥姥終于發話了。
“不說了，咱們快點練起來吧，上次那個新的舞還沒學完，今天快一點，一會我趕着回店裏給隔壁做蛋糕，昨晚訂的，好幾個吶。”
聽了領舞隊長的話，幾位老太太也都轉身拿起自己帶的東西，正經列起隊開始練了。
解放了，蔣一天松了口氣，他也是才發現，他姥姥帶的那些花花綠綠的是什麽了，也是才知道，原來他姥姥是這幾個小區最大的廣場舞隊的領舞隊長，看着眼前姥姥和那些老太太們的舞姿，蔣一天轉頭露出了一張苦瓜臉。
簡直了，這幾個月的日子，太神奇了，比起他前十幾年來，他像是白過了一樣，眼裏恩愛的爸媽其實早在他很小的時候就沒感情了，美其名曰的說是為了他才勉強過日子，全瞞着他，而他還因為看見他爸爸跟別的女人逛街鬧了好幾次，也不知道怎麽的全班都知道了，結果真相是他爸他媽都在外面有了人，因為他這一鬧，徹底離了。
他成了個多餘的人，爸媽都有了新的人，只有他，都不知道該跟誰，最後按照離婚協議他跟了他爸，可是他見不得他和另外一個女人，就算他知道他爸和他媽早就沒感情了，知道他媽也是早就另外談起了戀愛，連在學校都待不下去，生怕有同學問自己家裏到底是什麽情況。
所以他跑了，他來了他姥姥家，小時候一直是姥姥帶他，後來要上學了才去了他爸媽那裏，除了這裏，他是真不知道能去哪裏了。
蔣一天轉過頭，看着他姥姥在最前面跳舞，心漸漸靜了下來，他自嘲一笑，心裏想着，“算了就這樣吧，不然能怎麽樣？”
看奶奶們跳舞看久了，眼前開始一閃一閃着綠影，蔣一天眨眨眼睛，又把手機拿出來打游戲，邊玩邊等他姥姥跳完，突然想起今天站姥姥門口時碰到的男孩，他只瞄了一眼，跟自己差不多大的樣子，聲音很好聽，很清朗，像一陣風，聽着舒服，就是他憑什麽叫自己姥姥叫姥姥，明明是他的姥姥。
真是的，不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