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2013

程凡出來倒垃圾，餘光中看到了個眼熟的人，他上去打招呼，“蔣一天！”仍然是第四聲。

蔣一天懶得糾正，看了眼對面，是家小便利店，裝修挺新潮，正面透明的玻璃，還裝了個吧臺樣子的休息區，可以坐那休息喝水吃東西聊天。

蔣一天看面前的程凡圍着圍裙，不知道為什麽想到了這種可能，他不理解的問，“你……在這打工？”

程凡點頭，“是啊，要進來看看嗎？有休息的地方。”

蔣一天看着面前人蓬松的頭發，也不知道怎麽注意力轉到這兒來了，他應了句，跟着進去了。

程凡在店裏把貨給整理齊，回到前臺收銀區，想了想，看着在到處看的蔣一天，說，“餓了嗎？請你吃零食。”

蔣一天聽見，頓了頓，回手在貨架上拿了兩包上好佳蝦片，走過來放着讓他掃碼，說：“不用，我自己買。”

程凡掃了碼，沒讓他掏錢，在系統上點了幾下，遞給蔣一天，笑着說：“沒事啊，你就當我在謝謝你昨天給我的祝福。”

蔣一天太奇怪了，這個人為什麽每次笑都那麽有感染力，起碼這兩次他看了心情都莫名其妙的變好了些。

按照廣場舞隊奶奶們的話來說，這小夥子笑起來真俊。

蔣一天坐在吧臺休息區，慢悠悠的吃着蝦片，看外面的風景，門口有人陸續進來買東西，程凡也忙了起來，後來也沒再跟他說話，他也沒主動說，就看着外面發呆，邊吃邊發呆，吃完了就只發呆了。

程凡叫他的時候，他才回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自言自語。“靠，我坐這麽久竟然不覺得無聊。”程凡聽見了哈哈笑着，他才反應過來，瞪了他一眼起身打算走人。

程凡叫住他，“等下我。”

蔣一天皺眉，“幹嘛？”

“我也下班了，等等我，我們一起回去。”程凡說。

跟他一起回去，那……他就不用擔心會迷路了，正好跟着他走一遍，明天就記住了，于是蔣一天就站着等了一會兒。

程凡和晚班同事交接好，把圍裙放好才出來，兩人一起回去。

路上太過沉默，還是程凡先開了口，“你是過來玩的嗎？”

“不是，來上學的。”蔣一天說。

程凡聽出來其中有些事，但他沒問，別人家的事不好問，而且他和蔣一天的關系還沒到能說這些的份上。

他換了個話題，“你喜歡吃上好佳啊？”

“你不喜歡嗎？小時候的味道。”蔣一天反問。

程凡說：“喜歡。不過我小時候吃的不多，所以到現在也只是特別想吃的時候才買一包。”

“小時候吃的不多，不應該長大之後買來囤着吃嗎？”蔣一天不解，程凡覺得好笑，“那咱們還沒長大到那個年紀呢。”

這麽一說好像也是，蔣一天想，“我小時候愛吃，不過後來爸媽還不讓吃，今天看到了才想起來嘗一下。”

“為什麽？”程凡問。

蔣一天說：“他們說不健康。”

程凡點頭，也能理解，蔣一天看起來家裏條件不錯，會對這種市井零食嗤之以鼻也正常。

“那我下次請你吃別的口味，你回憶一下童年。”程凡說。

蔣一天搖頭，“不，下次我自己買，我要買各種口味的，買來囤着吃。”

程凡聽了，忍不住笑了半天。

這個人長得好看，性格也可愛。

蔣一天搞不清楚程凡為什麽笑，也懶得問，路上再沒什麽話，到了家門口，程凡跟他道別就進屋了，進屋之前跟他說：“那下次我帶你去吃個別的，很好吃的。”

“什麽……”蔣一天剛要問，程凡已經進去關門了。

什麽啊，還挺神秘。

蔣一天記住了路，每天都出門逛一逛，也不只是走有程凡打工便利店那條，到處都走一走，有一次還逛到了他将要去的那所初中門口，沒什麽印象，反正也只待一個學期。

逛的無聊了蔣一天就不出門了，天天躺在沙發上看電視，有時候才跟着姥姥出門去店裏，日子過得……挺渾噩的，但蔣一天還是躺着，一直到期末考試才去了一次學校，考完就回來睡覺。

程凡在這一個多月裏會碰到蔣一天幾次，但沒來得及說什麽，他沒主動說的話，蔣一天不會進來便利店坐着，期末的時候，他大部分都在學校裏面，也碰不着，倒是一直沒機會請蔣一天去吃那天說的很好吃的小吃。

後來期末考試考完，趁着寒假，而且他不是很想在家裏，就天天都在便利店裏打工，這家便利店的店長，算是看着他長大的，這個店在程凡小時候是個比較大規模的小賣部，後來新店長接班後重新裝修了一次，才成了一個稍微有些檔次的便利店。

也幸好是店長和前店長了解程凡，跟程凡熟，不然不會雇一個連十七歲都沒到的半童工。

過年前面幾天，店裏忙了起來，程凡每天都過得頭昏腦脹，回了家倒頭就睡，一直到老板也要回家準備過年了，程凡才休息下來。

大年三十那天，程凡的家裏很熱鬧，主要是有程陽這個開心果在，程媽程爸也寵他，順着他，程陽很開心，跟遠在老家的爺爺奶奶也打起了電話，程媽家裏面只剩下她爸爸，老人家身體不好，很早就睡了，就沒打擾他，程陽跟爺爺奶奶說了一會後。把程凡也叫來，“哥哥，奶奶找你呢。”

程凡過去接了過來，電話那邊的老人的聲音那麽慈愛，莫名的，程凡有點想哭，“奶奶。”

“凡凡啊，是凡凡吧？”那邊問。

程凡笑着應，“是我，奶奶，您身體怎麽樣啊？”

“好，好得很，你沒感冒吧？”奶奶問。

“沒有，放心吧，我也好得很。”程凡答。

奶奶笑着應了好幾聲。

程凡有時候覺得，在奶奶面前，在王姥姥面前，自己才像一個小孩子。

電視前放着春晚，紅豔豔的映着客廳裏，蔣一天困倦的靠着沙發，王姥姥在一邊剝瓜子，剝完一盤子後放到外孫跟前，然後她接着剝，蔣一天看過去，“姥姥夠了，我不吃了。”

王姥姥“嗯”一聲，“我也要吃呢。”

“哦。”蔣一天應了，伸了個懶腰，他不怎麽看春晚，以前家裏也沒人看，就有時候爸媽太忙了過年也回不來，以免顯得家裏太沒意思，就開了電視看看，不過今年，他姥姥在他身邊，還有面前的一盤瓜子，也不無聊了。

不過老人家挨不了太久，快十一點的時候，王姥姥困的不行，就去睡了，蔣一天還不困，就接着看在。

過了一會蔣一天看不下去了，身邊沒有人，一個人看又變回了以前一樣，他起來往姥姥屋裏看了眼，王姥姥已經睡熟，蔣一天回客廳把電視關了，在沙發上呆坐了會，看着窗外，突發奇想的起身，拿上鑰匙出了門。

這片小區樓房都不高，只有五六層，王姥姥家裏在四層，往上走兩層就到了天臺。

天臺沒有鎖，蔣一天走上去，頂樓地方很大很大，風也很大，但這裏沒有人，沒有聲音，站在這裏，這一片地方都是他的，蔣一天裹緊棉襖外套，走了幾步，這裏天臺圍牆只到他腰那塊，他一低頭就能看見下面的風景，這個點，還是有很多家的窗戶都亮着。

都是看春晚的吧，蔣一天想，畢竟是三十兒呢。

蔣一天擡頭，仔細看的話，天空是深藍色，很深很深的藍色。他還看到月亮了，小的很，亮亮的，星星不多，估計星星也怕冷，蔣一天呼出一口白氣，莫名覺得很好玩，又吹了幾口看着它們從白到無色飄走，然後就不吹了，這玩意兒吹久了缺氧，頭暈。

不過蔣一天玩了會兒，笑起來。真是無聊的時候，看什麽都好玩。這些日子他就這樣無聊的過着。

發了會兒呆，他突然聽見後面有響動，回頭看了眼。

程凡等程爸程媽睡去了，就又跑到了這裏來，天臺這個地方算是他的秘密基地，有時候心情不好了，想要靜靜的時候，他就喜歡來這裏站一會，天氣好的話他就拎個小凳子過來坐着，能坐很久。

不過今天過來時，看到前面望着他的人，沒忍住笑着說了聲巧。

程凡走過去，“你也來這兒啊？”

蔣一天點頭。

雖然很巧吧，但是他想一個人待會來着，蔣一天在這的話，就沒法真正放松了。

不過他沒表現出來，還是笑着，“怎麽想到來這兒的啊，還真巧。”

蔣一天只說“無聊。”

程凡點頭，跟他一起看着對面亮着的窗戶，“這裏好吧，安靜，一個人來這的時候，很舒服，感覺這裏是只屬于你的。”

蔣一天看着他，程凡清俊的臉看起來很靜，那雙大眼睛微微垂下，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心情的原因，他覺得程凡并不像平時那樣開朗，在大年三十這天，跟自己一樣，有種孤單的不開心。

蔣一天想起今天白天的時候，他一直等着他爸，或者他媽，哪一個的電話也好，只說一兩句也好，只要打過來就好，可是等了一天，到了晚飯，客廳裏的電話，他的手機，都沒響過。

他姥姥肯定看出來了，所以晚飯後她打過去了，應該是他媽，說了幾句就挂了，他姥姥跟他說，他媽媽在外地，出差趕上了過年，就沒回來。

哦。

他當時應了一聲，就不說話了，一直到看春晚的時候他姥姥給他剝瓜子。

蔣一天呼出口氣，是白色的，他吹走，又是一團白氣。

程凡看到，笑了一聲說：“你玩呢。”

蔣一天點頭，“無聊嘛。”

“頭不暈嗎？”程凡問。

“我傻啊，一直吹。”蔣一天撇撇嘴。肯定歇會再玩的啊。

程凡笑起來，看他這樣，自己也學着呼白氣兒，然後又吹出白氣吹走，然後接着呼，兩人這麽吹着完了一會，蔣一天忍不住了，“真的好傻。”

程凡也笑了，“是啊。”

蔣一天笑了會，說“我下去了。”

程凡看他，“我再待會。”

蔣一天點頭，然後走了，程凡一句“我送你”都沒來得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