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2013

元宵節後沒幾天，初三下學期開學了，蔣一天終于背起書包回了學校。

他姥姥跟他說，因為是最後一個學期，學不好轉，他爸給他聯系了好幾家學校，只有這所學校給錢好辦，算個中等學校，但他之前的成績校領導可以安排他進快班，最後幾個月認真學，還是可以考個好高中。

蔣一天倒不在意這些，反正在哪學都一樣。

負責接待他的就是他要去的那個班的班主任，是個中年女人，很精明的長相，看到他也不拖泥帶水的問客氣話，開口就問，“是蔣一天吧？”

他點頭，這位老師接着說：“你好，我是初三二班班主任，我姓黃。”

蔣一天應，“黃老師。”

黃老師點頭，“我看過你之前的成績，很不錯，別擔心，最後一學期了大家都在努力，你也別太在意環境，別影響自己。”

蔣一天又應了一聲。

說完這些，黃老師就帶他去了班裏，很簡短的介紹了一下就開始上課了，蔣一天按照黃老師的指示坐到了偏左邊中間的位子，這個班座位是兩人桌挨在一起，他旁邊的男生看上去很悶，戴着厚厚的眼睛低頭，上課的時候他餘光看到這人一直記筆記。

其實這些都跟他沒關系，他也不想注意，主要是，這人到底幾天沒洗澡了，那個汗味一直飄到他鼻子前，躲都躲不掉，蔣一天在心裏連翻白眼，表情逐漸無奈，只能盡量專心的盯着黑板聽課轉移注意力。

好不容易下課了，他立馬起身去廁所，好家夥找廁所找了半節課間的時間，走到廁所門口的時候，出于不爽他沒忍住，說了一句，“真服了。”

結果他旁邊的人看了他一眼，蔣一天奇怪，他也看過去，“怎麽？”

那人撇了他一眼，轉身去洗手了。

“操。”

被人莫名其妙瞪了一眼，本來就不爽了，氣一下就上來了，看着這人又問了一句，“什麽意思啊，有話直說。”

那人“切”了一聲，走過他邊上的時候才小聲說了一句，“真他媽裝。”

下一秒蔣一天就抓住他衣領，拳頭猛的砸過去。

蔣一天剩下的課沒上，站辦公室聽訓聽了一節課，罰站站了一節課，寫檢讨寫了一節課，寫的時候內心百感交集，頭一回寫檢讨沒想到是在這裏。新學校新班級第一天，他只來得及上了廁所，剩下的時間全耗在了辦公室。

這位黃老師看得出來很生氣，但礙在他第一天來不熟悉，忍着怒氣教育了他一節課，蔣一天面上沉默，其實早就神游天外去了，黃老師說了什麽一點沒記住。

他其實也不理解，這有什麽好教育的，打個架而已，又不是他挑起來的，雖然另一個人也被他的班主任拎走教訓了。

就是寫檢讨的時候有點下不去筆，之前從沒寫過這玩意兒，只能回想以前升旗的時候聽過的檢讨寫，終于寫完後，黃老師讓他回教室，也到了放學的時間，蔣一天一過去，發現他的座位上坐着個他不認識的人，以一個扭曲的姿勢搭着他旁邊人的肩，一邊說着話一邊收拾東西準備走。

這人剛要回頭，就見着他們班今天新來的人陰着臉盯自己看，他無所謂的說了聲，“哦，我看你後面都沒來，就坐了你位置，好跟他說話。”說完指了指他旁邊的人。

“你問我了嗎？我同意了嗎？”蔣一天看着他問，這火是壓不了一點。

這人聽出來他語氣不善，也怼了起來，“我靠又不是女的，矯情什麽，坐一下掉你肉啊。”

蔣一天看着他們，他的“同桌”一句話不說，仍然悶着張臉。

“不怎麽。”蔣一天把自己放到桌上，已經被挪到旁邊快要掉下去的書塞到書包裏然後一甩，書包帶子在那人眼前一過，能聽到明顯的“咻”聲，險些甩到這人眼睛裏。

蔣一天依然盯着他，“麻煩你下次要坐我位子的時候說一聲，可以嗎？”最後三個字不像問話，像警告。

雖然學校是個中等的，但二班是個快班，裏面的學生再怎麽不着調，也不會逞兇鬥狠，只有打兩句嘴炮的功夫，這人也只能兇狠的瞪他一眼，然後拉着旁邊人走了。

蔣一天重重踢了一下凳子，也不管教室裏還沒走的人怎麽看他，斜背着書包走人了。

程凡跟同學一起出了校門，幾人回家不在同一個方向，就在校門口道了別，走在回家的路上，程凡默默想，今天在學校沒有碰到蔣一天，估計他去的初中不是他上的這所，前幾天一直沒想起來問他要去哪個學校。

有些好奇蔣一天第一天去學校會怎麽樣，也是說曹操曹操到，到小區門口的時候，他看到了蔣一天，他喊了一聲過去，就見這人冷着臉瞪他，他停下來，有點懵。

“怎麽了？”自己沒惹他吧？程凡想。

蔣一天收回視線，生硬的解釋了句，“沒事，不是沖你。”然後快步回了家。

程凡奇怪的很，也不知道在學校遇到什麽事，但是他感覺蔣一天這人也沒脾氣不好吧。

揣着疑問回了家，對面門口關着，沒穿出什麽聲音，程凡開了門進去。下午去學校回家都沒再看到蔣一天了。

接下來一周都是，要麽沒碰見，要麽碰見了也是看這人一臉的不爽，話也說不了幾句，這人就像變成了根炮仗。

一點就炸。

程凡站在收銀臺前，面上禮貌的對人笑着，打包，然後結賬。

中午跟老板換飯休息的時候，他出來打算買碗熱幹面，路過一條巷子時裏面隐約傳來打鬥聲，程凡當沒聽到繼續往前走，可走近後聽見一道熟悉的聲音，他一下子停住了。

這……不是蔣一天嗎。

程凡又過去幾步，看清是一個穿黑色棉服的人拿根鐵棍對旁邊三個人，棉服有點髒了，下一秒被旁邊一個人踹了一腳，他又馬上揮過去一棍子，程凡又認了一眼，還真是蔣一天。

蔣一天躲過身後人的磚頭，彎起手肘，往後狠狠一撞，另一只手帶着鐵棍往旁一捅，小腿上又挨了一腳，心裏“操”了，幾天來一次，真他媽閑的很。

一分神眼前拳頭就要落下來，蔣一天往下一躲，正好這人的胃露在眼前，他感覺旁邊帶着股勁風，手上棍子立馬擋上，這時巷口突然有人大叫，幾人動作停了一下。

就聽見有人喊着，“救命啊搶劫了！搶劫了！流氓啊，是流氓啊！”

這人喊個不停，蔣一天聽見旁邊人有些遲疑，打架，尤其是群毆，講究個環境氛圍，打着打着來了人，或者旁邊一直有人喊着就沒勁了，幾個混混對望幾眼，商量着要不先走了，突然前面的聲音更大了些，“叔叔，叔叔，你們快來，有流氓搶劫啊，救命啊！”

“靠。”

“有人來。”

“媽的，先走了。”有人說道。

幾個混混剛要走，蔣一天拿着鐵棍一攔，混混瞪過去，但也沒要再打的意思，前面的人聲音一直沒停下過。

蔣一天喘了口氣，不屑的眼神明晃晃的對着他們，“勸你們，別來找麻煩了。”

混混冷笑，邊退邊說：“由得你嗎？惹了誰自己沒點逼數？”

蔣一天無所謂的點頭，“行，那下次你們再來，我就報警。”

混混愣了，打架就打架，還沒見過喊着要報警的。

“多次毆打未成年，你看警察管不管。”蔣一天說。

其中一個混混狠狠說道：“你沒還手啊，你也得進去。”

蔣一天也冷笑，“我說我沒還手，我就沒還手，我傷都還沒好，看看警察信誰。”

混混打人挑的都是沒監控沒什麽人來的地方，而且這幾個人年紀也沒多大，主業也不是真的混混，聽到警察還是怵的，巷口又隐約有了好幾個人過來的腳步聲，混混咬牙，“行，你狠。”說完幾個人趕緊朝另一邊跑了。

蔣一天扔下鐵棍，彎腰休息了一會兒，身上還有點痛。

聽到有人走過來，蔣一天沒動，他早聽出來這人是誰了。

“你牛，第一次聽你能喊成這樣。”他說。

程凡笑了下，巷子裏陸續有幾個叔叔阿姨走了過來，程凡剛剛那麽一通喊，沒引幾個人過來是不可能的。

幾個人過來就看見個孩子彎着腰，身上灰一塊白一塊的，就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都是在這一片住着的。

一個阿姨過來要扶蔣一天，手上幫着拍他身上的灰，嘴上擔心的問，“伢兒冒得事吧？嚴不嚴重啊？”

蔣一天就是彎腰休息會，被阿姨扶起來問話，辨認出她是什麽意思了以後搖頭，僵硬的站直了說，“沒事，謝謝。”

有幾個叔叔嘴裏操着方言罵這群混混，到另一邊路上看了幾眼，已經沒人了，又罵了幾句。

程凡聽着耳邊幾句“娘了個逼的”“冒得教養”“冒得爹娘教的”“狗日的搓”這些皺眉，心裏泛起惡心，也看出蔣一天的不自在，開口說：“謝謝叔叔阿姨，我同學沒事了，我帶他回去了。”

知道有個認識的人在這，幾個人就沒再多問多說，送他們兩個人到了巷口就陸陸續續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