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016

蔣一天覺得，程凡這個謊言最失敗的一點就是沒有跟任欣通過氣，所以他只要碰見一回任欣，就能明白一切。

下課後蔣一天獨自回家，這是上學期他從沒有過的，而這學期已經度過七天了。

他厭煩這七天。

不過，他竟然看見了任欣。

任欣怎麽一個人，她和程凡談戀愛，怎麽沒和程凡一起回去，程凡不送她嗎？

雖然他不喜歡任欣，程凡沒送她，自己也覺得有點得意，你和他談戀愛，還不如當初他和我做朋友能一起回家呢。

但是這不符合常理吧，他聽說別的班的人談戀愛都會膩歪着一起回家，男生會把女生送回去了再回自己家，而且程凡的個性，肯定不會讓女生自己回家的。

蔣一天覺得有點不對，上前叫住任欣。

任欣回頭，見是個大帥哥，好像在哪見過，有些疑惑的問他，“同學，你有事嗎？”

蔣一天：“你不認識我嗎？我和程凡一起的。”

任欣回想了一下，有幾次她找程凡的時候，他旁邊是還有個大帥哥，只是從不說話。

她點頭，“哦，我想起來了。”

蔣一天幹脆問她，“你今天怎麽沒和程凡一起，他不送你回去嗎？”

“啊？”任欣更疑惑了，“程凡為什麽要送我回去。”

這下蔣一天也和她一起疑惑，“你……你們，你們不是談戀愛嗎，怎麽不在一起？”

任欣聽到這句驚訝的睜大眼睛，反應過來後苦笑，“你怎麽會這麽認為？我們沒在一起。”

“什麽？沒在一起？”蔣一天聽後沒控制住自己的音量，把任欣吓了一跳，蔣一天反應過來，“對不起。”

為了掩飾情緒，他又說，“我就說他這幾天生病，也沒看見過你。”

“感冒嗎？他是在上課的時候咳過幾聲。”任欣說。

蔣一天慢慢點頭，說：“我知道了。謝謝。”他轉身要走，卻又聽任欣叫住他。

他看見任欣咬了下嘴巴，猶豫了一下才問，“你知道，程凡喜歡的人是誰嗎？”

蔣一天有幾秒的停頓，搖頭，也問她，“你為什麽這麽問。”

任欣看起來有點難過，她說：“我第一次和他爬山那天，就跟他表白了。”

蔣一天皺眉，接着問，“然後呢？”

任欣說：“他拒絕了，他說謝謝，跟我道歉，說他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我問他為什麽不去表白，他說，不是所有的感情都能說出口，有的時候保持現狀就很好。”任欣說。

想到這，任欣更難過了，她是真的還喜歡程凡，也是真的羨慕被程凡喜歡的那個人。

“他說，因為很珍貴，所以不敢去觸碰，讓喜歡的人盡情生長他就很滿足了。”任欣說，又忍不住問，“你真的不知道他喜歡的人是誰嗎？我好想見見她，我真覺得，她太幸運了。”

蔣一天心跳的很快，半天才反應過來任欣在問他，他張了張口，又閉嘴。

任欣看着他，他只能開口，“我……我不知道。”

任欣低下頭，小聲說了句“謝謝。”，轉身走了。

蔣一天沒走，他垂下眼。在那裏傻愣愣的站着。

只有他自己聽見他自言自語的低喃，“你說得對，他很幸運。”

蔣一天以為自己能忍住，到回家進家門之前，他都是這麽想的。

可是他餘光裏就是程凡家的門，他不知道程凡回家了沒有，如果回家了，他能想象程凡在房間裏放下書包開始寫題的模樣，如果沒回家，他也能想象程凡正微微低着頭走在路上。

其實他挺生氣的，特別想質問程凡，他想等程凡回家，或者給程凡打電話，他想吵架，想大聲吼，大聲叫，不然他心裏面堵得慌。

他以為自己可以等，但他站了一分鐘不到就又下樓，這一分鐘不到的時間就是在給程凡打電話，程凡不接，那就是還沒回家，程凡去學校是不帶手機的。

天早就黑了，蔣一天沿着剛才回來的路找，他有點着急，想快點找到他，然後和他吵架。

“一天？”

蔣一天剛走到一個路口，就聽見一道熟悉的嗓音，清朗舒和，是現在程凡的聲音，他的聲音越來越好聽，蔣一天一聽就喜歡。

他轉頭，看見程凡站在他對面的路口，穿着身淺灰色棉服，背着書包看他。

蔣一天走過去，真看到程凡的時候，他又平靜下來了，他擡手，按照心裏的想法把程凡的手抓在手裏，有點涼，還是像以前摸過的一樣，有點滑有點軟。

程凡被蔣一天這麽一抓，又被帶着走，愣的半天沒反應過來。

等到他反應過來後，注意力就全放在他們交握的手上，蔣一天牽的緊，他毫無間隙的感受着蔣一天的溫度。

程凡走神了。

等他再次反應過來，蔣一天又帶着他去了天臺。

程凡看着蔣一天回頭，他在笑。

蔣一天在笑。

“程凡，你真笨。”蔣一天笑着說，說完了笑也沒了，那雙黑亮的眼睛瞪着他，在夜晚也很明顯。

“耍我很好玩？”他問。

程凡心頭一跳，蔣一天是不是發現了。

他趕緊開口，自己也不知道在說什麽，“我知道那麽拒絕很傷你心，但是我吊着你肯定不行，長痛不如短痛，我早點說清楚，對大家都好。”

蔣一天聽完似乎才被他激怒，竟然呸了他一聲。

“程凡，我要是沒碰到任欣，是不是就一直被你騙了，我就是個傻逼是不是？”蔣一天質問他。

“不是不是，我沒這麽想。”程凡立馬搖頭。“你別生氣一天，是我錯了。”

可聽到程凡認錯，蔣一天又體會了一次心疼，覺得自己眼睛有點熱。

“你覺得自己錯，可你錯什麽了？”蔣一天看着他。“你憑什麽錯，誰敢說你錯，你明明，你明明……”程凡眼見着蔣一天眼睛越來越紅，也是越來越揪心，“我沒錯，我沒錯，你別哭。”

“誰說我哭了，我才沒哭。”蔣一天很生氣，抹了下眼睛接着瞪程凡，程凡上前，拍了拍蔣一天的肩膀，聲音輕緩，“嗯，嗯，沒哭。”

蔣一天咽了咽喉嚨，繼續說，“你哪裏沒錯？”

程凡想開口，但張嘴又沒了聲音。蔣一天看他這樣，也直截了當了，“你喜歡我沒錯。”

程凡眨了下眼，慢慢的問他，“你說…什麽？”

蔣一天又抓住程凡的手，怕他逃跑一樣，看着他眼睛一字一句的說，“我說，程凡，我喜歡你，你早就明白了，就像你也喜歡我一樣。”

程凡的神情變得有些難看，他低下頭，不敢看蔣一天的眼神，那太直白，太滾燙了。

蔣一天不再說了，程凡平複了一下呼吸，低低的笑了，那笑聲不好聽了，“一天，有的話說出來就再也收不回去了。”

蔣一天語氣也漸漸平靜，“什麽話說出來都收不回去，我不後悔。”

“你就不怕嗎？”程凡還是低着頭問。

蔣一天：“我從小到大就沒怕過。”他一直看着程凡，聲音低低的響在程凡耳邊，語氣平靜，認真，“每個人都有談戀愛的權利，包括我們。”

蔣一天兩只手都抓住了程凡，程凡沒有抵抗，順從的被握住，他一直低着頭沉默，蔣一天就等着他。

倒春寒的天好似比冬季還冷，夜晚的寒風刮在人身上，像刀子，像受刑，程凡模糊的想。但他不覺得冷，不覺得疼，只感覺頭腦裏無數思緒像線一樣纏繞，越來越亂。

手上一松，脖頸一熱，程凡睜眼，原來蔣一天捂熱了他的手，又來捂熱他的脖子，下巴到脖子，都是屬于蔣一天的溫度，蔣一天的氣息。

程凡又閉上眼。

算了，他認了。

被捂熱的雙手緩緩擡起，捧住了蔣一天的雙頰。程凡睜開他棕色的眼睛看着蔣一天，他向來能看出單純的一天眼睛裏想什麽，現在也是，他知道，蔣一天的眼睛在告訴他。

“我很珍惜你。”

程凡仰頭，輕柔又鄭重的吻住蔣一天的額頭。

“我也，也喜歡你，很珍惜你。”他說。

蔣一天烏黑的眼睛睜得很大，很亮，程凡松開他後，蔣一天又變成平常的模樣，他得寸進尺，像追着大人讨要糖果的孩子。

“我不要親頭，我要親嘴。”

程凡一愣，失笑道，“感冒還沒好，等會傳給你了。”

蔣一天不聽，膽大的緊緊抱住程凡，低頭親下去，“感冒就感冒。”

他吻住肖想了好多個日夜的唇，比想象中還要柔軟，讓他舍不得放開。

程凡回抱住蔣一天，回應着他的動作，在寒冷的風中，他們緊緊相擁，越來越火熱。

程凡本來想了好多，但在蔣一天的溫暖下又忘記了，最後一個念頭是，要不就放縱一回吧，這是他人生十幾年唯一一次放縱。

程凡沒有再去想未來，也不敢去想，他很清楚的知道，就算在一起了，他和一天也永遠隔着什麽，程凡明白他和一天完全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他一直能想象一天以後的人生，會是和他截然不同的光亮。

程凡知道自己的渺小，但還是貪戀此刻的溫情，他當時想，不管這樣的明亮的一天他能擁有多久，他都會好好愛護，好好珍惜，直到結束的那天。

蔣一天，13年生日那天，你出現在我眼前，就是上天送給我最好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