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025
蔣一天醒的時候，天已經亮了，他低頭看了看，懷裏的茉莉有些發黃了，有的還被壓掉了，連着泛黃的花瓣落在地上。
他身上蓋着薄被，蔣一天掀開起身，把茉莉好好插回瓶子裏，四周望了望，才看見這屋子有個露臺。
蔣一天走過去，程凡穿着睡衣，背對着他坐在椅子上曬太陽。
蔣一天擡頭看了看，頂樓的空氣好，視野也廣，他可以想象夜晚繁星滿空的樣子。
程凡感受到身後的動靜，回頭看過來，對蔣一天微微勾了下嘴角，嘴上關心的問，“你醒了？感覺怎麽樣？頭疼嗎？”
說着起身，要帶他去洗漱，“過來，我帶你去浴室。”
蔣一天跟着他走，嘴上卻問道，“你故意的嗎？”程凡回頭，“什麽？”
“你故意要住這樣的房子嗎。”蔣一天還是像以前那樣，看着他的時候直視他的眼睛。
程凡腳步頓住，他沒回頭，也沒回話。
蔣一天平淡開口，“我昨天在出租車上起碼睡了一個多小時才到這裏，這裏是頂層，頂層有露臺的房間，房價都會比其他樓貴兩倍，你只是個小老板，也算個商人，你為什麽要租這樣費勁來回又比平常房間更貴的房子，你現在不需要勤工儉學，所以花錢就大手大腳了？”
蔣一天說着說着，語氣就不像他想要的平靜了，他難免激動了一點。
行吧，碰到程凡，他再努力也沒辦法平靜。
但是程凡很淡定，他轉身，用比蔣一天一開始還要平淡的語調反問他，“為什麽不行？”
蔣一天盯着程凡，這樣沉默的場景實在是太熟悉了，他敗下陣來，“你說句實話行嗎？”他說。
程凡不動聲色的抽了下眉頭，終于還是輕輕開口，“……我就是，比較喜歡有露臺的房間，一擡頭就能看到天空。”
蔣一天點頭，順着他剛才指的方向去了浴室洗漱。
程凡早就做好了早飯，等蔣一天出來，說：“來吃飯吧，我送你回去。”
蔣一天沉默的吃完，沒等程凡動作就開門離開了。
程凡站在再次恢複寂靜的客廳裏，太陽可以透過露臺的窗戶照在他身上，但他突然覺得冷。
他面對着大門站了很久，最後疲憊的倒在沙發上，程凡手動了動，放在被子上摸了摸，已經沒有溫度了，他又看向桌面重新插好的花，小聲喃喃，“五年……你一畢業就回來了……是不是，一天。”
程凡不知道什麽時候又睡着了，他是被手機鈴聲叫醒的，他今天本來想休息一天，但是他的員工好像不允許。
他接起電話，是助理姑娘的。
“程總，我們前段時間準備的大單已經送貨幾天了，但是那邊領導突然改了主意，貨要全部退回來重新整理了再發，那我們都要一件一件打開确認再說啊，可是那邊又要的急，我們有點忙不過來了。”那邊助理的聲音挺着急。
程凡揉了揉山根，打起精神回他，“我馬上過來，沒關系，要得急還是要等我們發貨，以前沒處理過這樣的大貨，忙不過來正常，你們就按正常流程走，別亂。”
挂了電話後他換衣服出門，路上還打了電話給幾個部門的負責人，交代了一下，也安撫了幾句，“沒什麽難處理的，就是比平常忙一點沒關系，我很快就來。”
大家聽着老板随和的語氣也放松下來，一點點開始忙活，也有幹勁，程凡到了公司後也和大家一起确認整理。
這麽忙了兩三天，程凡倒是把前天早上那一點愁緒給放在一邊沒再想了。
不過他剛忙完後，就接到了家裏的電話，是程媽打來的。
程凡接了。
“媽，怎麽了？”
“找時間回來一趟吧，家裏有點事。”程媽說。比少年時更加冷淡疏離的語氣一點一點侵入他的身體。
“知道了。”程凡挂了電話，往後癱倒在椅背上，這些工作都沒能讓他這麽累，反而家裏一個電話，倒讓他像是熬了一天一夜一樣，他又想到了蔣一天，這一刻他真的好想好想蔣一天，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沖動，想去找他去見他。
可能因為又看到他了，不見面的時候可以克制，可以憑思念過活，一旦見了，就會生出越來越多不切實際的妄想。
今天程凡走的有點晚，他把所有交接都簽好後确認了一遍才下班。
以前的他如果下班晚，會比平常更着急開車回家，不想在路上再浪費更多的時間，但今天他卻沒了這份心情，程凡把車停在公司樓下的停車場，自己在附近慢慢晃悠。
走到一條街邊，他看到那一排都是酒吧，夜燈閃爍，有種屬于夜晚獨特的美。
程凡再一次感嘆，大城市裏的酒吧裝修的都這麽卷，一家比一家的雅致，明明是喝酒的地方。
他随便進了一家，點了杯酒喝着。
他想把自己灌醉，醉了之後就想不了事情了，他就不用這麽苦惱了。
程凡喝的有點迷糊，動作也遲鈍下來，但還沒到醉的地步，但他就像是故意要借着這個酒勁兒一樣，給路成發了條消息。
“蔣一天電話你有嗎？”
路成很快回複了，“有啊，怎麽了？”
程凡眯着眼打字，“發給我。”
路成：“你想通了？我馬上發給你。”
程凡：“嗯。”
程凡盯着手機裏路成發來的電話號碼發了好久呆，然後又要了一杯酒。
喝下去後，程凡又遲疑了很久，還是關了手機。
他叫了個代駕坐車回家。
洗漱完後，他卻躺在了沙發上，和那天蔣一天一樣的姿勢，程凡又打開了手機，在微信搜索聯系人，找到了蔣一天。
蔣一天的微信看着像新注冊的，頭像是一張很好看的藍天，微信號只是很簡單的T。
程凡歪頭盯着桌上焉的有些狠的茉莉，一閉眼，手動了下，好友申請發了出去。
發完後他徹底失去了力氣，把自己蒙在被子裏睡了。
第二天醒的時候，程凡下意識打開手機，發現好友申請在淩晨三點多的時候通過了，但蔣一天沒有說話，聊天界面就那麽安安靜靜的。
程凡也沒有發什麽話，好像到了這一步，他的勇氣已經全部耗光了，再不敢奢求什麽。
而且過了這麽多年他不敢慶幸，蔣一天對自己還有感情，當初自己那樣傷他，也不敢去多想蔣一天身邊，會不會已經有了另外合适的人，他不敢問，也不敢知道結果。
兩人就這樣，誰也沒有給誰發消息，過了半個多月。
…………
蔣一天靠坐在右下首的位置，聽着董事們的高聲讨論，煩不勝煩。
大概的意思是最近公司行情有些往下走的趨勢，想找一家小型商貿公司，要麽投資，要麽并購，都在讨論這個方案的可行性。
蔣一天聽的煩，但還是一下想到了程凡的公司，他聽路成說過，程凡現在正處于上升期，如果這個時候和這家公司達成了合作關系，那的确是可以共贏的。
蔣一天這麽想，就開了口，“我這裏有一個公司還不錯，要不要去試試？”
幾個董事面面相觑，一時沒有答應，蔣一天就繼續說道，“與其在這裏讨論一個下午，不如去拿出實際行動，你們是覺得有什麽風險？我可以給你們分析。”
一個董事點了頭，“你去談，後面的事我們來處理。”
蔣一天點頭，這件事就交到了他手裏。
程凡看着手裏的文件，還有點不敢置信。
今天他先是看到半個月沒見的蔣一天，又是收到這份投資決議的文件書。
我好像可以借着這份文件的借口高興了吧，就不怕被一天看出來了，程凡想。
“蔣總監，你們公司的意思，是想投資天臺嗎？”程凡勉強維持的淡笑的姿态問道。
聽着蔣總監這個稱呼，蔣一天語氣也淡了些，說出來的話也讓程凡失去了笑容。
“不是，我不想投資，也不想并購。”蔣一天說。
“我要收購。”
程凡變了臉色，天臺雖然只能算是個小型公司，但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從開創到現在，程凡都沒有讓天臺出過差錯，也不可能有資金鏈斷掉的情形，根本就用不着收購，“我不覺得我的天臺只能收購，蔣總監，貴公司的決策真的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嗎？”
蔣一天姿态放松的靠在程凡辦公室的沙發上，修長的五指摩挲着下巴，意味不明的看着他，“是啊。”
雖然程凡覺得這樣的蔣一天格外吸引人，但是現在不是犯花癡的時候。
程凡正了正臉色，說道：“蔣總監，收到這份文件書我很榮幸，天臺只是個小公司，可以得到貴公司的青眼，是天臺高攀，但是我的意思也很明确，只接受投資合作，如果你們執意要收購的話，就沒有再談的必要了。”
“天臺雖然是小公司，但是程總很有自信，骨氣也硬。”蔣一天撐起下巴看他。
程凡神色不變，依然堅定自己的立場。
兩人對視了一會，蔣一天“哼”笑一聲，俯身拿起那杯過來的時候程凡給他泡的茶，還是那個味道。
他又喝了一口。
蔣一天說，“不逗你了。”
程凡不解，皺眉看他。
蔣一天又靠回去，行吧，他從來犟不過程凡。
“我開玩笑的，我們的意思就是投資合作，你晚上有時間嗎？”蔣一天說。
程凡點頭，“有。”
蔣一天：“一起吃個飯吧，費用我報銷，我們好好讨論一下。”最後四個字蔣一天盯着程凡眼睛說的，語氣也慢下來。
聽着現在完全成熟的蔣一天的嗓音，不再像少年時那樣清越，帶上了一點磁性，聲線也變低了，程凡咽了咽喉嚨。
蔣一天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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