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025

蔣一天帶他去的是一家魯菜館，程凡沒吃過，他只知道是不辣的，而且貴。

少爺長大了，但習慣，口味還是沒變。

蔣一天這兩年穿慣了襯衣西褲，他身材又一直很好，肩膀寬，腰部勁瘦，一看就是常年運動鍛煉的，以前蔣一天就喜歡早上出門跑步，現在又特意鍛煉，從外表看是真的又高貴又高冷。

矜貴的少爺。

程凡沒那麽多講究，他繼承了蔣一天從前的習慣，不管上不上班，他都會去下面小區跑幾圈，有時候早上，有時候晚上。

也只是有時候會穿襯衣，大多數時候他還是穿的很日常，衛衣搭牛仔褲，休閑外套搭運動褲，比起少爺，他确實是太糙了。

等蔣一天點好菜，程凡又确認了一次，“費用你報銷？”

蔣一天暼了他一眼，說，“等會開發票，公司報銷。”

程凡忍住笑，“哦”了一聲。

菜一道道上齊，蔣一天說：“我只負責和你談合，你要是沒意見，我公司會再有專門的人過來跟你們說詳細的事項。”

程凡點頭，笑着說，“我哪能有什麽意見，我們這樣的小公司，能得到你們的認可就是高攀了，你放心，接下來我肯定好好配合。”

這樣謙遜的說話方式不知怎麽戳動了蔣一天，面色突然黯淡下來，也許是小公司，也許是高攀。

反正工作的事已經說完了，蔣一天向來憋不住心事，到現在也一樣，“你為什麽加我？”

程凡停住動作，蔣一天又問，“為什麽加了我又不說話？”

程凡放下筷子，脫口而出，“你的生日快到了吧。”

蔣一天手指幾不可聞顫了一下，他擡眼問，“怎麽？”

程凡又沉默了，但還是開口，“上次你抱着的茉莉開的不是很好，四五月份是茉莉的花期，會很漂亮，等到你生日那天，我送你一束茉莉，好不好？”

蔣一天瞪着程凡，連眼都舍不得眨，半天，他開口，聲音也露着顫音，“好啊。”

離蔣一天生日還有一個星期的時候，他接到了蔣爸的電話。

這幾年如果不是蔣爸主動來問，蔣一天不會跟他說一句話。

“什麽事？”蔣一天這幾天心情都不錯，語氣也沒那麽生硬了。

“你不是快過生日了嗎，也這麽大了，回家來看看吧，自己家有公司，沒必要老在外面漂着。”蔣爸在電話那邊說，這幾年可能是年紀大了，老覺得沒個小輩在身邊，跟別的家庭不一樣，就幾次想着讓蔣一天回自己家公司。

蔣一天冷笑，“我本來也不用漂，是你們逼我走的，這會兒又說起我的錯了？”

蔣爸無言了幾秒，只說道：“我是為你好。”

蔣一天：“算了吧。”

“……那你……”蔣爸又問。

“我不回。”蔣一天說完，挂了電話。

回什麽回，程凡還要給他過生日呢。

程凡這邊倒是臨時請了幾天假，上次程媽打電話過來就讓他找時間回去，只是一直沒騰出空，昨晚又接到了程爸的電話，說程媽住院了。

高鐵票已經賣完了，程凡就買了第二天的飛機飛回去，沒準備多少行李，就帶了一套換洗衣服和洗漱用品，背個包就夠了。

程媽這幾年身體是慢慢不好了，但是需要到住院做手術的程度是他沒想到的。

程凡一下飛機就打車去了醫院。

程媽手術剛做完，現在是在身體恢複期，需要特別注意。

看到他回來，程媽沒表現出多大的情緒，只問他，“耽誤工作嗎？”

程凡走進來，搖頭說，“請過假了，別擔心。”

程媽還是憔悴了，嘴唇也有點泛白，程凡看着不好受，轉頭問程爸有什麽注意的。

“今天晚上我來照顧媽，您回去休息吧。”程凡聽完注意事項，跟程爸說。

程爸猶豫了一下，看了程媽一眼，程媽點頭，他才說，“那行，一會吃了飯我再待會。”

“我去買吧。”程凡說。

買完飯程凡又去附近的酒店開了房，把背包放好再回了醫院。

程爸程媽也吃完了，程凡又說了一次讓程爸回去睡一會兒，程爸就回去了。

病房裏只剩下母子兩個，程凡坐下來，程媽靠在床上，午後的太陽漸漸起來，程媽的臉色好了點。

“程陽知道嗎？”程凡問。

程媽：“沒告訴他，他工作的地方離家遠，就不打擾他了。”

“行。”程凡點頭，又問，“怎麽突然嚴重成這樣？”

程媽：“年紀大了，身體總會出現這個那個的小毛病，積攢多了就這樣了。”

“我也沒什麽事，就是你爸前幾天一直守着，身體有點受不了，現在請護工都貴，才把你叫回來，讓你爸好好睡會。”程媽又說。

程凡還是點頭，“我守着，您也睡會兒。”

程媽看着他，後來還是躺下了。

程凡就這麽和程爸輪着照顧了程媽幾天，白天他來守着，晚上程爸就過來了，他回酒店睡覺。

他和程媽兩人之間的氣氛還是很微妙，既熟悉，又尴尬，并不是因為這幾年很少見面的原因，但他們都先忽略了這一層，盡量去享受這暫時平靜的氛圍，程媽這幾年兒子都不在身邊，年紀也大了，情感不像幾年前那樣偏激，單獨和程凡待在一起的時候，她幾次想詢問他一些事情，但話到嘴邊還是沒說出來。

當年的隔閡，還是太深了。

這幾天恢複的不錯，醫生說可以出去走走，下午程爸回家打算睡個午覺，程凡就扶着程媽去樓下醫院的花壇邊散步。

沒走多久，到底沒有全部恢複好，程凡攙着程媽坐下，他坐在另一邊。

程媽側頭看了一眼他們的距離，張了張嘴，還是皺着眉頭轉移了話題。

“陽陽前段時間打電話，說他實習的地方有個他們學校的師姐，對他挺照顧的。”程媽主動說了起來。

“挺好的。”程凡說。

說到感情，程媽難免想到程凡曾經的戀愛，“你呢，這幾年沒遇上好的女孩？”

程凡淡淡搖頭，“沒有。”

看到程凡這樣，程媽不禁又說道：“你不會還想着蔣家那個吧，那個時候的喜歡就不要惦記了，年紀又小，什麽都不懂，這麽不該的事都做得出來，你弟弟就很正常。”

程凡不想聽這個，難得在程媽面前露出煩躁的神色，“媽，夠了。”

程媽搖頭，“你還是沒放下，你以後怎麽辦。”

程凡垂眼，看到了自己的手指，他的手指算是比較骨節勻稱的了，但是蔣一天的手就很修長，每根手指都生長的很流暢，比他見過的都好看。

過兩天他要去買茉莉了，他要自己來包，以前自己過生日，蔣一天都親手給他包花束，一年比一年包的好，到後來幾乎看不出不是專業人士包的了。

想到那天蔣一天聽到自己要送他茉莉時的眼神，程凡的心先是酸澀的疼，又快速跳動了幾下。

他說，“媽，當初您覺得不對，覺得不好，我聽了，但也只能到這一步了。”

他嘆了口氣，“我不和他在一起，我也依然是個同性戀，就算不能和他在一起，也不會再跟誰有可能了。”

程媽真的震驚了，“你就打算這輩子就一個人過？”

“沒有他，我不就是一個人了嗎？”程凡苦笑着說。

程媽不再勸，不是同意了，而是再次失望了。

兩人沉默的坐了很久，後來程凡扶着程媽回去了。

程凡一直到蔣一天生日前一天才要回去，票前兩天已經買好，程凡走之前又過來跟程爸程媽說了一聲，程爸對此有些不滿，“你媽還沒出院呢，這麽着急回去幹什麽？要不再請幾天假？你不是老板嗎。”

“公司出了急事，我處理完了就回來。爸您請個護工吧，錢我來出，別媽還沒好，您又累着了。”程凡只這麽說，就拿出手機假裝打電話，邊出了病房門。

只是程凡還是沒能按時回去，程媽這裏和他公司中間相鄰的城市下了大雨，引發了這兩座城市都開始下雨，飛機已經晚點了兩個小時，程凡只能打車到火車站緊急搶票。

他跟蔣一天發了消息。

“回來的飛機晚點了，我正在搶票，可能會晚幾個小時回來。”

蔣一天很快打過來電話，程凡遲疑了一秒，接了。

蔣一天在那邊問，“我能去你家等你嗎？”

手心好像出了點汗，程凡說，“可以。”

蔣一天的聲音明顯變高了，“那你把你家地址發給我，還有密碼。”

明明前兩個月剛見時還那麽高冷，怎麽這麽快又變回本性了，程凡在心裏面偷笑。

“你怎麽知道我家是密碼鎖？”程凡好奇的問。

“上次來看到的啊。”蔣一天語氣很理所應當。

程凡樂了。

“地址我微信發給你，密碼……是你生日。”程凡說，聲音還是那麽清潤，那麽柔和。

蔣一天那邊斷了音，程凡看不到蔣一天烏黑雙眸中的神色，也聽不到蔣一天胸腔裏熱烈跳動的心跳。

程凡有點不好意思，“我先挂了，我搶票呢。”

蔣一天應了，聲音從電話裏傳來，很低沉，“嗯。”

程凡搶了一個小時的票，終于搶到一張站票，他連忙過安檢，不想浪費一點時間，這比他自己下班要回家還急。

終于上了車廂後，程凡的心才放下一半，這時蔣一天的電話又打來，他走到沒人的角落接起來。

“你還沒到嗎？”蔣一天語氣變得有點不耐煩。

程凡趕緊說，“快了快了，火車比高鐵慢一點，但也很快了。”

蔣一天不高興，他越等越難心安，“你真上火車了？”

“上了上了，我給你發視頻。”程凡說着就要挂電話拍個視頻發過去。

“別挂。”蔣一天說，又小聲說，“你陪我說話就夠了。”

不知怎麽的，程凡被逗笑了，但這是在火車上，程凡忙捂住嘴，但低笑聲還是穿進了手機裏。

蔣一天聽見了，挑眉問，“你在笑？”

“嗯，不好意思。”程凡趕緊憋住，跟蔣一天說。

聽到程凡笑了，蔣一天倒是無所謂，“笑吧。”

說完又皺眉，跟程凡抱怨，“火車真夠慢的，這麽幾年就沒變過。”

程凡安慰他，“你先洗漱，時間過的很快的。”每次聽到程凡又輕又緩的聲音，蔣一天都能奇異的安下心，五年之前這樣，五年之後還是這樣。

“先挂了行嗎，這裏沒地方充電。”程凡問他。

行，他就是喜歡程凡這麽跟他說話。

蔣一天面上還是高冷的，只“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