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 “記住我什麽樣子了麽?”
15 # 第 15 章 “記住我什麽樣子了麽?”
“只知道拿你們霁寒真人當擋箭牌,我看你們七門除了霁寒真人,剩下的都是些雜七雜八打油的。”那黑衣劍修怒道,“有本事我們大比中走着瞧!”
兩夥人誰也不服誰,但鑒于兩派長老都在不遠處,便無人敢動手,只得憤憤作罷。
而肖戟還在一旁滔滔不絕地講,霁寒真人是如何攪合邢曲門派的——
“真人聽說屍體在那,連夜禦劍前往。邢曲門派聽說他要來吓得半死,不僅叫來了附近山派做救兵,還叫來了全派上下最厲害的長老-共同加固山門結界。
結果最後你猜怎麽着,真人只出一劍,被數十人加固的結界就轟然碎了!”
程闕聽得頭痛,打斷問道,“你親眼見的?”
肖戟一噎,“不是。”
“那你又是怎麽知道邢曲偷屍體是因為……”程闕不忍将剩下的話問出口。
“也是猜的。”肖戟答,“大家都這麽傳。”
程闕嘆息,忽然明白了一件事情——
人,還是活着好。
但一旦死了,就別再活過來了。
畢竟在他活着的時候,雖是個剛到築基境界的廢物,卻并不敢有人對其言辭不敬。可死後,竟傳出什麽“為行茍且之事”這類荒唐且可笑的傳言來。
最要命的時,他重活一世還得被迫聽着。
“最後呢?”程闕轉移話題問道,“真人把屍體撿回來,碎屍萬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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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找回來……”肖戟一愣,“邢曲門派最後也沒承認屍體在他們那。”
“假的。”程闕評價,又仿佛不夠解氣似的補充,“簡直荒謬至極。”
印象裏,他與邢曲門派幾乎沒什麽交集,對方沒有理由去偷他的屍體。
更荒謬的是故事的後半段——
序沂才不會連夜将自己屍體帶回來。
除非他真的想将自己碎屍萬端,開棺鞭屍。
就在此時,空地中間忽然浮現出一個巨大的高臺,有一胡須飄然的青衣老者立于其上。
衆人見此,紛紛安靜下來。
那老者正是整場大比秩序的維護者,也是最後輸贏的評判者,也是天下劍盟之主——齊昇。
傳言說,他年歲幾百,年輕時也是同序沂一般的佼佼奇才。早就到達飛升境界,實力高深莫測,放眼天下無人能及。
無人能在他眼皮下違規耍把戲。
他蒼老卻矍铄,嗓音洪亮如鐘,首先歡迎前來大比的四方門派,随即介紹本次大比的評判規則。
“由于上次大比有門派長老殒身,此次大比規則變化。”他緩緩看向七門山派,繼續道,“并不以殺害兇獸為計分,只要能從玄山崖另一側的山門中離開,便算完成大比。”
衆弟子聽此,不僅沒歡呼雀躍,氣氛反而沉重下來。
傳聞,玄山崖此側通向彼側山門路途兇險,非一般人可及。
今年的大比無疑是放嚴了條件,同時防止門派間自相殘殺罷了。
“怎麽嘆氣?”
程闕忽然擡頭,竟發現序沂直直看向自己,而他剛剛竟毫無察覺。
周遭寂靜,序沂的聲音也壓得很低,卻有種清冽的動聽。
“我随行,不會讓你受傷的。”對方輕聲道。
“我沒……”
程闕剛想答話,卻被齊昇打斷,那老者繼續宣布道,“為确保公平,每個門派弟子會被陣法随機傳送到不同位置。禁止門派勾結,禁止門派厮殺。”
下一瞬,陣法已在臺中開啓,已有門派的隊伍起身打算邁入其中去。
程闕無聲嘆了口氣,将吐了一半的話咽回肚子裏。
他本想說:我沒事,你好好保護師兄弟。
我不在乎。
但他只是随着七門的衆人起身,向傳送陣法處走去。
徐瑾帶着其餘弟子走在前面,他與序沂并排走在最後面。
快走到陣法入口時,序沂忽然伸出一只手,攔住程闕将要前進的路。
程闕步伐瞬間頓住,腰封在那只手前半寸戛然而止。
他轉頭,不解看向序沂。
只見對方長眸微垂,日光打在眉側,竟暈開一層朦胧的溫和。
他說,“記住我什麽樣子了麽?”
程闕困惑,乍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但看對方神色卻不似戲言。
他并未開口,但內心已經替他将答案講出無數次了。
當然記得。
冷峻眉眼,高挺鼻骨,淡色薄唇,銳利颌角。每一處細節都在前世荒唐的夢境中,用眼神撫摸過千千萬萬次。
就算他有一天忘記了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忘記他曾在夢裏,如何用手指描繪出對方的樣子。
那段記憶仿佛刻進他的靈魂中,就算剮開心口也消磨不掉。
縱使有再多的怨憤與恨意,再多的悔恨與痛苦,那個将如此深刻且複雜的感情帶給他的人,确是真真實實存在的。
“霁寒真人,向言,快過來呀!”
程闕聽見喬和一撥人在喊他們,便錯開目光,擡腳向入口處走去。
在他感覺自己被卷起陣法氣流中的瞬間,他聽見序沂在他耳邊講話。
“玄山崖下常有鬼魅喜歡扮作人的模樣,別被騙了。”
程闕隐隐覺得哪裏不對,他想問:你不是與我們同行嗎?怎可能認不出哪個是你,哪個是僞裝的。
他還想說,別瞎勸告了,就算你化成骨灰撒進海中,我也能認出你的身體在哪滴水裏。
但轉眼間,他和序沂已經被氣流分開。程闕只感受到一陣強烈的力氣将自己卷着向前走,正當他覺得暈到有些想吐的時候,眼前驟然一黑,雙腳終于踏在了地面上。
片刻後,周圍此起彼伏地傳來了各種抱怨喊叫聲。
“怎麽這麽黑,什麽也看不見!”
“摔死爺了!”
“這是誰,躺我腿上了!”
下一瞬,一簇火苗瞬間在漆黑如夜的玄山崖下亮起,火光背後現出一張幽暗的臉。
衆人見鬼般瘋狂叫喊。
唯有喬和勉強還算淡定,他大概是拼勁意志力不将視線移開,随即深吸一口氣喊道,“向言!”
只見程闕手持點燃的樹枝,恍若無事般轉過視線,對喬和淡淡解釋道,“鑽木取火。”
他手心中的餘溫還未消散,正是剛剛生火符的結果。
有了火光,喬和等人這才看清周圍的面孔,他極有師兄風範地将五位七門弟子輕點一番。而當目光轉到角落裏的人影時,表情頓時僵住。
只見一黑衣人腰佩彎刀,站在無人注意的角落處,不知看他們有多久了。
正是剛剛在上面與七門發生沖突的邢曲門派弟子——溫元。
肖戟已經控制不住怒氣,想張口罵人了。
兩邊有些僵持,還是程闕站在一旁打了個圓場。
“恰巧同路乃是有緣,起沖突對誰都沒好處。不如一起争取贏得大比,有什麽冤仇出去再說吧。”
沒人答話,算是默認。
正在此時,忽有一道聲音在一旁弱聲道,“話說,你們有人看見霁寒真人了嗎……”
程闕心忽地一跳。
走入傳送門前,對方說的那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又浮現在腦海裏。
序沂在哪?
他要做什麽?
“霁寒真人明明應該與我們随行的,他人怎麽沒了!”肖戟聲音有些抖。
“我們要是遇見兇獸死了怎麽辦,上次大比長老……”另一個聲音又弱又小。
……
“不會。”
在一衆悲觀的嘆息中,程闕的聲音便格外突出。
“若是我們遇到危險,他一定會及時來助。”程闕說,“他不做沒把握的事。”
他自己也不知為何要替序沂說話。
但序沂在他心中的确是這樣的人——永遠有條不紊,深謀遠慮,成竹在胸,果斷狠厲得不留禍根。
程闕沉默片刻,從懷中掏出那塊桂花糕,放進嘴裏。
帶了一路,邊緣處已經被壓碎,但內芯完整,有恰到好處的甜香從牙縫中蔓延開來。
他牙關微微用力,但就在那瞬間,仿佛被什麽堅硬的東西硌到了牙。
他倉促将嘴裏東西吐出來,凝神看去。
竟發現那小巧的桂花糕中間,不知為何有一塊金屬質的圓球!
于此同時,一聲凄厲而驚悚的獸啼也從遠處傳來,衆人立刻緊緊圍作一團,拔劍緊張地盯着周遭的動靜。
“向言,快到中間來!”喬和嚴肅道。
“你手裏多了個什麽東西?”肖戟眼睛尖,忽然問道。
程闕攤着手,凝視着那小東西,還有些發愣。
他既不懂這東西是什麽,也不懂序沂将其交給他要做什麽。
更弄不清楚,對方為什麽要用這種迂回周折的方式給他。
若他沒有碰巧将其帶在身上,而是将這塊糕點送人,或是丢了,扔了,又該如何?
程闕輕吸一口氣,
——只見他未拿火燭的那只手心中,赫然躺着一塊銀色的小珠子。
圓潤光滑,又沉重結識,程闕微微搖手,竟覺得有什麽東西藏匿在裏面。
“這東西我好像見過。”一旁的喬和忽然開口。
“是霁寒真人給你的?”
*
作者有話要說:
序沂:記住我什麽樣子了麽?
程闕:記不住。
序沂:做個夢,現在記住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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