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 程歡的對象,竟是自己

19 # 第 19 章 程歡的對象,竟是自己

程闕痛到渾身顫抖,但即使在思路不甚清晰的狀态下,他依舊勉強想清楚剛剛發生的事情。

那只巨猩猩根本是假的,不過是溫元制造出的一個幻境,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真正目的,不過是為了逼他畫符出手打開結界。

絕望與憤怒不分上下地從心底竄起,他雖痛到眼前發黑,卻倔強地擡着頭。眼底閃着冰冷且猩紅的光,徑直瞪向對方。

“我是向言。”他一字一頓,咬牙緩慢說道,“程闕已經死了。”

溫元站在原地沉默着,在程闕拒絕的那瞬間,他一向平淡的眸子仿佛忽然碎裂開來,裏面充斥着凄涼的哀傷與失望。

他一步步走到程闕面前。

步子邁得極小,仿佛生怕吵醒了人。

溫元緩緩在程闕面前蹲下身來。

程闕以為對方要對自己下殺手,畢竟他對前世的自己深惡痛絕,一旦探查到有詭道的跡象,怕是要立刻将自己斬草除根,不留後患。

他幾乎就要用最後的力氣在手心中畫出一道血符。

卻不想溫元将身上黑色的避雨裘衣脫下來,輕輕蓋到他身上。

但程闕現在根本無心思考對方的意思,細密的疼痛幾乎是無孔不入地鑽進他的每一處骨縫中。

他雙拳緊握到骨節泛白,咬牙狠道,“離我遠點。”

前世的記憶不可避免地紛繁湧來,讓他下意識地退避一切有目的性的試圖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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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元卻對他的話恍若未聞。

他将一只手抵在程闕的後背上,用內力幫他疏通經絡。

不知過了多久,程闕終于從要折磨死人的疼痛中緩過來些許。

溫元的內力給人的感覺很奇怪,蠻荒而生硬,粗粝而不兼容,不像是普通劍修的感覺。

若硬要形容,程闕覺得那像是種叢林中覓食的困獸。

溫元收手,低頭看着程闕,一字一頓緩聲道,“你究竟是沒認出我,還是不想認。”

“我找了你好久。”他的聲音愈發顫抖,“自從你把我扔在樹林裏,說你不久就回來。”

仿佛一-股電流篡過四肢百骸,程闕猛然擡眼。

眼前溫元眸光熾烈,依舊閃着那種與生俱來的,野獸般冰冷且幽深的暗綠色光。

竟是很久之前,他救治過的那頭小狼。

被他撿回,又被他丢棄的狼。

溫元繼續開口,嗓音如砂紙般嘶啞。

“我當時不知在樹林中等着多少天,直到快餓暈,才知道你不會再來了。你若是不想要我,直接殺了我便是,為何又要治好我的傷。”

“我在那個樹林中守了十年,看過每一個過路人的臉,沒有一個人是你。十年後我化形成人,拜入邢曲門下。當時我想,現在我長得和人一樣了,應該可以去七門找你。”

他眸光顫動,渾身緊繃。

“只是我到七門之時,只看到了你的屍體。”

“那之後我曾很多次試圖從七門打聽你的蹤跡,但得到的永遠是一個答案——程闕已死,屍骨未尋,魂魄難招。”溫元過于激動,以至于夾雜在暴雨中的嗓音有些尖銳。

“但我不信,只要魂魄招不來,你一定還在世上的某個地方。直到……我來到玄山崖下。”

遽然間,程闕竟從對方的只言片語中猜到一切——

對方來到玄山崖下,看見了那個假扮自己模樣的鬼魂。

然後成了對方忠實的狼,伴其左右。

對于初階弟子來說,黑暗是潛伏的最佳隐蔽。因此溫元和他們一起下山崖之後便化形成狼接應“程闕”,也并無人發現。

只是他萬萬沒想到的是,眼前這個叫向言的年輕人,用一模一樣的招法将“程闕”殺死了。

他之前并不是對“程闕”的身份沒有猜測,只是不願承認。他寧可相信對方已經淪落成玄山崖下鬼魂埋殺過路人,也不願承認對方已經死了。

只忠于願忠于者,為其不辨是非,大概是他身為狼獸的天性所在。

程闕看着對方猩紅的眼,卻比前世更加無可奈何。

若是短時間的傷痛,大抵會随着時間淡化,只要及時彌補,一般都無法釀成追悔莫及的後果。

所以世間最難原諒的人事,一是歷久經年物是人非,二是生離死別天人兩隔。

“溫元啊……”程闕在雨中輕輕閉上眼睛,又用力睜開。

他嗓音緊得幾乎要說不出話來,他知道自己接下來要說的事情殘忍且現實,但他卻別無選擇。

“之前那件事的确是程闕有對不起你的地方,但這麽多年過去了,他早就死了,你該放下了。”

溫元無聲,但程闕仿佛能聽見他手指節被攥出擠壓的悶響。

“我找你,不是因為你對不起我,你沒有……”

“我知道。”程闕擡眼,眼底是令溫元陌生的淡漠與冷靜。

“但我現在是向言,程闕死了,我也不想再用他的痕跡活着,你能明白嗎?”

溫元肩膀劇烈起伏許久,終于艱難道,“好……我不會将此事告訴任何人,也不會讓任何人猜到你是程闕一事。”

程闕錯開目光起身,輕聲道,“多謝。”

他正欲起身,卻忽然聽得身後對方發問。

“你既然決定放棄前塵,又為何守在序沂身邊不願走。”

程闕立在雨中,沉思許久。

為什麽不走,這正是他想問,卻又不敢問自己的問題。

雖然七門禁止弟子未經許可下山,但若是他執意要走,也并非毫無辦法。

“我不走,并非是為了守在序沂身邊。”程闕緩聲開口,“只是七門與我淵源頗深,還有許多執念罷了。”

“等時候到了,自然會走。到一個人煙罕至的山清水秀處隐居,有何不好。”

溫元在那瞬間想問,若是隐居能不能帶上我,但終究止住了。

時隔多年,他總該明白承諾太遠的東西,人是會被迫違約的。

“你心中明白便好。”溫元岔開話題,“我在玄山崖下多年,對此處地形甚是了解。你若是想去序沂所在之處,不出兩個時辰我便能将你安全帶到,但我有個條件。”

“什麽條件。”

“若是有機會,我想跟你回七門。”

若是随意換個人,大概會覺得溫元念想過于深重,不過是當年舉手之勞的恩情而已,何必挂念至此,不惜改換門派去投奔。

但程闕不會。

就像他永遠都不會忘記,序沂将半死不活的他撿回來的那個雪天,不會忘記那被他牽着的含着冰雪氣的衣角。

“好。”程闕鄭重答,“我會盡力。”

*

由于溫元輕車熟路,兩人不久便到了那鬼魂口中的“極惡之地”。

出乎程闕意料的是,相比于玄山崖下其他地方,此處甚至算得上風景秀麗。

周遭芳花四處,有一道流水從山間淌下來。

不知為何,看見溪澗的瞬間,程闕竟覺得有瘋狂想飲水的沖動。

“這裏的東西不能入口,也不能碰。”溫元提醒道,“山花有毒,把鼻子堵上。這裏鬼魂最擅長僞裝別人的模樣,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事物。”

程闕反問,“你不随我進去?”

溫元搖頭,“此處之所以艱險,其中一個原因便是不可有同行者,我只能幫你至此。”

程闕謝過溫元,獨自用袖口捂住口鼻,向山花深處邁去。

前行不遠,忽有一處山花極其茂盛,有些花竟有幾人高,花莖比一旁的樹幹還要粗上不少。

而與此同時,程闕竟聽見從裏面傳來令人面`紅心跳的呻`吟。

他心神微動,憑借着直覺向那處走去。

花朵生得密集,且不同于尋常植物,他畫符竟無法破解。待程闕艱難從中穿過之後,身上衣物已經被劃破,手臂上也多了幾道長長的劃痕。

奇異的是,那劃痕處并沒有冒出血來,而是少量泛綠色的奇怪液體。

程闕蹙眉擡眼,卻在那瞬間下意識屏住呼吸。

他面前有一個仿若從天上降下來的瀑布,而水面卻不尋常地光滑,仿佛一面天然的巨大鏡子。

剛剛那些奇怪聲音,便是從這裏傳出來的。

他萬萬沒想到,鏡子中的人,竟是序沂。

準确來說,是程闕只在夢中見過的序沂。

他上身未着白衣,右肩處的傷疤依舊鮮明,晶瑩的汗珠從他線條分明的骨骼處淌下,徑直滴進程闕不敢看的位置。

他淩厲的雙眸緊閉着,薄唇微啓。

像是冰面上燃起一片火。

而他身`下承`歡的對象,竟是自己。

*

作者有話要說:

咳咳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小吹 20瓶;深居簡出、41970878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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