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走驢上任

走驢上任

定安縣郊外,遠遠走來兩個年輕男人,其中一個騎在一匹小毛驢上,另一個則牽着小毛驢的缰繩。

騎在毛驢上的男人一副書生打扮,他悠然自得,身體随着毛驢的步伐随意晃動,露出一副輕松自在的模樣。

而牽毛驢的男人則作家丁打扮,他愁眉苦臉,就差把“不高興”三個字寫在自己臉上了。

“少爺,您到底為什麽非要去觸聖上的黴頭啊?”家丁陸小鳴終是忍不住,再度抱怨起來。

本來一臉惬意的蘇雲牧被陸小鳴的這句話弄得興致全無,他睜開散漫的雙眼,嘆氣道:“跟你說了你也不懂,別再瞎問了。”

“是是是,是我不懂,也不知您是怎麽想的,好不容易高中狀元,大好前程才剛開始就要結束了。”陸小鳴毫不避諱地說着事實,他看向蘇雲牧,認真道:“少爺,您就一點都不後悔嗎?”

蘇雲牧被這麽一看,當即就來氣了,“陸小鳴,你有完沒完,就知道嗆我是吧?你要是不願意跟着我就趕緊回去!”

“我倒是想回去,可回得去嗎?您自己被貶後都不敢回府,我要是一個人回去,先不說老爺會把我怎麽樣,我爹就得扒我層皮。”陸小鳴猛地一拉毛驢缰繩,似是發洩心中的不忿。

“你!”蘇雲牧身形一個趔趄,差點沒從毛驢背上摔下去,“有你這麽做家丁的嗎?信不信我把你發賣掉。”

陸小鳴絲毫不懼,反倒提起了要求,“好啊,希望少爺給我找一戶好人家,讓我少吃點苦。”

“你還挑上了是吧。”蘇雲牧重新坐穩,恨恨道。

陸小鳴冷哼一聲,不再多言,只默默牽着毛驢帶路,蘇雲牧見他不再說話,也不給自己找不痛快,兩人陷入冷戰。

一個時辰後,半句話不說的兩人來到定安縣外。蘇雲牧遠遠地就看見有一人在爬樹,那人身手敏捷,動作輕靈,三兩下便毫不費力地竄至樹上。

蘇雲牧不禁好奇,繼續打量着爬樹的那人,原來那人上樹是為了幫一群孩童拿挂在樹上的風筝。

“拿着,以後小心點。”樹上年輕男人清冽爽朗的聲音傳來,他一邊笑着,一邊把風筝扔給樹下等候的孩童們,孩童們拿到風筝後便歡天喜地地跑開了。

Advertisement

年輕男人并沒有急着下樹,他面帶笑意看着跑遠的孩子們,忽然,他似有所感覺般,朝蘇雲牧的方向看來。

兩人視線相接,一人在樹上,一人騎在毛驢背上。蘇雲牧毫不避諱年輕男人投來的目光,與他直直對視,他看清了這個年輕男人的外貌,這是一個與他年紀相仿,外表俊朗的男人。

年輕男人臉上還挂着若有若無的笑意,他的眼神中卻透露着疑惑,似乎不太明白蘇雲牧為什麽一直盯着他看,他收起笑容,率先不與蘇雲牧對視。

在蘇雲牧的注視下,年輕男人潇灑利落地躍至樹下,落地的動作就如黑貓那般優雅無聲。落地後,他抖落身上的落葉,便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蘇雲牧若有所思地看着年輕男人遠去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麽。

“少爺,馬上到定安縣了,我們找個人問問縣衙怎麽走吧。”陸小鳴主動打破兩人間的僵局,出聲提醒道。

蘇雲牧收回視線,回過神來,“哦哦,好的,随便找個人問問吧。”

幾番打聽之後,兩人來到當地縣衙門口,卻發現大門緊閉,沒有半個人值守。

陸小鳴後退數步,仰頭查看了一下衙門的牌匾,自言自語道:“是衙門沒錯啊,怎麽沒人呢?”

蘇雲牧四下打量,注意到了衙門前的鳴冤鼓,他伸手抹了一下鼓面,感受了下手指上沾染的一層灰,這鼓顯然已經很久沒人敲了。

陸小鳴回到蘇雲牧身邊,詢問道:“少爺,現在怎麽辦啊,衙門好像沒人。”

“看我的。”蘇雲牧拿起鼓槌,擡手便往鼓面重重敲去,鼓面轟然作響,灰塵被震落四散。

陸小鳴一手掩住口鼻,一手不停扇風驅散灰塵,他家少爺會做出這種事他一點也不感到奇怪,如果這鼓聲沒引出衙門的人,他家少爺就該拆門了。

他們拴在門口的小毛驢被這鼓聲一激,發出難聽的驢叫,陸小鳴趕忙去安撫。這不大不小的動靜引來路過的行人側目,他們神色各異,有的掩嘴偷笑,有的匆匆離開,有的則一臉擔憂。

其中一個面色和善的中年男人上前一步,善意地對兩人提醒道:“喂,兩位小兄弟應該是外鄉人吧?我奉勸兩位一句,這衙門的鼓可敲不得。”

蘇雲牧停手,挑眉問道:“為何敲不得?兄臺可否方便告知?”

“你們有所不知,這衙門已經…”中年男人正欲解釋,就聽見“吱呀”的開門聲響起,衙門裏面有人出來了,他顧不得再多說什麽,逃跑似的撒腿就跑。

陸小鳴看着跑遠的男人身影啧啧稱奇,剛想說兩句發表一下看法,就聽一聲暴喝傳來:“什麽人膽敢在衙門前鬧事!不想活了嗎!”

蘇雲牧看向從衙門出來的人,這人一身捕快打扮,是個眼神兇狠,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如果細看,會發現這男子睡眼惺忪,似是剛睡醒的樣子。

他剛想和這捕快說話套近乎,卻被陸小鳴搶先一步,“大膽,你可知我家少爺是何人,居然敢這麽吼我們?”

捕快哈欠打到一半,被陸小鳴的氣勢威吓住,他立即揉了揉眼睛,審視起蘇雲牧兩人來。

此時的蘇雲牧在外人眼裏看來,不過一個樣貌清秀、氣質儒雅的十八九歲青年。他來定安縣的時候,一切從簡,并未穿什麽名貴的錦緞華綢,所以他現在看起來只比普通人好看一點,并未有什麽特殊。

捕快看清蘇雲牧兩人後,并不認識這兩人,只當這兩人是外地來的毛頭小子,不知天高地厚。

他來了底氣,冷笑一聲,不屑道:“哼,我管你是什麽人,敢來擾官爺我的清夢,今天就讓你們吃不了兜着走!”

捕快握緊拳頭,就要往看起來好欺負的蘇雲牧臉上招呼,陸小鳴一個箭步,眼疾手快地握住了捕快的手腕。

蘇雲牧瞪大雙眼,看着近在咫尺的拳頭,感受着撲面而來的拳風,他迅速後退幾步,以免被打的鼻青臉腫。

“好小子,你居然還敢反抗。”被握住拳頭的捕快進退不得,便要用另一只手去拔腰間佩刀。

陸小鳴看出捕快意圖,在捕快拔出刀前,一個頂膝痛擊捕快腹部。捕快吃痛,全身頓時沒了力氣,他腿軟跪地,知道自己不是陸小鳴的對手,于是大聲呼救,“快來人啊!有人打捕快!”

這一聲呼救果然奏效,只見衙門內又出來一胖一瘦兩個捕快,他們看了一眼陸小鳴和跪在他面前的捕快,就要罵罵咧咧地動手。

陸小鳴丢開抓着的捕快手腕,退後幾步護在蘇雲牧身前,擺出防禦的姿勢。一胖一瘦的兩個捕快也利落地抽出佩刀,朝蘇雲牧兩人緩緩逼近,雙方一觸即發。

“都給我住手!本官是定安縣新上任的縣令,你們把刀給我放下!”蘇雲牧大聲說出了自己的身份,他心知再不說,今天這事就沒法收場了。

跪倒在地上的捕快一手捂着肚子站起身來,一手攔住胖瘦捕快,“你是縣令?”他滿臉難以置信地再度審視起蘇雲牧來,“有什麽證據能證明嗎?”

蘇雲牧摸了摸懷裏,掏出委任狀和身份證明扔到三個捕快面前,“你們自己看。”

瘦捕快動作機靈地上前撿起,遞給被打的捕快手中,胖捕快湊上前來,問:“老大,這小子說得是真的嗎?他真的是縣太爺?”

捕快老大半信半疑地檢查起委任狀和身份證明,他的臉色逐漸變得難看沉重起來。可下一個瞬間,他又擺出一副笑臉相迎的樣子,對蘇雲牧熱情道:“原來是蘇大人啊,小人剛剛有眼不識泰山,還請蘇大人您勿要見怪。”

他想要巴結靠近蘇雲牧兩人,卻被陸小鳴攔下,他立即又對陸小鳴熱情道:“不知這位小兄弟又該如何稱呼,剛剛幸虧有您攔住小人,才沒讓小人鑄下大錯。”

蘇雲牧震驚于捕快老大變臉的速度之快,陸小鳴則自鳴得意地開始自我介紹起來,“好說,小爺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叫…哎呀。”

“陸小鳴,你耍什麽威風,給我起開。”蘇雲牧一臉冷漠地推開阻擋視線的陸小鳴,他對捕快老大問道:“本官問你,你叫什麽名字?”

“小人姓張名德,還請蘇大人原諒小人剛剛的冒犯。”張德樣子恭順,完全沒了一開始的嚣張,他微微躬身,雙手捧着委任狀還給蘇雲牧。

蘇雲牧接過重新收好,他看向胖瘦捕快,“你們呢?”

胖捕快:“李財。”

瘦捕快:“王忠。”

胖瘦捕快看見張德的舉動後,就收刀回鞘,老老實實地回答了蘇雲牧的問題。

蘇雲牧本欲繼續問下去,但他眼角的餘光注意到了一些膽大還在看熱鬧的行人,他覺得這樣不行,再這麽問下去,萬一丢了衙門臉面就不好了。

他提議道:“我們進衙門再談,對了,順便把小花也牽進來。”

李財撓頭問道:“小花是什麽?”

陸小鳴指着一個方向提醒道:“喏,就是拴在那裏的一頭驢,你們家縣令就是騎它過來的。”

蘇雲牧:“……”

五人一驢進入縣衙,蘇雲牧遠遠地看見公案桌底下有幾個散亂的酒壇,其上剩餘一些殘羹剩飯,這本是用來公堂審理的案桌竟是被當成了飯桌。

蘇雲牧這下真的有些生氣了,他指着公案桌質問道:“那是怎麽回事?誰能給本官解釋一下?”

三個捕快眼神躲閃,一臉菜色,沒人回答蘇雲牧的問題。蘇雲牧見沒人說話,又問:“縣丞人在哪裏?這麽大一個衙門怎麽就你們三個?其他人呢?”

又是一陣短暫的沉默,最後還是張德不情不願地回答道:“蘇大人,現在的衙門就我們幾個,已經沒有其他人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