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這個班啊

第8章 這個班啊

“咱們可能還得再在家待一個月。”白愉對丹賦聖說。

“那我跟我的幾位老朋友打個電話,讓他們早上不要等我。”丹賦聖注視着電腦,沒空去看白愉。

“我能問問您在幹嘛嗎?”白愉感覺自己的生活觀又一次受到了沖擊。

“你指這個?”丹賦聖指了指電腦屏幕,“我在建模,很難看懂嗎?”

“那這位丹賦聖呢?”白愉指向沙發角落用古早紡織機織布的丹賦聖,那是需要修為去催動的紡織機。

“我在織鲛紗啊。”織布的丹賦聖擡起頭認真道。

此時他們這小小的房子裏有十二個丹賦聖,這群丹賦聖裏只有一個是本體,其他的都是血傀。

一般分身傀儡是思維僵化的,他們的神态多少有些麻木,可丹賦聖的血傀卻像是把他本人的思維複制了十幾遍,相當靈活。

而且丹賦聖這麽長的壽命真不白活,他會的東西實在太多了。

既能緊跟潮流玩3D打印,做小零件賺阿宅膠佬的錢。又能繡花幫愛美的客戶補衣服,被人誇神仙審美巧奪天工。

賣草編飾品時被人稱為技藝高超的老先生;賣鲛紗制品時又被人稱為人美心善的小姐姐。十幾歲小孩在他這兒買捏捏小玩具,親切地稱他為“寶”;二十幾歲的模型佬張嘴便是“哥”。

真不愧他活了兩千多年!一天沒白活,天天都在學手藝,到哪兒都餓不死他。

“您要是缺錢可以跟我說,沒必要弄這麽多副業。”而且丹賦聖到底是怎麽把名頭打出去的啊?

官方監控了丹賦聖的各個賬號,丹賦聖的業務線很廣,他的商品頁面的種類也不豐富,一人只能拍一個。拍下的同時商品頁面鎖定,只有在丹賦聖做完一單成交後,商品才會重新上架。

而丹賦聖每次完成一單,幾秒鐘之內就能接到第二單,那些人都是預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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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賦聖太受歡迎了。

按理說,修行人的生活是很無聊的,無非就是打坐悟道和練功誦經。盡管白愉已經對丹賦聖的性格有了個大概的認知,但他在收到消息時還是對平靜的生活抱有期望的。

“昨天您又跟晨歸先生打了一架,您二位就不能克制一下嗎?”昨天丹賦聖和晨歸忽然原地消失,等他們再出現的時候,衣服也破了,頭發也亂了,身上全是血。

“昨天不是我挑事。”丹賦聖們異口同聲。

原本背着手站在丹賦聖身後看他建模的晨歸一下子就來了火氣:“你自己清楚你昨天都說了些什麽大逆不道的話?!”

“大逆不道?!呵,我哪一句騙了人?!”丹賦聖也窩火,“我昨天如果說了一句謊,不必你動手,我自戕!”

“是!你沒騙人!你比騙人造謠的還要狠毒!”

“你對我有偏見!”

“是你這個人長偏了!”

所以到底發生了什麽?

窩在籠子裏玩手機的玉獒慢悠悠地開口:“昨天有個客戶定了一黑一白兩套衣服,好像是想扮演魔主和猶清真人。”

白愉大為震驚:“難不成丹先生透露了什麽秘密?”那也不對啊,如果丹賦聖說了什麽不得了的事,他上級的反應應該會很快。

“沒,買衣服的那人估計也相信魔主和猶清真人有點什麽故事。丹賦聖為了哄對方,就說自己認真算了這倆人的命數。”玉獒說到這裏,忍不住嗤了一聲,“他說魔主和猶清真人确實是能鑽一個被窩,能摟着睡覺的那種。”

白愉:……

“有什麽問題嗎?猶清真人把我撿回去的時候我才三歲,我就是和他睡過一個被窩,我就是摟着他睡的。”丹賦聖為自己狡辯。

白愉按壓太陽穴:“不對啊,對方只是買個衣服,人家問你這個幹嘛?”

“我說我是修士,對面問我會不會看命,我說我會,我為人熱情。”丹賦聖兩手一攤,“這種事沒什麽大不了的,我都不在意,人家聽了我說的話之後挺開心的,開心不就成了?”

玉獒又是一聲冷笑:“然後別人額外給你發了個小紅包。”

“我沒有主動讨要紅包,我也不理解對方為什麽這麽慷慨。”丹賦聖覺得自己很無辜。

“對方的行為是你引導的。”玉獒了解丹賦聖,丹賦聖不算什麽天生壞種,但他也不能被劃分到好人行列裏去。

“我只是在給對方提供情緒價值。”丹賦聖不滿。

“我打斷一下。”白愉看着籠子裏的玉獒,“我能知道您在幹什麽嗎?”

“嗯?我在看作業。”玉獒翻了個身。

“為什麽您看作業不穿衣服?”白愉覺得這個房間裏除了自己以外的人都是瘋子。

“啊?我為什麽要穿?”玉獒反問,“學生們又看不到我現在的樣子。”

他光溜溜地躺在籠子裏,白愉不理解玉獒為什麽能接受籠子。就像他不理解作為老古板的晨歸在看到玉獒的模樣後居然沒有任何表示。

這不荒唐嗎?!

不過玉獒畢竟是老師,他很快明白了白愉說這段話的意思:“你覺得我的行為很奇怪?”

“不奇怪嗎?”白愉反問。

一屋子的丹賦聖同時搖了搖頭。

“人的軀殼長得都差不多,露與不露區別不大。”晨歸開口道,“修行者觀內不觀外,脫衣服确實沒什麽影響。”

白愉懵了,合着這是他的問題?

白愉還是覺得不對勁:“我也沒見過大能修士脫了衣服滿街跑的。”

“那是顧慮其他人,大多數時候修行者會特立獨行。不過衣服就像皮囊一樣。”丹賦聖接茬,“魔族漂亮的皮相也是為了蠱惑普通人而生的。”

“不止普通人,還有修士。”晨歸提醒丹賦聖。

“确實,不過看不透皮相幻境的修士是很難走遠的,一旦路走偏了,那就成了邪道。”正在織布的那位丹賦聖喝了一口汽水,“財欲,生死,病痛,情愛……”

“若是看不透,理不清,就會生心魔,然後就完蛋了。”丹賦聖見白愉臉色不太對勁,他詢問,“你是不是在震驚我這個魔主居然不是邪道?”

“沒……”

“他行事乖張,可是他的根基很穩。”晨歸說到這裏,斜瞥了一眼丹賦聖,“越來越穩了。”他不清楚丹賦聖流放的那一千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但這次見面後,他發覺丹賦聖過去的那些小阻塞都消失了。

丹賦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麽。

“呃,您也渡過情劫嗎?”白愉的修行還不到家,他對丹賦聖這類有名大佬的私生活很感興趣。

丹賦聖抿唇。

晨歸替丹賦聖回答:“沒有,雖然不是所有情都會被歸類為‘劫’,但他這個人跟愛情二字沾不上邊。”

丹賦聖不服:“我都被流放了一千年了!你怎麽就知道我沒渡過情劫?”

“那你渡情劫了嗎?”

“沒有,我工作很忙的。”丹賦聖有些遺憾。

修為越高的修士就越難心動,丹賦聖認識的那些成對修行的修士基本是悟道前就認識的青梅竹馬。

丹賦聖也好奇過那些纏綿悱恻的愛情故事,可他從未體驗過那種特殊的心動。

“你在忙什麽?”晨歸随口問。

“忙着做皇帝。”丹賦聖如實回答。

晨歸沒有回應,白愉睜大了雙眼,就連籠子裏的玉獒都默默停下了手裏的動作。

“幹嘛?”丹賦聖不解,“這件事我沒說?”

白愉搖搖頭。

“哦,那可能是我忘了,不過影響不大。”丹賦聖繼續手裏的活計。

“您等等!這個是得登記的!您在那個世界幹了什麽?!您之前的打扮又是怎麽回事?”

“我沒幹什麽,我去那個世界的時候,那個世界還是一片混沌。”丹賦聖的血傀儡消失,坐在電腦前的正牌丹賦聖伸了個懶腰,“我當了493年的統治者,然後我跑了。”

“那個世界發展得很不錯嗎?”

“還算行吧。”

白愉按住額頭,他的思維開始混亂。

而籠子裏的玉獒探出了頭:“你居然真做成了魔皇?!”

“魔皇……不,我只是不眠不休地上了493年的班而已。”丹賦聖不太想回憶那段時光,“不過那個世界和這個世界的同頻發展倒是印證了我的猜測。”

“那個世界和我們這個世界有千絲萬縷的聯系?”白愉問。

“聯系不大。”丹賦聖搖頭,“我只是覺得,個人能影響世界,卻很難真正地掌控一切。”

“當時的我試圖證明自己的觀念,可我後來發現自己有些想法很不切實際。”丹賦聖難得正經:“我強勢地統禦了那裏的人,我結束了他們的混亂,可我也被推着走。”

丹賦聖有着強悍的修為,漫長的壽命,作為修行者,他比普通人更冷靜。

他是一個優秀的最高決策人,那個世界的人類也是這麽認為的。

他制定了大部分的規則,但他發現他變得呆板僵化了。

這不是丹賦聖得到權勢後不願意動腦子了,他的呆板恰恰源于他動了太多的腦子。

在他手下的每個人都是某一類觀念的輸出者,也許他們沒修過心,也許他們只是普通人,他們的思想被時間和信息繭房拘束着,可他們的思維往往比丹賦聖更靈活,更難以捉摸。

丹賦聖只能盡可能地去平衡那些觀念,那些職業,維系秩序,分配資源。

丹賦聖的強悍使那個世界的混亂消失了,可他總覺得那個世界的發展與他本人的關系不太大。

或者說,後期的發展與他本人的關系不大。

那是無數平凡人在這個世界來來去去摸索出來的道理和規則,無數次地試錯,解決問題。

丹賦聖是個自傲的人,可他認為那個世界後期的規則不是他推動的。

那個規則淩駕于皇帝之上,那是無數自由的觀念碰撞出來的産物。

那個時候丹賦聖莫名參透了一部分“道”,他覺得自己摸到了“道”的邊角,也看清了自己作為個人修行者和真正大道之間的差距。

所以丹賦聖跑了,他把自己手中的權勢分散,随後死遁溜了。

“我感覺自己像一條特立獨行的魚,體格大,牙尖皮厚。”丹賦聖解釋,“我太厲害了,我試圖通過觀察那些小魚的争鬥去琢磨那些小魚無暇顧及的‘道’和‘理’,但我忘了我和他們一樣身在海中。”

他很不一樣,但細細想來,他也沒多特殊。

丹賦聖解釋完後,房子裏又一次安靜了下來。

丹賦聖不管他們,他依舊起身做飯,維持自己規律的生活。

只是這次晨歸和玉獒坐上了桌。

丹賦聖看到這一幕後,滿臉糾結:“狗上桌……不太好吧。”

“丹賦聖你個王八蛋!你不是悟道了嗎?!你他媽悟了還能這麽刻薄?!”玉獒罵罵咧咧。

“我試過溫和待人,我努力憋了四百九十多年。”丹賦聖還是給玉獒擺上了碗,“實在是憋不住啊。”

晨歸陷入沉思。

“你是不是又在琢磨修行那點事了?”丹賦聖問他。

“嗯。”晨歸老實承認,“你的變化很大,可是我之前沒能看出來,我也被表象迷惑了。”這實在是不應該。

晨歸又想起丹賦聖對師父的造謠,以前的丹賦聖是不會幹這種事的,他敬重師父。

“你是無懼無畏了嗎?”晨歸又問。

沒有敬,也沒有畏。對丹賦聖來說,師父已經是個普通人了?

……那他晨歸呢?

“嗯哼,那是當然。”丹賦聖挑眉,看起來相當得意。

晨歸繼續思考丹賦聖所說的“悟道”,他沒做過什麽最高領導者,沒辦法與丹賦聖感同身受,他只能盡力去理解。

晨歸琢磨了一整天,跟着丹賦聖吃,跟着丹賦聖洗碗拖地。

他甚至還想學習丹賦聖的手藝。

但是丹賦聖以商業機密為由,拒絕了晨歸的學藝請求。

晨歸只能自己琢磨。

他琢磨到晚上十二點。

最後他懷疑自己被丹賦聖騙了。

因為口口聲聲說自己無懼無畏的丹賦聖忽然半夜驚醒,抱着他不撒手。

“那群混蛋!他們用魇魔來我夢裏找我了!!”丹賦聖嚷嚷,“他們念叨着什麽魔族至上,什麽魔界尊嚴……他們想拉我回去做魔主啊!”

“太歹毒了!用心險惡!”丹賦聖聲音在顫抖,“他們為什麽還沒去坐牢?!”

“他們是你的下屬。”

“我都被流放一千年了,我也沒給他們發工資,他們憑什麽做我的下屬?”丹賦聖嗤了一聲,“魔主這工作誰愛做誰做,反正輪不到我。”

晨歸:……

“師弟啊!!”

他是不是做最高決策人做煩了才跑的?他真的有悟到東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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