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骨肉至親

第095章 骨肉至親

監護病房不允許多人探望, 當時院方讓填寫一個常用探望人,周建培猶豫後寫上了覃尚的名字。

因此覃尚得以時常來看周及,周建培只能偶爾選覃尚不會來的日子才行。這樣的日子是極少有的, 覃尚只要有空就會跑到醫院來陪周及。這也是為什麽,同樓層的醫護幾乎都知道覃尚是哪個。

周及昏迷不醒以後,顧含殊的電話周建培都不一定能做到随時放下任何手上事接聽, 但朱慧琴的電話從來都是只要他看到就會立馬接起來, 不管他在處理多麽要緊的事。

這通電話周建培等了太久,每次朱慧琴找他,他都希望是告訴他周及醒過來了, 但每次都不是。

當聽到這次朱慧琴說周及醒了後,他在滿屋子正開會的公司管理層面前忍不住激動掉淚,五十歲的人了, 哭起來像小孩似的一抽一抽。

那通電話都還沒挂斷,周建培就已抛開公司的事下樓了。他從市中心的公司到隔壁區的醫院只花了二十分鐘不到。

周及的蘇醒讓院方破格允許了他同天探望,他到監護病房區後簽了字便一路小跑向周及的病房。

“兒子。”他推開門就嚷。

扶着床沿站立的周及正在跟朱慧琴說話,他聽到老周的聲音, 猛地轉頭看向門口,就看到了踏着步子走進來的老周。他眼睛明亮地笑了起來:“爸。”

老周一步一步緩緩走過來的時候眼睛在周及的全身上下看着,他的嘴上不由自主地說着:“我兒子真厲害,真的挺過來了。好啊,真好, 我兒子醒了。”

周及移動着那兩條沒什麽力氣的腿一點點走向老周,朱慧琴怕他摔倒,緊跟在他身後虛護着。

看着面前攤開雙手停下來等他過去的老周, 周及忽地想起了小時候, 小時候是個很籠統的時間概念, 但他記得無數次老周這樣等他奔過去,然後一把将他抱起舉過頭頂,帶着他轉圈或讓他騎脖頸是常事。

他使出了渾身勁穩穩搭上了老周的雙手。

老周将周及扶好後看向周及身後的朱慧琴:“兒子,都是你媽護理的好。多虧了她沒日沒夜照顧你了。”

周及看向早已抹上了眼淚的朱慧琴:“我知道,有媽真好。”

最開始周及轉移到兆寧的醫院後,朱慧琴有請專業的護工進行護理,但只請了一個月。

那一個月裏她全方位的觀察和學習,後來她就親自上陣不再找護工了。

她并不是為了省錢,而是怕時間久了護工會護理的不夠細心。作為媽媽的她能做到全身心付出。有了她的時刻陪伴治療,老周省心了不少。

“來,”周建培比劃道,“咱們仨抱一個。”

随着老周的話音落,周及伸手拉住朱慧琴,又擡起另一只手臂搭在了老周肩膀,他的雙臂微微一收,就把周建培和朱慧琴都抱進了懷裏。

他們仨抱了好一會兒,沒有言語,卻是此時無聲勝有聲。

明明可以将覃尚也叫過來,但周及堅持想要去找覃尚。醫生并不建議他現在離開醫院,周及也不知他在想什麽,他就是想不顧一切地站到覃尚面前去給覃尚一份特殊的喜悅。

今天是周六,正常來說覃尚應該是放假的。聽朱慧琴說覃尚的選修課都集中在周六下午和晚上,所以覃尚這個時候才會在學校。

加急出來的檢查報告上周及的各項身體指标都還算正常,外加上周建培和朱慧琴極力争取說會陪着出去并盡快把人帶回來,主治醫生那邊這才松了口。

得到暫時可以離院的允許後,周及就開始找尋他的衣物。老周下樓去将車盡可能的停近些,朱慧琴則留下來等着跟他一起下樓。

打開病房裏的衣櫃後周及愣住了,看那裏面衣服的數量就像他經常需要外出一樣。

“這裏怎麽這麽多衣服?”他問朱慧琴。

正在向水杯裏裝水的朱慧琴回身:“你爸每次過來都給你帶些衣服,不知你什麽時候醒來,就各個季節的都拿過來了些。”

周及的手從挂着的幾件秋冬季外套滑向另一邊,心中有說不出來的被好好愛着的感覺。

不僅四季的衣物齊全,連帽子都給他準備好了。老周果然了解他,知道他肯定瞧不上自己醒來以後的光頭樣子。

他先挑了頂漁夫帽扣在了頭上後才開始換衣物。

在倉汀生活時,周及換衣物是要避着朱慧琴的,現在他也根本不會這樣做了。他昏迷不醒的一年多,朱慧琴無微不至照顧他,他還有什麽是親媽不能看的。

他穿好長褲後選了件白T恤,想關上櫃門時,朱慧琴卻伸手幫他拿了件牛仔外套。

“多穿點,別冒到了風。”朱慧琴說。

周及聽話地接過那外套,當時就二話不說當着媽媽的面穿好了。

“對了媽,我手機呢媽?”周及問。

“在床頭櫃的抽屜裏,”朱慧琴邊說邊走過去找尋,“放了太久,肯定是沒電的了。”

周及也走過去,彎腰看了看朱慧琴拉開的抽屜,裏面除了他的手機還有些他的私人物品,他停頓後捏起那根皮繩手鏈熟練戴在了手上。

“手機就不拿了,我們下去吧。”他說。

朱慧琴“嗯”了聲,伸手幫周及整理着沒調整好的袖口。她的手指在那根皮繩手鏈上摸過,她垂着眉眼說:“你跟你哥的事,媽都知道了。”

周及心裏一驚,是老周說的還是覃尚自己說的?他有些緊張,他看着轉身去拿水杯的朱慧琴,不知說什麽好。

朱慧琴将水杯捏在手裏又從一旁櫃上抽出本《民法總則》後轉身看周及,語氣毫無波瀾,神情淡定自若:“只要你們都能健康平安,媽就別無所求了。”

周及愣愣看着朱慧琴接起老周的電話,然後擡手招呼他說:“走吧,車停好了。”

她又将那本《民法總則》塞給周及:“拿着,一會兒順便給你哥,他落在這的。”

周及點了下頭,将那本書攥的很緊:“好。”

讓周及覺得不自在的是,不管是朱慧琴還是老周對待他都跟對待殘疾人似的。朱慧琴恨不得隔兩分鐘就把帶有吸管的水杯送到他嘴邊讓他喝水,老周更是在他上車後親自給他系安全帶。

周及也并沒有抗拒,他坦然享受着這份來自骨肉至親的關愛。

路上聽老周說周格現在已經滿地跑了,周及就笑着說:“她很乖吧?”

“乖什麽,”老周雖語氣嫌棄卻滿臉笑意,“淘氣的很,你顧阿姨總被她氣的不行,說她應該是個男孩才對。”

朱慧琴接過了話:“淘氣點好,淘氣的孩子聰明。”

老周笑着嘆了口氣:“不知什麽時候能長大喲。”

“等到她長大了,就一天天地遠離你了,”朱慧琴繼續說着,“到時候你又會希望她回到小時候。”

周及:“是啊爸,到時候她嫁出去,你就等着哭吧。”

周建培:“嫁人肯定是可以的,但我不會同意她遠嫁的。”

“多遠是遠嫁呢?”周及問。

老周想了想後說:“在我看來,她早上說想家,到了中午我和你顧阿姨要是還沒站到她面前就算遠嫁。”

周及和朱慧琴都被周建培這話給逗笑了。

周及:“別想那麽遠了爸,周格才不到兩歲啊。”

朱慧琴:“就是,想的太早了點。”

周建培也笑了起來:“是哈,想太早了。”

在距離兆寧大學最近的那個路口等紅綠燈時,周及将頭探出車窗向着那個有覃尚的方位看。

他算了算時間後嘟囔着:“覃尚下學期上大三了?”

“對。”朱慧琴回道。

周及扭頭看向駕駛位的周建培:“爸,那我的情況是不是就上不了學了?”

周建培耐心地說着:“你出事以後,爸去兆大給你辦理了休學手續,你現在是處于休學的狀态,等你養養身體,就可以回去繼續念大學。”

周及:“能休這麽久的學嗎?”

“最多年限是兩年,我兒子是真有命啊,并沒有錯過期限。”周建培說。

周及想了想說:“那我還得從大一念?”

周建培:“對,你得從大一開始重新修學分。”

之前不跟覃尚在一個院系周及都覺得虧了,現在他跟覃尚都不屬于同一屆的了,他真不知事情怎麽變成了這樣子。

好在一切都還在可修複範圍內,想到他還能上學,他很開心。他說:“那我下學期就能回校了。”

朱慧琴:“先好好養身體。”

“明白,”周及掰着手指說,“我這兩個月,不對,三個月,一定好好養身體。”

之前外來車還是可以進入兆大校園的,現在已經不允許了。

周建培只能将車停在附近,然後他們三人下車步行着進入校園。

随着行進兆寧大學的門頭越來越近,周及仰頭看着,還是找不到恍若隔世的感覺。對他來說,離開兆大的校門就是前兩天的事。

他跟覃尚票都沒買就急着離開要回倉汀看外公。

那一趟竟然讓他闊別了這個世界快兩年之久。

夢一樣的睡過去又夢一樣的醒來。不真實的感覺伴随着他的舉手投足,他用指甲摳了摳手心,才确信他身處真實到不能再真實的現實裏。

周及手裏那本書上有閱讀過的痕跡但卻沒有寫上覃尚的名字。

覃尚不在書本上寫名字還是當時他們在倉汀二中文科六班時留下的習慣,那時周及經常性寫不完各科作業,一旦遇到老師單獨抽查,覃尚就會用自己的幫周及蒙混過去。

他們的字跡相像,只要不寫名字,老師們根本分辨不出來。

進了校園後朱慧琴就給覃尚打了電話,剛下課的覃尚聽到路過的朱慧琴順便過來給他送落在醫院的書時覺得有點奇怪。

他去醫院的頻率比回宿舍都高,他明天就可以過去自己取。但他也并沒多想,畢竟這一年多來朱慧琴也總會借着給他送東西的由頭來關心他的校園生活。

告知了覃尚她所處的位置後,朱慧琴就把電話挂了。她跟周及說:“我跟你爸回車裏等你,把書給你哥就回來吧。明天你哥放假會去醫院的,你別在風裏站太久。”

周及知道朱慧琴和老周是有意給他跟覃尚單獨相處空間,一時感動的很,他重重點頭:“我知道了。”

“去吧,兒子。”老周擡手把周及的漁夫帽正了正。

周及看着一步兩回頭的那倆身影越走越遠,然後轉身走向面前的第三教學樓。周末的校園裏人不算太多,往來路過的都是跟他年紀相仿的大學生。

六月的兆寧大學在到處搞綠化,工人們趁着周末加班加點裝飾着校園,空氣裏塞滿了清新草木味道。

周及迫不及待想要見到覃尚的心已飛了出來,拉着他加快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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