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深深苦

臨淵臺成了九重天的禁地。

聽聞那日,天帝陛下突然發怒,将臨淵臺斬成了兩半,可那戾氣哪裏能斬的斷?

那可是自上古時期便存留的戾氣。

即使天帝陛下化作應龍真身,用清霄長劍劈開,也終究沒有結果。

可是沒人知道,天帝為何發火,為何龍吟長嘯六界皆知?

有人悄悄說起,那日看見天妃娘娘踉踉跄跄的駕雲往那臨淵臺去了......莫不是......

或許,當日情景,只有姻緣府的月下老人才知。

可若是有熟識的人問起,月下老人就赤紅着臉,揮舞了拐杖,怒道:“誰說的!誰敢亂嚼舌,小心我用剪子剪了他的紅線,絞爛他的舌頭,把他踢下畜生道,生生世世不得愛,不能愛!”

這般模樣,倒真是把人唬住了,慢慢的,也沒人敢問了。

把人趕走,丹朱頹然的坐到地上。

有人踏到自己眼前,丹朱微微嘆息。

“你何必如此?”玄機仙子看着他的鬓發之中竟是生出無數白發,嘆道,“你說說你,莫不是當真要做月下老人模樣了?”

丹朱擡頭,看着他,眼裏全是滄桑:“我曾想,這神仙之愛的緣分,到底算是天意弄人,還是天作之合。”

“你......現在懂了嗎?”

丹朱搖頭:“我不懂。不懂。只是可憐。”

“可憐誰?是——邝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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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丹朱拿出腰間的一片帶血龍鱗,聲音沙啞,“我可憐的是潤玉。”

————————

那日的天昏地暗,應龍從臨淵臺飛躍翻騰間,戾氣如利劍刺穿龍身。血被吸進了臨淵臺的戾氣中,龍鱗被挂落在臺上,本是一條威武不凡的應龍卻滿是傷痕,頹累不已。

他呼喚潤玉,若再下去,怕是他真的就要全身之血被臨淵臺吸盡而亡。

可是潤玉不聽,仍舊尋找。

龍吟不斷,沒人聽懂這條龍在呼喊什麽。

最後,竟是旭鳳和彥佑來。

“兄長!”旭鳳高聲喚道。

潤玉卻似聽不見一般。

旭鳳只得拿出鎖魂索,将潤玉鎖住。

潤玉已無力反抗,被鎖魂索捆住,龍身化成了滿是傷痕的人形,白衣已被鮮血染成了紅衣。

他怒吼,墨綠色的眸子全是血絲:“放開!你竟敢對本座使用鎖魂鎖!”

旭鳳無奈:“兄長,你再如此,血盡而亡,你要給九重天什麽交代,給六界什麽交代?”

潤玉聽得此話,閉上了眼,良久,他淡淡道:“放開。”

“兄長......”

“龍娃......”

“潤玉......”

三人齊喚道。

潤玉冷冷瞧着他們,就算他一身頹廢,但天帝之威仍舊攝人——“本座讓你們松開。”

鎖魂鎖終究還是松開了。

潤玉瞧着那黑雲翻滾呼嘯的臨淵臺,眉間全是淡然的冷漠,他緩緩騰飛而起,手裏緩緩幻化出清霄長劍——

“兄長!不可!”終歸是兄弟連心,旭鳳立馬知道了他想做什麽。

在暗雲黑風之中,那一身血染的白衣神君,用手中長劍狠狠劈開了臨淵臺。

轟隆隆——

雷鳴閃電下,臨淵臺被劈成兩半。

随後,一道屏障從外向裏緩緩閉合。

這結界,是天帝所設。

潤玉看着殘破成兩半的臨淵臺,眉眼間是沉沉的厲色,你若有心,透過這沉甸甸的暗眸,你能看見裏面纏繞一片的悲戚。

他開口,這聲音從天際蕩漾開來——

“本座以天帝之名,以六界之主尊位,将上古臨淵臺所封。自此後,若有人入此禁地——”

恰時的雷鳴閃電中,天帝的聲音緩緩道來。

“——魂散天地,不得所聚,罪為混元。”

可那時,一直以來眼疾的丹朱似乎眼睛清明了一般,遠遠地,他看見白衣郎君留下一滴淚。

丹朱想,他都能看見,那臺上的其餘兩人自然也是看見了。

————————

回憶在此戛然而止。

只他親近之人知道,九重天裏,除了臨淵臺,璇玑宮也成了九重天的禁地。

上元天妃如何?

上修靈力,不得外出,自行尋了一處清淨地,步足在那兒修行去了。

誰曉得是真是假?

天帝都這般說了,誰敢說探究,只不過私下說道——莫不是上元天妃受不了陛下冷落,自行游散去了。

此話不過笑話,随意打趣兩句,便也沒再提及。

她的下落,六界無人知曉。

“邝露走的幹幹淨淨,什麽都不留下。與他訣別,不說半句留戀,不給半分想頭,當真算的決絕。我本該知道的,邝露這丫頭性子烈,要追随便是一心一意的跟着,可是,要斷念則絕不拖泥帶水,真算的——絕情啊。”

丹朱摸索着龍鱗的深深傷痕,哀痛無需落淚。

“潤玉的苦,苦在失去所得,卻礙于天帝之位,不得胡鬧,不得痛哭,不得為所失去的祭奠。他歷來苦的很,如今我這才深深感觸,潤玉他——當真苦啊。”

苦的在一剎那清醒,苦的連落淚都無聲無息,苦的要自圓其說。

沉沉的言語帶着無盡哀痛。

“苦啊......”

小劇場

小劇場:

“喜兒。”

“爹!”

“怎麽?又跑到叔公那裏去纏紅繩去了?”

“叔公可好了!那裏有好多寶貝呢!”

“你懷裏拿的什麽,給為父看看。”

“...爹,你說你的眼睛怎麽這時候就這麽清亮。”

“因為——要看着喜兒,不讓他搗蛋啊。而且,什麽叫這時候清亮?”

“哎,那上次,娘罰我抄文,你明明就在旁邊,卻偏偏裝作沒看見......”

“......你娘親說的定然是對的...而且...你給我好好說話。別扯東西,快把你懷裏的東西給為父看看。若不聽話,為父就讓你娘......”

“爹爹!請您過目!”

一看,是一枚龍鱗,上面傷痕累累,血跡斑斑。

他一看,暗色的眸子微微一淡。

“爹,你說,這龍鱗怎麽這麽像你的啊?”

“...喜兒。”

“在——哎!爹爹,你怎麽把我的龍鱗收起來了!我還要收藏呢!”

“聽為父的話,這片龍鱗別給你娘看。”

“為什麽?”

“——要不,為父讓你偷偷吃糖?”

“恩....不要!”

“糖葫蘆?”

“不要!”

“山楂片?”

“不要!”

“那你要什麽?”

“我要——爹爹,不再熬夜挑燈看奏疏。”

“...好。”

“我要——爹爹,不再暗自捂着胸口皺眉忍疼。”

“.......”

“其實啊,爹爹,你每次心口疼,我都曉得,只是娘親不讓我問。”

“......你娘也知道?”

“當然了!爹爹?爹爹?爹爹?”

“喜兒,爹爹帶你去人間吃糖葫蘆山楂片甜蜜餞,好不好?”

“好!!”

“記着答應爹的,不許告訴娘親這片龍鱗,記着嗎?”

“好!!”

大手拉起小手,往那人間而去。

手指微動,那片斑駁的龍鱗自他父子背後騰空,輕輕落在瑤池之中。

驚起一陣漣漪,那湖中錦鯉一驚,過去一嗅,竟是應龍之血,連忙匆匆游走。

那錦鯉吐出泡泡,同另一條小錦鯉道——那股子煞氣戾意過去千千萬年,仍舊這般濃烈。真不知道當時這條龍為何發怒受傷。

那龍鱗隐在水底,暗沉沉的,再也瞧不見了。

怕是,再過千千萬萬年,也沒人曉得這裏有一片應龍之鱗。

緩緩的,水波漣漪已淡,一片寂靜。

那淡去的過往,随時光而遠。

如今種種,都已新生,不需再回首嘆息,扼腕嘆息。

不知道的那便都不知道吧。

ps:不是刀。糖餅。渣渣。

解釋一下,這裏的龍鱗緊跟着上一章深深苦裏面,丹朱手裏拿的那片龍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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