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獨處

第54章 獨處

突如其來的親吻就像暑夏時節的暴雨一般驟然降落, 令她猝不及防。

這個吻不似從前的小心試探。

它并沒有什麽章法,亦與溫柔毫不相關,舌尖甚至頗為蠻橫地探入了她的口中, 與她唇舌交纏。

仿佛要把心中的怒火盡數洩在她身上才肯罷休。

寧沅被吻得舌尖發麻。

縱然頭腦有些混沌, 也不得不把雙手抵在他身前, 試圖掙開他。

雖說現下是在宮內的僻靜處, 可到底是光天化日, 朗朗乾坤,旁邊又有攬星和裴将軍瞧着……

難道她不要名聲的嗎?

雖然她對于這方面想的比較開, 可她也不想把她在外人面前苦苦維持許久的形象一朝盡毀。

更何況,她還等着賺夠了錢和他退婚,只身遠走呢。

可沈硯卻無視了她的掙紮,手臂橫在她纖細的腰肢上,箍得更緊了些,隔着薄薄的衣料,她幾乎能感受到他手臂暴起的青筋。

……說實話,若不是場合不對, 她其實還挺好這口。

兩人的距離太近, 寧沅漸漸察覺她的小腹上有些不大對勁。

硌得慌。

她當然明白這對沈硯而言意味着什麽。

親吻之時, 動心起念再正常不過,若是沒有這回事,反倒該去瞧大夫。

不過, 這終究是當着旁人的面, 她總覺得怪異。

她試圖與沈硯拉開些距離。

沈硯蹙着眉,臉色很是不好看, 近乎呢喃地同她低語道:“別動。”

話音剛落,他便再度銜上了她飽滿盈潤的唇瓣, 吻得又重又急。

她吃痛地嘤咛了一聲。

她從未見過這樣失控的沈硯,像一只失去理智的獸。

……他不至于吃醋至此吧?

她只是在與裴大哥讨論笛子演奏的技法,未免生出誤會,她還特地命攬星跟在她身邊,如此,被旁人瞧見了,也便不算是與他二人私會。

交換空氣的間隙,她急切地想要掙脫他:“我們好好談談,行不行?”

沈硯無視了她的話,本掐在她腰後的大掌頗為不滿地往下滑落。

觸及圓潤時,他微頓了片刻,旋即一手掌握住腰下的溫軟,懲罰般地加重了些力道。

他一貫清明的目光有些迷蒙:“……讓你別亂動。”

寧沅終于不敢動了。

她瞪圓了眼睛,任由他汲取着她的唇瓣,面上覆着一層緋色,又羞又惱。

臀上隐隐傳來些痛感。

……他居然敢掐她那裏?

寧沅的心跳得飛快。

由于她被迫貼着他,自然能感受到他炙熱的體溫。

燒得很不正常。

連帶着包圍着她的清冷梅香都變得異常明顯。

裴将軍早已識相地別過臉去,甚至像是在為他們二人望風,而攬星則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寧沅沒再掙紮,指甲深深掐住掌心,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沈硯在她心中之所以是變态,蓋因他素日裏裝出的那副清白高潔的模樣。

若是他對她表裏如一地好色,便該稱之為猥瑣。

所以顯而易見,他若神智尚存,便斷不會當着外人的面,不管不顧地對她做這樣的事。

聯想到她自己在公主府時神志不清頭昏腦脹,見了男人便想挂上去的模樣,寧沅心下當即有了推論。

沈硯或是中邪,或是中藥。

憑借自己這點微薄之力,定是控制不住他這麽高大的男子,還好旁邊正有一個很是信得過的裴子星。

她攢足了力氣,猛地抵在沈硯身前,轉頭對裴子星喊道:“裴大哥,快暫封了他的穴道!”

裴子星聞言,茫然回首,見她神色篤定,也就并未遲疑,即刻出手。

一瞬間,沈硯的力道盡失,整個人的重量悉數壓在了她身上。

她盡力撐住他,扶他倚在了牆邊,見他額發濕透,身形微顫。

裴子星這才覺察出了他的不對:“執玉他這是……”

“他應當是中藥了。”寧沅平靜道,心下思忖着法子,“裴大哥,宮中可有能安置他,且不會驚動旁人的地方?”

“有,他有處暫歇的院子,名喚荷香榭。”

她颔首:“裴大哥,你扶着他去那裏,攬星,你去宮中找到明決公子,先莫提此事,以免隔牆有耳,只告訴他沈大人在荷香榭候着他,讓他速速過去。”

無人留意之處,寧澧緊擰着眉頭,把手中捏成碎片的樹葉往地下一丢,蹑手蹑腳地離去。

怎麽辦?

這下該如何收場?

她得去找母親商量對策。

裴子星把沈硯的手臂搭在肩上攙扶着,剛走出幾步,問道:“寧小姐,你不跟過來嗎?”

“我……”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她欲言又止,目光落在沈硯的眉宇間。

她很多時候都會覺得沈硯好過分,好讨厭。

今日由着他親了她這樣久,不但沒同他計較,還又為他做了番安排,已經很仁至義盡了。

裴子星道:“荷香榭中并沒有值守的宮人,只會派人去按時打掃,待會兒我把他放下後需去請太醫來,屆時獨留他一個人……我覺得他需人照顧。”

“只好麻煩你了。”

寧沅抿了抿唇。

她覺得現下她與沈硯最好要保持距離。

可轉念一想,那時自己中了藥,不也是沈硯照顧她嗎?

……罷了,她不能這麽沒有良心。

她擡步跟了上去。

*

裴子星把沈硯放在了床榻上,便拐出門去請太醫。

攬星仍未帶着明決過來,寧沅只好左右瞧瞧,輕輕阖了門。

她剛走去床前,只見沈硯的神情愈發難受,不由心想:沈硯啊沈硯,枉你一世英名,竟也會被人陷害至此種地步。

她剛拿出貼身的帕子,為他拭了拭額汗,便聽見身後有人推門而入的聲音。

她本以為是裴子星。

卻沒想到,回首看見的竟是一襲粉衫的寧澧。

……今晨瞧見她時,她明明穿的是綠衫。

寧沅很快反應過來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她難得肅聲道:“是你做的?”

寧澧的眉頭輕蹙了一下,神色很是平靜。

她沒有回答她,只是緩步走至床前,同她道:“沒有用的。”

“太醫也解不了。”

寧沅垂着眸,見寧澧彎下身來,凝着沈硯俊美的五官道:“這藥藥性很烈,無藥可解,唯有纾解了情欲才行,拖得時間越久,他的四肢便愈發無力,呼吸也會愈發困難。”

她的指尖輕點在了他高挺的鼻梁上。

“姐姐,如若不解,他會死的。”

寧沅把她的手拍下來,不耐道:“你別碰他。”

寧澧眨眨眼睛,以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看着她:“若非是姐姐自私,沈大人也不用受這樣的罪。”

……這與她有什麽關系?

她簡直莫名其妙!

寧澧見她眸中詫異,平靜道:“哪有世家公子不是三妻四妾?姐姐,他既願意娶你為妻,你又為何不能容我接近沈大哥?”

“……我與你是因我們府上的恩怨,與沈硯有什麽關系?”

“可你待我冷淡,沈大人又怎會娶我?”她撅起嘴,哀傷道,“既然如此,我只能聽母親的話,用些非常手段,來做這個沈夫人。”

“不過,你可以來沈府為妾,盡心侍奉。”

……她在說什麽瘋話?

寧澧把手放在了腰間的系帶上,一副打算褪去衣衫的模樣。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寧沅站着未動。

“姐姐,你該不會打算看我如何服侍他吧?”她的手頓了頓。

她冷笑一聲,擡了擡下巴:“是,我是打算看。”

“你脫吧。”

寧澧的臉一會兒紅一會兒白,咬了咬唇道:“……你一個未出閣的女兒,難道不知羞嗎?”

寧沅冷笑一聲:“你一個高門閨秀,用這樣下三濫的手段嫁男人,竟反過來說我不知羞?”

“那你與他無媒茍合又算什麽?”

寧澧仍記得那夜他抱着寧沅飛進竹葉潇潇的院落,她說:“你不會是還想與我歡好吧?”

她目光沉靜,淡淡道:“寧二小姐,我希望你明白,我們雖未結發,卻有父母命,媒妁言,并不盡是無媒茍合。”

“而你,什麽都沒有。”

“甚至你主動獻身至此,所渴求的也不過是沈硯的一紙婚約。”

“可這些,我還沒從娘胎裏出來的時候就有了。”

寧澧張了張唇,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只覺得仿若有一根針把她的面容紮得千瘡百孔。

算了,事已至此了,還要臉做什麽。

她短短十幾年的人生就是如此。

羨慕,嫉妒,妄想,追求,可始終未得到。

這是她能與他共度此生最近的一回。

他就這樣靜靜地躺在床榻上,她伸出手就碰得到。

若是她還這樣懦弱下去,經此一事後,沈硯怕是再也不會理她了。

她咬了咬唇瓣,幹脆利落地抽開了衣裙的系帶。

外袍褪去,如粉煙一般堆疊在地上,身上轉眼間僅剩小衣和襯裙。

寧沅沒想到她居然能瘋魔至此,知道錯了還不迷途知返,竟打算将錯就錯!

她真以為沈硯會娶她嗎?

他那樣難以攀折的性子,絕不會輕易息事寧人,待他清醒,他定會鬧大此事,讓寧府名聲敗盡,就此沒落。

……想想還有些喜聞樂見。

僅僅一念之間,正在寧澧顫抖着身子打算爬上床時,寧沅攥住她的小臂,把她扯了下來。

她能把她從自己的房中推搡出去一回,就能繼續推搡出去兩回,三回,無數回。

她拽着她,一路叮鈴咣當,撞倒了凳子,撞歪了圓桌,把她一把丢出了門外。

屋外的草木清香席卷而來,寧澧趴在地上,見自己掌下被磨破了皮,光着肩在風中瑟瑟,流下了屈辱的淚水。

木門被重重關上,緊接着,又即刻打開,丢出一團她先前褪下的外袍。

“穿件衣服吧你。”

這是寧沅留給她的最後一句話。

她眼睜睜看着木門關得嚴絲合縫,甚至還從內插上了門闩。

她徹底沒機會了。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夏風再吹不進屋內,房間逐漸變得有些燥熱。

裴子星點下的穴道并不重,過了這一會兒,已然自行消解。

血液的循環再度快了起來,帶着難抑的藥性迅速游走全身。

沈硯努力使自己保持清醒,喚道:“沅沅。”

剛一出口,連他自己都覺得聲線啞得吓人。

寧沅再度走至床前,想起寧澧的話,道:“你得解了這藥。”

沈硯被點了穴道,又不是被封了聽覺,這之中發生了什麽,他聽得一清二楚。

從未有一個女人在他危急時能這樣妥善地為他着想。

甚至連他的母親,在他當年重傷時也只會哭腫了眼睛,握着他問:“怎麽辦啊?”

寧沅居然肯為他做到這種地步。

男人沉默片刻,啞聲道:“因着暑熱,陛下會在宮室裏擱置冰盆,屏風後有浴桶,我先坐進去,勞煩你給我遞冰來……”

寧沅蹙眉,大致猜到了他想如何處理,嘆了口氣,打斷他道:“不行,會凍壞的。”

他到底有沒有常識啊?

長期浸在刺骨的冰水裏,以後會造成障礙的。

他急着當公公,不妨直接喊人把他領去敬事房。

輕柔的嗓音響在腦海,像無時無刻燎在他心上的火。

他不欲與她多言,幹脆翻身下了床,卻因四肢使不上力氣,不得不倚坐在了床邊。

他口中喘着粗氣,迫着自己不去看她。

如今他不自傷,又能怎麽辦?

難道去傷害她嗎?

他從不覺得妻子就該是丈夫的洩欲工具,這樣的事本就該在兩情相悅的前提下,再來談你情我願。

先前他被那陰狠的算計沖昏了頭腦,怒火攻心時,藥性徹底占據了理智,才會在衆目睽睽下,失控對她做出那樣的事。

他如今清醒些許,已然很是自責。

若真如寧二小姐所言,此藥無解,只能纾解情欲……

他對這種事了解不多,只是在幾年前無意看過一本圖冊,不過他只看了一眼,便丢出去了。

畫上的女子未着寸縷,他不想看。

他不想看除了他心愛之人以外的任何女人。

至于無意而起的欲望,他大多也放任不管,任它自起自落。

如今既不知該如何纾解,不若就抑制住它,若是日後真的無欲無求,也是他活該的。

是他因自己一時疏忽而該付出的代價。

反正他從前的日子也是這麽過的。

“子星……是不是快過來了?你出去罷,讓他或者明決來看顧我就好。”

暈眩一陣一陣地來襲,他強迫自己清醒,扶着床沿,試圖起身。

“沈硯,別趕我走了。”

寧沅卻走過來,蹲在了他的身邊。

他淩亂的呼吸落在寧沅耳畔。

他看起來是真的不太好。

在寧沅看來,沒有是比健康地活在世上更重要的事。

至于什麽清名,不過是身外之物。

人都死了,要貞潔牌坊有什麽用?

又不會複生。

他也曾幫過她解藥,如今她回報給他,也是理所應當的。

安靜的少女忽然擡手,輕輕摟住了他的脖頸。

纖細的手臂與他的肌膚僅隔着一層極輕的粉紗,她貼過來,仿若一片攜雨而來的溫軟的雲朵,驟降下來一片涼意與難以言說的清甜。

“我幫你。”

少女細微的呼吸落在他耳畔,沈硯的身子不自覺地繃緊。

她聲音很輕,很軟,像是雲朵化成的春雨。

卻不是詢問,亦不是請求。

更像是一種不容反駁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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