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規矩
規矩
夜已過半,月光如水灑落在南平候府內。
宋皎月一身素衣,靜靜地跪在祠堂前,面色蒼白如雪。
因為與姜如喜的争執,宋子淵被人彈劾,指責他教女無方。皇帝因此斥奪宋皎月縣主名號。
而姜如喜皇帝令她在家面壁思過。
宋子淵站在一旁,面色陰沉地看着宋皎月。
"宋皎月,你如今越來越沒有規矩了!你母親究竟是如何教導你的?你不僅毫無女子的溫婉,還整日嚣張跋扈。現在你年紀漸長,我得請陛下給你賜婚,找個好婆家。"
宋子淵說着,跪到蒲團上,手中捧着香火,恭敬地向祖宗牌位行禮。蔣氏則站在一旁,神情焦急地望着宋皎月。
"淵郎,皎月才十六歲,何必如此着急将她嫁人呢?"
"十六歲還小嗎?都已經這般沒規矩了,你這個當母親的到底是怎麽教育孩子的?"
“宋子淵,你就會訓斥我,自從有了皎月,你對她可有半點關心嗎?從來都不過問她,你是她父親,你何曾管過她。”蔣氏一臉悲憤地指責道。
蔣氏咬了咬牙,繼續說道:“我知道你心裏忘不了那個葉卿卿,所以才這麽對我的。”
“你…”宋子淵被氣得渾身發抖,胡子倒豎,怒聲吼道,“你給我閉嘴,你這個毒婦!”
蔣氏此時也是豁出去了,毫不示弱地反駁道:“宋子淵,這些年我為你做了多少事,你個沒良心的。”
宋子淵感到一陣頭疼,心煩意亂地轉身走出祠堂,不再理會身後還在破口大罵的蔣氏以及哭哭啼啼的宋皎月。
與此同時,姜懷書回到賦月閣後,彩繡趕忙迎上前去,焦急地告訴她李氏生病了。
姜懷書急忙趕到李氏的院子,發現屋內已經聚集了好幾個姨娘。
楊姨娘見到姜懷書進來,臉上露出笑容,親切地打招呼道:“六娘兒來了。”
姜懷書沖她點點頭,然後看向李氏關切地問道:“母親生病了,可請大夫看過了嗎?”
李氏聽了這話,頓時氣得火冒三丈,怒聲斥責道:“你竟然盼着我生病?昨天你也不幫幫你姐姐,害得她白白遭受那麽大的委屈!”
姜懷書心裏明白,現在的李氏正在氣頭上,最好還是少說話為好。于是她趕緊解釋說:“母親,您誤會了,我當然是想幫忙的,只是……”
李氏卻根本不聽她解釋,繼續怒沖沖地說道:“哼,什麽只是,你就是不想幫你姐姐!”
姜懷書無奈地嘆了口氣,心想自己真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這時,姜懷書坐在李氏榻旁的小凳子上,許姨娘将藥碗遞到她面前。姜懷書正準備喂藥給李氏時,卻被李氏狠狠地扇開了手。
李氏怒氣沖沖地喊道:“你想害死我啊!這麽滾燙的藥怎麽能喝下去呢?”
由于沒有注意,一碗藥全潑在了姜懷書的手上,燙得她疼得眼淚在眼眶裏直打轉。
許姨娘看到這一幕,吓得臉色蒼白,屋裏的丫鬟們也驚慌失措起來。而姜懷書則心中暗自念叨:“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楊姨娘見此情況,連忙說道:“快去請大夫和玄郎過來啊!”
李氏聽到楊姨娘說要把姜玄叫過來,頓時瞪大了眼睛,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大聲斥責道:“大半夜的,叫老爺過來幹什麽?真是沒有腦子的東西!”
楊姨娘皺起眉頭,不敢反駁,只好忍氣吞聲地回答:“妾身沒有考慮周全。”
“愚蠢至極!”李氏翻了一個白眼,心中暗自咒罵着。雖然楊姨娘長得有幾分姿色,但是頭腦簡單,實在是令人生厭。
楊姨娘心中憤怒不已,但表面上卻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而許姨娘則在一旁一直保持沉默,仿佛一只乖巧的鹌鹑。
也許是因為氣氛太過壓抑,幾個人都默默地坐着,誰也不說話。今天負責侍奉的是許姨娘,李氏看到她們心煩意亂,便打發她們離開了,只留下了許姨娘。
許姨娘曾經是李氏的陪嫁丫鬟,後來被許配給了姜玄成為妾室。她一直以來都對李氏言聽計從,非常尊重,所以在照顧李氏方面也是盡心盡力。
姜懷書一直強忍着痛意,慢慢的走着,終于走出了院子。她擡頭望着頭頂的那輪明月,星河璀璨,點點星光交相輝映,美不勝收。
這侯府往後的日子怕是不好過了,也不知道會有多少人想害她呢?不過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她倒要看看這些人能耍出什麽花樣!
姜懷書一邊想着,一邊慢慢地往回走。納珠見她回來了,趕緊迎上去,卻發現她手上纏着布條,上面還滲着血,頓時心疼得不行:“姑娘,您這是怎麽了?怎麽受了這麽嚴重的傷啊?奴婢這就去給您請大夫過來。”
“不必了,這點小傷算不了什麽。你去把舅舅拿來的燙傷藥取來,幫我敷上就行了。”姜懷書搖了搖頭,她知道自己的傷勢并不嚴重,只是一些皮外傷而已,沒必要大驚小怪地請大夫。
納珠猶豫了一下,還是擔心道:“可是姑娘,您這傷口看起來很嚴重啊,如果處理不當留下疤痕怎麽辦?而且……”
“無妨,我心裏有數。”姜懷書打斷了她的話,“我現在有些累了,只想早點休息。你快些去拿藥吧。”
納珠無奈,只好點頭答應,然後轉身去找燙傷藥。姜懷書則坐在椅子上,輕輕皺起眉頭,心中暗自嘆息。看來最近真的是流年不利,總是遇到各種各樣的麻煩事。希望以後能順順利利的吧。
卯時,天才剛剛亮,姜懷書就已經醒了過來,穿衣洗漱,如今她頭上戴的、身上穿的、臉上用的,都是老太太賞下的東西。
等來到主院的時候,姜如喜等人早就已經到了,正圍坐在老太太身邊說着話呢。看到姜懷書進來,姜如喜直接冷哼一聲,面露不滿地指責道:“怎麽來的這麽晚!難道不知道每天都要給祖母請安嗎?”
姜懷書面色惶恐不安,低着頭輕聲解釋道:“姐姐息怒,我今天起得晚了些,請祖母責罰。”
姜老太太看了一眼姜懷書,眼中閃過一絲憐惜之情,開口道:“算了,不用責罰,以後注意點就行了。”
姜懷書感激涕零,連忙應聲道:“謝謝祖母不罰之恩,孫女日後一定會注意的。”
衆人繼續陪着老太太聊天,有說有笑,氣氛十分融洽。過了一會兒,老太太突然開口說道:“如今你們幾個年齡也不小了,該學的規矩還是要學一學的。”
話音剛落,一個穿着得體、舉止優雅的婆子走了進來,對着幾個人行了一個标準的禮儀,動作規範,儀态端莊大方。
只見那婆子微笑着說道:“見過老太太,五位姑娘。”
原來這婆子是從皇宮裏出來的老嬷嬷,是姜老太太專門請來教導幾位姑娘學習規矩的。
姜如喜學了好幾年規矩都沒學過,索性也不打算在教她了。
而姜如錦早在幾年前,就已經出落的亭亭玉立,詩詞歌賦樣樣精通,規矩也是極好的。
這次來也是為了教姜如嫣姜如玉和姜懷書。
“這規矩要趁早學,若不然晚了這女兒家的沒規矩成何體統。”
這話擺明了諷刺姜如喜,讓姜如喜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祖母,我還有事,先回去了。”姜如喜福了福身,立馬告退。
姜老太太看着她的背影搖了搖頭,果然被李氏教導的不成樣子了。
什麽規矩都沒學好,将來嫁了人如何當家做主。
她又看了一眼姜懷書,幸好這孩子年紀小,規矩從小學起現在還不晚。
姜老太太打的主意是将來讓姜懷書嫁個好人家,也好幫襯着侯府。
如今侯府沒落,遠不如建安府,所以為了不拂兩家面子,姜老太太無論如何都要對姜懷書慈愛和睦。
姜老太太看着姜懷書,眼中滿是慈祥,溫和地說道:“懷書啊,祖母知道你是個懂事的孩子,這規矩可要好好學。”
姜懷書乖巧地點點頭,微笑着回應道:“孫女一定不辜負祖母的期望。”
林嬷嬷看向她們,語重心長地說:“三位姑娘,如今跟着我學規矩可不是那麽輕松的事,姑娘們要做好心理準備。”
姜如玉嘻嘻哈哈地回答道:“林媽媽,您放心吧,我一定會好好學習的!”
林嬷嬷看着姜如玉,輕輕笑了一下,但眼神中帶着一絲嚴厲:“五娘記得這句話就好,如果學不好那就是我的過錯了。”
姜懷書一直認真學習,數日之後,林嬷嬷誇贊她學得最好。
而姜如玉卻總是心不在焉,學什麽都似是而非,讓林嬷嬷多次無奈地搖頭。
“五娘,姑娘家要有良好的儀态,站有站相,坐有坐相,請五娘再試一次。”林嬷嬷耐心地教導着。
姜如玉皺了皺眉,有些不情願地重新調整姿勢,但還是顯得不夠端莊。
姜如玉心中暗自嘀咕着,臉上露出一絲不滿和抱怨,但卻又不敢公然違抗姜老太太的命令。她明白,如果想要繼續留在這個家裏,就必須得聽從姜老太太的安排。于是,她只能默默地忍受着這一切,期待着能夠早日完成任務回到自己的房間裏休息。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姜如玉的雙腿開始變得發軟,身體也漸漸感到疲憊不堪。然而,盡管如此,她依然無法像姜懷書那樣站立得筆直挺拔、舉止端莊優雅,行禮問安也不夠标準規範。相比之下,就連姜如嫣表現得都比她要好一些,贏得了林嬷嬷的誇贊。
終于,姜如玉實在難以忍受這種折磨,開口向林嬷嬷求情:“林媽媽,我真的覺得自己已經學得差不多了,請您放我一馬吧!”
她試圖用哀求的語氣來說服對方。
林嬷嬷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淡淡地回答道:“學習成果的好壞并非由我來評判,而是取決于老太太的意見。所以,五娘還是要認真對待,努力提升自己。”說完後,便不再理會姜如玉的請求。
一整天下來,姜如玉始終唉聲嘆氣,不斷抱怨着。她對這些規矩的學習感到十分厭煩,心情異常沉重。這使得姜懷書不禁感到頭痛起來。
與此同時,連姜如嫣也難以忍受姜如玉的唠叨和埋怨,心中感到煩躁不安。姜如玉深知自己在學習方面并不擅長,而且她也不像姜如喜那樣,可以憑借肆意妄為來逃避學習規矩的責任。因此,她只能無奈地接受現實,默默承受着這份痛苦。
“老奴覺得六娘有慧根,學什麽都像。”林嬷嬷依照慣例向老太太彙報。
姜老太太搖了搖頭,嘆氣道:“除了懷書那丫頭,如玉簡直難登大雅之堂,将來嫁了人可如何當家。”
“老太太寬心,幾位姑娘各有各的造化,都是急不來的。”林嬷嬷寬慰道。
窗外,梅子已經成熟落地,牆下竹筍也長成了竹林,連續的陰雨天氣讓人忘記了春天已經過去,天晴後才意識到夏天已到來。
姜懷書懶洋洋地躺在太師椅上,一到夏天她就覺得渾身無力,彩繡站在一旁替她輕輕地打着蒲扇。
納珠從廚房裏端來一碗涼粥,嘴裏似乎嘟囔着什麽,顯得很不情願。
姜懷書喝着涼粥,心中的燥熱漸漸消散,她打了個哈欠,有些困倦,彩繡見狀關切地問:“六娘,要不要午睡一會兒?”
姜懷書這一覺睡的并不踏實,迷迷糊糊間總覺得要有什麽事情發生,于是便驚醒過來。
剛醒來,姜懷書便聽到門外有丫鬟在竊竊私語,她不禁皺起眉頭,坐起來仔細聽着。
“聽說老爺今天從外面帶回一個女人。”
“真的嗎?那大娘子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我看啊,大娘子又得鬧一場了……”
姜懷書心中一緊,趕忙穿好衣服洗漱後帶着納珠往前院走去。
果然,正如那兩個丫鬟所說,李氏已經得知姜玄帶回來一個女子,并表示要将其納妾,氣得夠嗆。
姜懷書趕到的時候,正趕上李氏和姜玄争吵不休。
李氏原本就生着重病,連着幾日都沒有好轉。現在看到姜玄帶回來一個女子,心中的怒氣愈發旺盛。
兩人吵得不可開交,整個院子裏彌漫着緊張的氣氛。
這時,姜如喜走過去勸架,但被姜玄狠狠瞪了一眼,吓得她趕緊閉上嘴巴。
許姨娘看到姜懷書來了,小心翼翼地拉着她走到角落裏。
姜懷書低聲問道:“發生了什麽事,父親和母親怎麽生那麽大的氣。”
許姨娘皺着眉頭,臉上露出一絲愁容,輕輕嘆了口氣後緩緩開口道:“就在昨天晚上,老爺突然帶着一名懷有身孕的陌生女子回來了。聽老爺說,那女子肚子裏懷着的正是他的骨肉。後來,大娘子經過一番打聽才得知,原來這名女子竟是老爺在外頭納的妾室。”
聽到這個消息時,姜懷書不禁感到有些驚訝,但随即又釋然了。畢竟在那個時代,男人有三妻四妾是很常見的事情,而且姜玄作為一家之主,擁有一兩個妾室似乎也無可厚非。
然而,就在這時,李氏憤怒地罵了起來:“好你個姜玄!你竟然在外面養了這麽個狐貍精!現在還讓她懷上了你的種,簡直就是不知羞恥!”
與此同時,房間內傳來了姜如喜的哭聲和姜老太太的斥責聲:“行了!你們鬧得還不夠厲害嗎?難道不知道現在有多少雙眼睛盯着我們看嗎?還要繼續丢這個人嗎?”
李氏冷哼一聲,氣的胸口發悶,好像被什麽東西堵着一樣,難受極了。她皺起眉頭,聲音略微有些顫抖地說:“母親,不是我不嫌丢人,只是老爺做這種事情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啊!這麽多年來,我為姜家付出了那麽多,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可是他呢,一聲不吭地就把那狐媚蹄子給帶回來了,完全不顧及我的顏面,叫我以後還怎麽見人啊!”
姜懷書對于這些争吵并不感興趣,但她還是忍不住好奇地問:“那個女子現在在哪裏?”
許姨娘抿了抿嘴唇,似乎有些猶豫要不要回答這個問題。最後,她還是輕聲說道:“老爺已經把她安排在了漣漪院。”
漣漪院是整個府邸最為奢華的院子之一,不僅環境優美,依山傍水,而且裝飾華麗,金碧輝煌。院子裏還有幾株盛開的梅花,散發着淡淡的清香,令人陶醉其中。
姜懷書一直躲在她的賦月閣,除了每日請安之外,她很少外出,但也聽到不少關于姜玄新納的妾室的事。
這位姨娘名叫柳闌珊,是柳州人士。由于柳州多地遭遇嚴重旱災,地裏顆粒無收,柳闌珊只能跟随家人逃離家鄉來到此地。然而,在逃亡途中,家中親人紛紛餓死,只剩下她獨自一人。無奈之下,她只得一路沿街乞讨為生。後來,恰巧遇到姜玄路過,見其可憐,心生憐憫之情,特意将她養在了外面的一處宅子裏。如果不是因為柳氏懷孕了,姜玄恐怕不會将她從宅子裏接回侯府。畢竟,他深知李氏的性格,若是讓她知曉此事,必然會鬧得不可開交。
這天,姜懷書正安靜地坐在房間裏看書,突然聽到翠竹前來禀報:“六娘,柳姨娘來了。”
姜懷書不禁感到有些驚訝,她從未見過這位柳姨娘,心中疑惑着對方為何會找上門來。
“快讓柳姨娘進來。”
姜懷書老遠就看到一個身姿妙曼、肚子微微隆起的人影緩緩走來。她身穿翠綠色的寬袖長衫,領口處繡着梅花暗紋,翠綠色的百褶裙傾瀉而下,遮住了精致的繡鞋。
她頭上戴着海棠花點鳳玉簪,一頭青絲被挽成一個漂亮的發髻,更襯得那張臉楚楚動人。
柳姨娘長得确實很美,竟然比楊姨娘還要好看幾分。
“六娘。”柳姨娘笑盈盈地走過來,對着姜懷書福了福身,行了個禮。
姜懷書連忙扶起她:“姨娘不必多禮,快快請坐。”
“謝過六娘。”柳姨娘慢慢坐下,然後輕輕笑道,“我初來乍到,對這府上的規矩還不是很懂,所以今天特意來看看六娘。聽說六娘喜歡糕點,我們柳洲的杏仁糕最好吃了,我特意做了一些給六娘嘗一嘗。”說完,她拿出食盒,将裏面的糕點取出來放在桌上。
姜懷書看着那色澤誘人的糕點:“姨娘客氣了,怎好勞煩姨娘親自來一趟。”
柳姨娘溫柔地笑:“只要六娘吃得開心,我也就放心了。”
姜懷書和柳氏雖然接觸不多,但通過觀察她的言談舉止,可以看出她的确是一個溫柔可人的女子,端莊大方、舉止得體。難怪能夠将姜玄迷得神魂颠倒,這些日子甚至都不再去楊姨娘那裏了。
這時,翠竹走進房間請示道:“六娘,午飯擺在何處呢?”
“只顧着聊天,都忘記時辰了。”姜懷書微微一笑,臉上綻放出燦爛的笑容,然後對柳姨娘說道,“姨娘是否願意留在我這兒共進午膳?”
柳姨娘站起身來,客氣地回答:“不必麻煩了,六娘,我還是先回自己的院子吧。”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強留姨娘一起用餐了。”
看着柳姨娘漸行漸遠的背影,納珠壓低聲音向姜懷書問道:“姑娘,您覺得這位柳姨娘此番前來,是不是別有目的?”
姜懷書微微皺起眉頭,思考片刻後說:“她可能有什麽事情需要處理,但這與我無關。從她先拜訪其他幾位姨娘,最後才來到我這裏來看,顯然她已經清楚我在府中的地位并不受寵。”
然而,對于這些事情,姜懷書并沒有太多心思去關注。畢竟,她用過午飯後通常都會小憩一會兒,以恢複精力。
姜懷書若有所思突然想起什麽似的,轉頭吩咐彩蕪說:“你去幫我把錦繡玲珑手镯送給柳姨娘,就說是我送給她的謝禮。”
彩蕪應了一聲後便離開了,此時正是午休時間,陽光明媚,天氣炎熱,姜懷書吃完午飯就去休息了。
小花園裏,姜如喜手裏拿着魚食,目光緊緊地盯着水池中歡快活潑的錦鯉。她似乎對這些可愛的小魚很感興趣,一邊觀察着它們,一邊思考着自己的心事。
姜如喜禁閉解除,這一個月以來心裏憋着氣。
紅棗站在一旁,替她打着蒲扇,看到姜如喜如此專注,忍不住說道:“二娘,您看這些魚多快樂啊!”
聽到紅棗的話,姜如喜笑了笑,然後将手中剩餘的魚食全部扔進了水池中。瞬間,那些原本悠閑自在的錦鯉們像是被驚擾了一般,紛紛游過來搶奪食物。
姜如喜輕輕拍了拍手,滿意地看着這一幕,然後轉過頭來問紅棗:“母親最近怎麽樣?病情有沒有好轉一些?”
紅棗如實禀報說:“大娘子這幾日身體不太好,進食也不多。”
姜如喜聽了之後,輕輕地嘆了口氣。她知道母親是因為柳氏的事情而發愁。如果柳氏生下一個兒子,那麽必然會威脅到她哥哥的地位。想到這裏,姜如喜的眼神變得有些凝重起來。
看着父親那麽喜愛柳氏,到時候所有的疼愛都給了柳氏的孩子,姜如喜越想越生氣。
又忽然見不遠處姜懷書正帶着納珠不知去哪,她叫住了姜懷書。
“死丫頭,你去哪?”
姜懷書聽到聲音,擡起頭來,看見是姜如喜後,輕聲說道:“見過二姐姐。”
姜如喜不耐煩地揮揮手,問道:“你要去哪兒?”
姜懷書福了福身,恭敬地回答道:“二姐姐,我去向祖母請安。”
姜如喜點點頭,又上下打量了一番姜懷書,然後轉了轉眼珠,似笑非笑地問道:“過幾日就是祖母的生辰,你準備給祖母準備什麽賀禮。”
姜懷書一愣,有些不太想說。
姜如喜看她這副模樣,心中越發不屑,冷笑道:“怎麽?你連個賀禮都拿不出來麽?還是說你根本就沒打算送祖母禮物?”
姜懷書連忙搖頭解釋道:“不是的,二姐姐,我有準備禮物的,只是……”
姜如喜不耐煩地打斷她,催促道:“行了行了,別啰嗦了,快說吧!”
姜懷書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說道:“我沒什麽好東西,就給祖母繡了一件雙面繡的壽字。”
姜如喜聽了,忍不住撇了撇嘴,嘲諷道:“還以為是什麽好東西呢?原來是刺繡。這種東西也能算是賀禮?”
不過,姜如喜突然想到一個主意,嘴角勾起一抹壞笑,指着池中的錦鯉笑問道:“六妹,你瞧,那池中的魚好看嗎?”
姜懷書點點頭,臉上露出一副乖巧的模樣:“二姐姐,那魚真好看。”
姜如喜笑了笑,突然問道:“那你想不想喂魚食給它們呢?”
姜懷書不知道她心裏在打什麽鬼主意,她看了一眼姜如喜,問道:“二姐姐,我可以嗎?”
姜如喜把魚食遞到她手上,笑着鼓勵道:“當然可以啦,快去吧!”
姜懷書接過魚食,心裏疑慮更深,她走到池子邊。她看着那些歡快地游來游去的錦鯉,猶豫了一下後,便丢了一點魚食在池子裏。
姜如喜看着她的動作,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笑意。然後她忽然說道:“時間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好妹妹,你就在這裏好好喂魚吧!”說完,她轉身離開了亭子。
姜懷書看着那些游得歡快的錦鯉,恐怕不出意外明天早上這些魚便會沒命。
第二天,姜懷書還未醒,就被一陣嘈雜聲吵醒了。原來是康婆子和周媽媽正在院子裏争吵不休。康婆子嚣張地叫嚷道:“老爺和大娘子要請六娘去前院,你這個賤人居然敢攔住我們,是不是不想活了!”
周媽媽則毫不示弱地回應:“康媽媽,您說話可要客氣點啊。我哪敢攔着你們呢?只不過我家姑娘還沒睡醒呢,等她醒了之後,自會去給老爺和大娘子請安的。”
康婆子冷笑一聲,嘲諷道:“哼,要是耽誤了時間,你負得起責任嗎?”
姜懷書聽到這裏,心裏無比的煩悶,她迅速穿好衣服,走出房門。
“康媽媽,你不必為難周媽媽,我随你去便是。”
康婆子看了一眼已經穿戴整齊的姜懷書,心中有些疑惑,對姜懷書說:“六娘,請吧!”
姜懷書心裏有股不好的預感,但還是強作鎮定地跟随着康婆子來到了前院。
一進前院,她就看見主位上坐着一臉怒氣沖沖的姜玄,而李氏則站在他旁邊。此外,還有姜如喜也在場。
姜如喜看到她來了,臉上立刻露出了幸災樂禍的表情,仿佛她期待這一刻很久了。
姜懷書深吸一口氣,走到父親和母親面前,行了個禮,說道:“給父親母親請安。”然後擡起頭看着他們,繼續問道:“不知道父親母親叫女兒來所為何事?”
“姜懷書,看你幹的好事!”姜玄突然拍案而起,憤怒地指着她罵道。接着,他将一條翻着肚皮的錦鯉扔在了她面前,“你自己看看你都幹了些什麽!”
姜懷書眉心微蹙,心中暗暗嘆了口氣,知道這件事情終究還是來了。她看着眼前的衆人,心裏明白他們都是有備而來,今天恐怕要打一場硬仗。
“父親,這是何意,女兒不知道做錯了什麽,還請父親明示。”姜懷書一臉委屈地看着姜玄,眼中滿是不解和疑惑。她似乎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但其實她內心深處早已猜到了幾分。
姜玄還沒有開口說話,一旁的姜如喜卻露出了一副看好戲的模樣,笑嘻嘻地說道:“今早上我想去喂錦鯉,沒成想我到的時候,它們一個個都翻了肚皮。昨天只有妹妹曾給它們喂食,想是妹妹魚食喂多了将這些魚都撐翻了肚皮。”
姜如喜一邊說着,一邊得意洋洋地看着姜懷書,仿佛已經看到了她被懲罰的樣子。
“姐姐這話可就冤枉我了,昨日妹妹只是拿着那魚食并未投喂,我也不知道那魚是如何就翻了肚皮的。”姜懷書雖然心中有些慌張,但還是強裝鎮定地回答道。
“六娘這是不承認了。”李氏眼珠子轉了轉,嘴角挂着一抹冷笑,繼續說道:“昨日許多人親眼所見,六娘這是不準備承認嗎?”她故意把聲音放大,讓在場的所有人都能聽到,想要借此機會徹底坐實姜懷書的罪名。
姜懷書看了一眼李氏,心想這種有些拙劣的手段,姜如喜那個蠢腦子肯定想不出來,背後出主意的肯定就是李氏。
姜懷書跪得膝蓋有些疼,她忍着不适,眼淚吧嗒吧嗒地掉了下來,看着姜玄十分委屈。
“父親,您也不相信我嗎?我真的沒有喂那些魚啊,昨日倒是看見姐姐一直在池邊,想來是姐姐喂得太多了,女兒不知姐姐為何要錯怪妹妹……”
姜如喜瞪了她一眼,急忙辯解道:“父親,昨日我只是喂了稍許的魚食,後來把魚食給了妹妹,想必是妹妹不記得自己喂了多少魚食吧!”
姜玄本不想因為這些小事去責怪任何人,但現在兩人都不肯承認錯誤,讓他有些惱火。
可是當他看到姜懷書那張臉時,仿佛看到了葉卿卿,又想起曾經對她做過的那些事,心中多少有些愧疚,便也狠不下心來。
“行了,只要你倆承認,我也不會責怪你們,可你們卻不百般推辭,都不承認,那你們兩個都給我罰跪祠堂去。”姜玄語氣嚴厲地說道。
姜如喜跺了跺腳,氣憤地喊道:“父親,憑什麽?不是我的錯為什麽受懲罰的是我!”
她瞪大了眼睛,臉上滿是不服氣。
姜玄怒目圓睜,怒喝一聲:“姜如喜,你平日裏嚣張跋扈也就罷了,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都幹了些什麽事!”
他的聲音帶着憤怒和失望。
姜如喜聽到這話,心裏一虛,眼神閃爍不定。
她知道自己平日裏的所作所為并不讨喜,此刻面對父親的斥責,更是覺得無地自容。
她無助地看向一旁的李氏,眼中充滿了祈求之色。
李氏看到女兒求助的目光,心中一軟,輕聲對姜玄說:“老爺,如喜身子骨單薄,你讓她跪祠堂,這罰得是不是有些狠了?”
她的語氣帶着幾分心疼和擔憂。
姜玄皺起眉頭,嚴肅地說:“她被你養得如此驕縱,半點規矩都沒學會,讓她好好地反省反省!”
他的态度堅決,沒有絲毫商量的餘地。
李氏還想說什麽,姜玄擺了擺手,心煩意亂地說道:“如喜再過幾日就及笄,如今什麽規矩都不懂,将來如何嫁人,如何給她議一門好親事,你當母親的也該好好的教教她。”
說完,他便拂袖而去。
姜懷書是第一次去祠堂,裏面莊嚴肅穆,上方供奉着姜家的列祖列宗。
她挺直腰板跪着,神色平靜,心中卻思緒萬千。
而另一邊,姜如喜則是快恨死她了。
這也就是所謂的偷雞不成反蝕把米。
原本李氏是讓她找機會陷害姜懷書,她好不容易想到利用父親最喜歡的錦鯉來,可沒成想功虧一篑。
“姜懷書,你別得意,我早晚有一天把你趕出永昌府。”
姜懷書權當沒聽到她的話,依舊靜靜地跪着,仿佛周圍的一切與她無關。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她始終保持着同樣的姿勢,沒有絲毫懈怠。
整整一個時辰後,姜懷書終于完成了懲罰,緩緩站起身來。
此時,她的雙腿早已麻木,膝蓋處傳來陣陣刺痛。
但她并未表現出痛苦之色,只是面無表情地走出祠堂。
等她回到賦月閣時,已經過了午膳的時辰。
丫鬟們見她回來,紛紛上前噓寒問暖,然而姜懷書卻只是淡淡地回應了幾句,便走進房間,關上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