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侯爺
侯爺
法明寺位于盛京遠郊,這座古剎已經屹立于此超過百年之久。寺廟內聚集了衆多得道高僧,因此法明寺的香火一直非常旺盛。平日來此上香祈福的信男信女們絡繹不絕,其中大多數人都是前來祈求姻緣和子嗣。
走進佛堂,可以看到有的高僧正在虔誠地誦經,而另一些則閉目敲打木魚。整個佛堂彌漫着一種慈悲莊嚴的氛圍。
姜懷書也說不清自己究竟在祈求什麽,她只是默默地跪在蒲團上,心中暗自希望能夠回到過去。她思念起遠方的父母,在這裏每一天都過得小心翼翼、提心吊膽,讓她感到身心俱疲。
姜如喜對上香之事并不熱衷,于是帶領着幾名丫鬟和婆子前往禪房。
姜如嫣和姜如玉這兩位姐妹手挽着手一同走向後山,欣賞美麗的風景。
此時,只剩下姜如錦和姜懷書留在原地。
姜如錦看着姜懷書雙手合十,閉目養神的模樣,不禁覺得有些可笑。她忍不住開口問道:“六妹妹,你在祈求什麽呢?”
姜懷書睜開眼,看着眼前那尊大慈大悲的如來佛,心中一片寧靜,輕聲回答道:“無欲無求。”
姜如錦聽後,眼中閃過一絲意外之色,若有所思地看着姜懷書,緩聲道:“六妹妹倒是通透。”
姜懷書微微一笑,轉頭看向姜如錦,好奇地問道:“三姐姐呢?”
姜如錦嘴角含笑,并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輕輕說道:“自然是求祖母和母親的病快一點好。”
姜懷書心中了然,但并未點破,只是微笑着說:“三姐姐難道不想替自己求得一個如意郎君嗎?”
姜如錦聞言,臉色瞬間變得緋紅,嬌羞地瞪了姜懷書一眼,嗔怪道:“六妹妹怎麽如此口沒遮攔,三姐姐如今還小呢!”
姜懷書看着姜如錦害羞的模樣,忍不住在心底偷笑,但表面上還是保持着一副天真無邪的笑容,安慰道:“三姐姐莫要羞惱,我不過是與你玩笑罷了。”
然而,姜如錦卻陷入了沉思之中,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位風度翩翩、氣宇軒昂的謝小侯爺。她深知以自己的家世背景,根本無法與他相配,将來李氏為她挑選夫婿,也只能是些尋常人家。想到這裏,她不禁感到一絲無奈和失落。
見她有些憂愁,姜懷書自然知道她的心事。畢竟,身為庶女,婚姻大事往往由父母做主,未來的夫婿也難以稱心如意。想到這裏,他不禁心生憐憫。
姜如錦離開後,整個佛堂只剩下姜懷書和那位正在誦經敲木魚的高僧。姜懷書暗自思忖着,既然已經來到此地,不如就祈求一下自己能在這個世界裏平安順遂吧!于是,她輕聲呢喃道:“若欲求佛但求心,只這心心心是佛。”
此時,正在誦經的一位得道高僧聽到了她的話語,緩緩睜開雙眼,不禁多看了她一眼。随後,他站起身來,走到姜懷書面前,雙手合十,神情莊重而虔誠。
“剛才老衲聽聞姑娘所言,深感姑娘對佛法有着深厚的理解,不知姑娘是否願意與老衲一同參禪論道呢?”高僧微笑着問道。
姜懷書頓時愣住了,她不過是順口說出了那句詩,沒想到竟引起了這位方丈的注意,并邀請她一起探讨佛法。她連忙起身,恭敬地向方丈行禮,然後謙虛地說道:“見過方丈,小女子對佛法所知甚少,實在不敢與方丈參禪論道啊!”
方丈卻搖搖頭,執意讓她說出個一二。
姜懷書看着方丈堅定的目光,心中暗自嘆了口氣,她知道如果不說出點什麽來,方丈是不會罷休的。于是她想了想,輕聲說道:“一切衆生,種種幻化,皆生如來圓覺妙心。”
方丈聽到這句話,眼中閃過一絲贊賞之色,他點點頭,雙手合十,念了一遍佛號,說道:“老衲清慧,姑娘與佛有緣,今生必得善緣。”
姜懷書微笑着還禮,道:“多謝方丈。”
離開寺廟後,姜懷書感慨萬千。佛法無邊,其中的妙意她無從所知,但她希望自己能像方丈說的那樣,今生得到善緣。
由于法明寺聲名遠揚,吸引了衆多信徒前來朝拜。李氏決定在這裏多停留幾日,好好感受一下這座千年古剎的莊嚴氛圍。她們都被安排住在後院的禪房裏,享受着寧靜和祥和。
姜家慷慨地向法明寺捐贈了大量的香油錢,以表達對佛祖的虔誠之心。方丈主持對李氏感激涕零,親自為她祈福誦經,希望她能得到庇佑和福祉。李氏對此感到非常滿意,臉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連帶着對身邊的人也變得更加友善和藹。
姜懷書從姜如玉那裏聽說,法明寺的後院有一棵姻緣樹,傳說只要在樹上系上紅絲帶,就能得到美滿的婚姻。這個傳聞讓她充滿了好奇,想要去看看那棵神奇的姻緣樹。
姻緣樹上挂滿了紅色的姻緣帶,随風搖曳着,發出細微的聲響。四周并沒有什麽人,顯得格外安靜。只有一個身形修長、一身白色錦袍的男子靜靜地站在樹下,仰頭望着滿樹的姻緣帶,似乎在沉思着什麽。
姜懷書遠遠地看着這個身影,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熟悉感,但又不敢貿然上前确認。她猶豫了一下,轉身準備離開。然而就在這時,那個男子突然轉過身來,目光恰好與她相遇。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彙,瞬間讓姜懷書認出了他——謝小侯爺,謝瀾庭。
謝瀾庭的眼神清澈而深邃,宛如深不見底的湖水。他的面容精致如畫,每一處線條都恰到好處,散發着一種無法言喻的魅力。此刻,他正靜靜地凝視着姜懷書,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
姜懷書想起之前謝瀾庭曾幫助過自己,于是鼓起勇氣走上前去,盈盈一拜道:“姜懷書見過小侯爺。”
謝瀾庭微微一笑,輕聲說道:“原來是姜姑娘。”他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讓人不禁為之傾倒。
謝瀾庭仿佛立于碧水寒潭之上,出塵如仙,傲世而立,恍若神仙下凡,令人不敢直視。一襲白衣臨風而飄,一頭長發傾瀉而下,遺世而獨立,他站在那裏不喜不悲,仿佛世間一切萬物都與他格格不入。
姜懷書和他沒見過幾面,想走又覺得尴尬,抿了抿唇道:“聽聞侯爺身體有恙,不知可好些了。”
謝瀾庭看着眼前的少女,只見她鳳眼含春,長眉入鬓,嘴角含着笑意,圓圓的臉蛋,一雙大眼黑溜溜的,猶如一顆圓潤的寶石般璀璨奪目。
“無礙。”他的聲音如清泉流淌,清澈動聽,卻又帶着一絲疏離與冷漠。
見她一直盯着自己,謝瀾庭低眉斂目,低首淺笑道:“怎麽了?”
姜懷書心中一直有個疑問,她不知該如何問出口,思考着如何措辭。
“在姜家過的可好?”
姜懷書還沒想好措詞,他便先開口了,這讓她不禁一愣,不明白他問這話是何意,但也不好不回答。
“一切安好。”
他似笑非笑道:“那日在堰州城外,你問我為何要幫你,我只回答你還恩,你心中是否有疑惑?”
姜懷書想問的正是這個。
姜懷書沉默不語。
“你母親與我母親是閨中密友。”
這和還恩有何關系。
姜懷書甚至不解,又聽他道:“我母親生我時難産,幸得你母親不辭辛勞請來一位接生婆。”
所以……
姜懷書明白的點點頭,原來他幫自己是因為這個。
姜懷書陷入了沉思。
思緒漸漸的回到了七歲那年,葉卿卿還未離世,有一日将她叫到榻前,遞給她一枚玉佩,讓她一定要貼身帶着,千萬不能丢了,拉着她的手說道:“我時日不多了,等我去了,日後若是有人來尋你,你跟着他們走便是,那時候你的日子會好過些。”
那時的姜懷書還是個孩子,對于生死并沒有太多概念,只知道母親身體不好,經常卧病在床。
“娘,您不會有事的,您會長命百歲的!”姜懷書緊緊握着葉卿卿的手,眼淚止不住地流下來。
“傻孩子,人終有一死,只是時間早晚罷了。”葉卿卿溫柔地撫摸着姜懷書的頭,眼中滿是不舍,“娘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以後要好好照顧自己。”
“嗯,女兒記住了。”姜懷書乖巧地點點頭,心裏卻充滿了恐懼和不安。
“這塊玉佩你要随身攜帶,它能保佑你平安順遂。”葉卿卿把玉佩交到姜懷書手中,仔細叮囑道。
“好,我一定不會弄丢的。”姜懷書小心翼翼地接過玉佩,緊緊握在手心。
葉卿卿看着懂事的女兒,欣慰地笑了笑,“懷書,娘希望你能快樂幸福地長大。”
不久後,葉卿卿就離開了人世,留下了年幼的姜懷書。
那時候的姜懷書剛剛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身體狀況并不理想,整日裏都顯得病怏怏的。再加上柳氏對她的不斷責打和謾罵,使得她的身體愈發虛弱,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
對于葉卿卿的話語,她并沒有聽進去太多,如今回想起來,卻發現一切其實早已留下了蛛絲馬跡。
謝瀾庭看着面前對他淺笑不語的何行晏,不禁微微皺起眉頭,語氣帶着幾分疑惑地問道:“你在笑什麽?”
何行晏覺得他太過嚴肅,便輕輕搖了搖手中的折扇,嘴角揚起一抹笑意說道:“原來你喜歡的姑娘竟然是姜家的六姑娘啊!”
何行晏今日恰好有事情要找謝瀾庭商量,沒想到在路上遇見了謝瀾庭正與一個看起來頗為眼熟的姑娘交談。這可是何行晏第一次見到謝瀾庭如此專注地與姑娘交流,不由得好奇地多看了幾眼那位姑娘。
“何太傅,如今越來越喜歡胡言亂語。”
何行晏執扇掩唇,好笑的看着他,想起什麽說道:“我記得你母親曾給你定下一門親事,想來就是那位六姑娘吧!”
謝瀾庭不語,他與姜懷書很早之前便見過,那時葉卿卿為了盛京所傳的謠言,她找到了高陽長公主。
當時他不過七歲,躲在門外聽到了兩人的談話。
“你當真想好了。”
葉卿卿撫摸着肚子的孩子,無奈的嘆息:“如今京城謠言四起,我若是還留在盛京恐怕會連累了葉家,所以想求長公主能夠幫我離開。”
高陽長公主看着好友随即嘆了口氣,“也罷,你可想好了要去哪裏。”
葉卿卿搖搖頭,高陽長公主想了想說道:“那就去堰州吧!我在堰州有一處老宅子,你便去那裏如何。”
高陽長公主看着她的肚子詢問:“幾個月了。”
葉卿卿朱啓微唇,有些無奈:“五個月了。”
高陽長公主從懷中掏出兩枚玉佩,一枚給她一枚自己留着。
葉卿卿不解:“這是何意?”
高陽長公主微笑道:“我和你本就是好友,如今你也有了身孕,若是日後誕下姑娘便可與我結為親家如何?”
葉卿卿未婚先孕,已經淪為盛京笑柄,她斷然不會答應,可架不住長公主的盛情,只得同意。
葉卿卿生下姜懷書之時曾與長公主書信過,後來便斷了聯系。
至于書信了什麽,無從得知。
謝瀾庭也是在十歲那年才知道他母親給他定了一門親事,只是無人知曉。
十五歲那年,謝瀾庭曾去過一次堰州,見到了那位他素未謀面的姑娘。
那個女娃娃有些消瘦,一雙黑溜溜的大眼卻格外動人。
小小的女童正在河中洗衣,寒冬臘月,整雙手被凍的通紅,小手忍不住搓了搓。
嘴裏不停的念叨:“我不冷我不冷,我不冷。”
謝瀾庭被逗笑了,他第一次見到這個有趣的姑娘,後來謝瀾庭每隔一段時間便會讓人打聽堰州姜家的事。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麽做,但就是這麽做了。
姜懷書夜裏睡的并不踏實,輾轉反側,她想起白天與謝小侯爺的交談,從他的話中隐隐覺得有些異樣,但又說不上來的感覺。
夜裏守夜的是周媽媽,聽到動靜小聲點問:“六娘,還沒睡嗎?”
姜懷書慵懶的坐起身子,看着外面天色,問:“什麽時辰了。”
周媽媽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哈欠:“回六娘,三更天了,還早着呢?”
姜懷書聽着外面似有什麽響聲問:“外面什麽聲音。”
“打雷了,看樣子是要下雨了。”周媽媽将燈點燃,走到床塌前,看着姜懷書有些恹恹的,關切道:“六娘,您沒事吧!”
“我沒事。”姜懷書重新躺下,雙目緊閉,一雙柳眉微蹙,纖長的睫毛微微顫了顫。
屋外雷聲震震,電閃雷鳴,一道閃電劈下,雨越大越大。
前世,她死在這樣的一個雷雨天。
姜懷書眼前出現一片白霧,她看不清只覺得所有的事物都是白色。
白色的病房,白色的床,床上躺着一個人,她想走近看,越仔細看越模糊。
房間的門被打開,有人走了進來,姜懷書看到了那人,瞳孔微縮,有些悵然。
這人是她的未婚夫,兩人認識多年,後來在父母的同意下舉行了訂婚儀式。
訂婚的那天,就是這樣一個雷雨天,她在去參加訂婚宴的路上與一輛大卡車相撞,大雨滂沱,雨水混合了血水,觸目驚心。
周圍一片嘈雜,她依稀看到遠處走來一個模糊的人影,看不真切,後來她什麽也不知道了。
回過神來,姜懷書聽到她的未婚夫對着病床上的她說着什麽。
“何盈,我可真是太感謝你了,如果不是因為你死了,我是不可能拿到那麽多錢的。”
姜懷書聽的有些糊塗,什麽錢?
“撞死你的那輛卡車是我雇的,為的是你死後我可以得到那一大筆錢。”
姜懷書聽了很久,才明白了他說的什麽意思。
她的未婚夫公司出了事情,需要一大筆錢,為了這筆錢,她的未婚夫害死她的理由,竟然為的是她死後的保險。
姜懷書眼中蓄滿了淚水,原本她以為她的死只是一場意外,卻沒成想是一場蓄意謀殺。
“六娘,六娘,快醒醒。”
姜懷書聽到聲音想要睜開眼睛,卻怎麽也睜不開,只覺得渾身酸痛。
耳邊有人說些什麽,她聽不真切,不知過了多久,姜懷書才緩緩地睜開眼睛,就看到周媽媽一臉關切的看着她:“姑娘,您終于醒了。”
姜懷書嗓子有些幹,聲音有些嘶啞。
“我怎麽了。”
周媽媽将濕帕子沾了水重新覆在她的額頭上,“姑娘,昨晚你渾身發燙,想必是受了風寒,定是昨夜納珠沒關窗子,讓風吹了進來。”
納珠有些委屈,在一旁解釋:“周媽媽,我明明關了窗子的,不知道六娘好端端的怎會感染風寒。”
末了,小聲嘀咕了一句:“六娘身子弱…”
周媽媽冷哼,怒目而視道:“你還有理了,照顧不好姑娘,自己去領罰去。”
姜懷書幾時制止,輕咳道:“和納珠無關,是我自己身子差,經不住風吹。”
周媽媽瞪了一眼納珠,“還不快點給姑娘熬藥去。”
納珠連忙退了出去,周媽媽轉身去扶姜懷書:“姑娘,你還病着,仔細點。”說罷,将藥罐子裏的藥倒出來,“姑娘,喝了藥祛祛風寒。”
姜懷書看到桌子上有一碗粥,問:“那是誰送來的。”
“是三娘一大早來找姑娘,看到姑娘生病就吩咐禪院送來的。”
自從生了病,姜如錦來看過她之外,也就只有姜如玉來過一次,李氏對于她生病毫不過問,只差人來關心一下,也免去了每日請安的麻煩。
一連休息幾天,姜懷書病才好的差不多,姜如錦閑來無事來找她說是帶她出去走走。
法明寺後山風景極好,來游玩上香的人很多。
“六妹妹,這幾日你病着,氣色倒有些憔悴了。”姜如錦看她病恹恹的問:“身體可吃得消。”
“放心吧,三姐姐,我沒事。”
“六妹妹,聽說後山的扶桑花開了,可有興趣随姐姐一起去看看。”
姜懷書點頭,心裏突然想起曾經讀到過有關扶桑花的詩句。
詩裏是這樣描寫的:金風細細,葉葉梧桐墜。綠酒初嘗人易醉,一枕小窗濃睡。
紫薇朱槿花殘,斜陽卻照闌幹。雙燕欲歸時節,銀屏昨夜微寒。
姜懷不太喜歡扶桑花,她覺得這種花有些不吉利,但看到姜如錦一副雀躍的模樣,也不忍拂了她的面子。
法明寺的後山一眼望不到盡頭,漫山遍野開滿了扶桑花。
姹紫嫣紅好不熱鬧。
姜如錦被眼前的這幅場景迷了眼,她忍不住瞪大眼睛,看了又看。
姜懷書雖然沒什麽心思賞花,可也被這幅場面所驚到,如果在現代有相機她一定會拍下來留念的,可惜在這個時代什麽都沒有。
“六妹妹,那邊是謝小侯爺和太傅嗎?”
姜懷書順着姜如錦所說的方向看去。
只見遠處影影綽綽的扶桑樹下站着兩個男子。
一白一墨。兩人并肩,好似一副山水墨畫。
白衣男子似是有所感覺,回頭一望,正好對上了少女清麗的眸子。
姜懷書慌亂的低下頭去,心頭有些異樣。
姜如錦正沉浸在美色中,眼角瞥見姜懷書低頭,有些不解:“六妹妹,你低着頭做什麽。”
姜懷書舔了舔有些幹澀的唇:“三姐姐,我有些口渴了,可以先回去嗎?”
姜如錦看了一眼遠處,點點頭:“也行,你去吧。”
姜懷書走後,姜如錦整理了衣服又仔細的理了理秀發,臉上帶着期許,朝着兩個身影走去。
何行晏欣賞着美景,見謝瀾庭不言不語,有些意興闌珊道:“蘅之,你發什麽愣呢?如此美景若不欣賞豈不辜負。”
說罷還想說什麽,眼角餘光瞥見身後有什麽動靜,随即回頭看去。
不過幾步之遙,走來一個女子,那女子約莫十四五歲,一張圓圓的鵝蛋臉,眼珠子黑漆漆的,臉頰緋紅,身着一身淡綠色青衫,步伐不緊不慢。
何行晏挑了挑眉,看了一眼謝瀾庭:“姜家姑娘來了。”
謝瀾庭斜了他一眼,并未轉身,目光望向遠處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何行晏臉上笑意未退,看着已經走到眼前的女子,道:“姜姑娘,你怎麽來了。”
姜如錦福了福身,行禮道:“如錦見過侯爺,太傅。”
姜如錦擡眼瞧了一眼并未轉身的謝瀾庭有些失望,但很快她臉上又堆起了笑:“剛才在這裏賞花,不曾想看到了侯爺與太傅也在這裏,便想着來拜見侯爺與太傅。”
何行晏看透不說透,知道她并非是來拜見自己的,而是為了……
“姜姑娘不必客氣。”何行晏搖了搖手中的折扇道:“姜姑娘,怎麽沒見姜六姑娘。”
“六妹妹,前幾日感染了風寒,這幾日身體有些不适。”姜如錦不知道他為何會問起姜懷書,遲疑道:“太傅怎麽突然問起六妹妹了。”
“只是突然想起在宴會上,六姑娘所吟的那首詩,與此刻山中的景色倒是不外如是。”
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
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姜如錦也想起那首詩,臉色微微有些沉,害怕何行晏看出些什麽,揚眉笑道:“六妹妹不經則已一鳴驚人,我這個做姐姐的都比不上。”
何行晏聽出她話中有些不一樣的異味,沒在接話。
氣氛有些尴尬,姜如錦沒話找話,看向謝瀾庭道:“侯爺很喜歡這裏的景色。”
謝瀾庭看都沒看她,只輕輕的嗯了一聲。
姜如錦還想找些什麽話頭,就聽到謝瀾庭那清冷的聲音:“行晏。”
何行晏知道他不想待在這裏,瞥了一眼姜如錦道:“姜姑娘,我與侯爺還有事要辦,先走了,你請便。”
姜如錦看着遠去的背影,心裏癢癢的。
從法明寺回去後,姜懷書的病更重了,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吃了藥也不見好,這可急壞了姜老太太,請了許多大夫都不見好轉。
無奈只好去請葉明閑來。
葉明閑是個護短的性子,聽說姜懷書病了,大發雷霆,把整個姜家人都訓斥了一遍。
姜如喜從未受過這種氣,一時口不擇言道:“姜懷書本就是個病秧子,她自己身體不好,怪我們作甚。”
“姜家真是好家教。”葉明閑也不好跟一個小輩多計較,許久才吐出這麽一句話。
姜玄臉色漲紅,被葉明閑這麽一說,老臉都丢盡了,他瞪了一眼姜如喜,怪她多嘴。
這麽多年了,姜玄最怕的還是葉家幾個兄弟。
如果不是因為他當初和葉卿卿的事,如今也不用怕葉家人。
姜懷書病了些日子,人也憔悴了許多,姜懷書大概是吃藥吃怕了,在第五日病才好轉些。
清晨,窗外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夏季雨多,姜懷書立在廊下仰頭望着雨幕出神。
“六妹妹,在想什麽。”
姜懷書的思緒被打斷,姜如嫣撐着傘走來。
“四姐姐,怎麽來了。”
姜如嫣收起傘,踏上臺階:“這幾日妹妹病着,姐姐也不好來打擾,今日聽說妹妹病好了些,便想着來看看。”
“多謝四姐姐。”
姜懷書眺目遠望,看着天邊一抹烏雲出神。
兩人靜默,良久,姜如嫣問:“六妹妹,過幾日便是三姐姐的及笄之禮,你準備了什麽?”
姜懷書聽出她話中的意思,笑了笑:“不過是一些小玩意兒。”
姜如嫣和姜如錦兩人都是庶出,但與姜如錦不同的是,姜如嫣不受寵。
姜玄對她的态度和寵愛都不如姜如錦。
不過上頭有李氏壓着,姜如錦的及笄之禮辦的并不算隆重。
“母親,你覺得南陽侯家的梁憲如何,和喜姐兒說親能不能成?”李氏這幾日一直再留意盛京裏的青年才俊。
姜如喜的及笄之禮早已經過去了,眼下李氏開始操心她的婚事來。
她早已留意打聽,南陽侯府的嫡長子,梁憲,人品,性情,都不錯。
姜老太太豈會不知她什麽心思,梁憲那孩子她是見過的,人品貴重,歷練有佳,老太太覺得人家梁家未必看的上如喜。
老太太轉移話題:“如今如錦也到了說親的年紀,你也替她多操心操心。”
提起姜如錦,李氏神色微微一變。
當年,姜玄執意要納楊佩娴為妾室,惹得李氏心裏尤為不快,如今見老太太提起她的婚事,心裏難免不悅。
姜老太太知道她心裏想什麽,擡起眼看她:“如今府中幾個孩子都長大了,你這個當嫡母的可千萬不要厚此薄彼,不然傳出去讓人說我們姜家不體面,苛待庶女。”
“母親,瞧你這話說的,我這個做母親的,如何不為這些孩子們做打算。”
姜老太太心裏清楚,她是怎麽想的。
“若是你真覺得梁家那小子不錯,趕明我請秦嬷嬷來府中一趟。”
“秦嬷嬷?”李氏喜道。
秦嬷嬷是宮裏的老人了,伺候太皇太後一輩子了,去年太皇太後薨逝,秦嬷嬷被恩準出宮養老,如今就住在盛京郊外,秦嬷嬷年輕時與老太太很是交好,如果由她出面,那如喜的親事怕是能成了。
老太太雖然對姜如喜這門親事不贊成,但說到底也是她孫女,是該為她做些打算。
姜老太太等李氏走後,問身邊的羅媽媽道:“依你之見,如喜與梁家那小子的親事是否能成?”
羅媽媽想了想道:“成事在天,某事在人,若是二娘與梁公子有緣,這親事自然水到渠成。”
老太太笑了笑:“還是你明白事理。”
老太太嘆了口氣,吩咐羅媽媽道:“你去給秦嬷嬷下個帖子,就說三日後請她來永昌侯府小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