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打探
打探
五月末天氣逐漸炎熱,動一動就能出一身汗。
姜伯铖跑到她的院子裏,手裏拿着一個風筝,“六姐姐,六姐姐,陪我去放風筝吧。”
姜懷書揉了揉他的腦袋,“铖哥兒,這會無風,放不得風筝,等過些日子起風了再放可好?”
姜如铖有些不太樂意,哼道:“那好吧。”
忽然他瞧見姜懷書手裏拿着的東西,“六姐姐,你手裏拿的是什麽呀。”
夏日裏,蟬鳴聲吵的她很煩,便讓納珠做了根粘竿把那些蟬都收集起來。
“蟬。”
姜如铖好奇的盯着蟬,亮晶晶的眼神望着她。
“六姐姐,能不能把它給我呀,我喜歡。”
“铖哥兒喜歡那便拿去吧。”姜懷書雖然對這個庶弟沒什麽感情,但畢竟也是個小孩子。
“謝謝六姐姐。”
姜如铖拿着蟬開心的走了,姜懷書有些百無聊賴的翻看醫書。
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在翻開的醫書上,斑駁陸離,為這靜谧的午後添了幾分生動。姜懷書的手指輕輕摩挲過書頁上的每一個字,心中卻不由自主地飄向了遠方。她想着那些古老的草藥,想着如何能更好地将醫術傳承下去,幫助更多的人。
正當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時,一陣清脆的鳥鳴聲打斷了她的思考。她擡頭望向窗外,只見幾只小鳥在枝頭歡快地跳躍,似乎在享受着這難得的清涼。她的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微笑,心情也随之變得輕松起來。
就在這時,納珠匆匆走了進來,手裏端着一碗冰鎮的酸梅湯,“姑娘,天熱難耐,奴婢特地為您準備了酸梅湯,解解暑氣。”
姜懷書接過酸梅湯,輕抿一口,酸甜的味道瞬間在口腔中蔓延開來,驅散了夏日的炎熱。她感激地看了納珠一眼,“還是你懂我,這酸梅湯真是及時雨。”
納珠羞澀地笑了笑,“姑娘喜歡就好,奴婢還準備了些綠豆糕,您要是餓了可以墊墊肚子。”
姜懷書點點頭,心中湧起一股暖流。在這個府裏,雖然身份尊貴,但真正能讓她感受到溫暖和關懷的,就只有她從建安侯府帶來的納珠和周媽媽。
她放下醫書,拿起一塊綠豆糕細細品嘗。
想吃了兩口便覺得有些甜膩,她站起身,走到窗邊,望着外面郁郁蔥蔥的樹木和偶爾掠過的飛鳥。
“納珠,這幾日府上可有什麽新鮮事?”她輕聲問道,目光仍停留在那自由飛翔的鳥兒上,心中卻對府內的瑣事生出了幾分好奇。
納珠想了想,回答道:“回姑娘,三娘的婚事似乎有了眉目,府裏上下都議論紛紛呢。”
提到姜如錦的婚事,姜懷書的眼神微微一黯。
“婚事麽……”她輕聲重複,“定的哪家公子。”
“協律郎家的三公子。”
協律郎正九品的官,雖然官不大。
協律郎家的三公子章鴻文聽說風評不好,還沒娶正妻,府中已有三房妾室。
姜如錦的性情高傲且不甘人後,這樣的安排,對她而言,無疑是種打擊。
“三姐可曾知曉此事?”
納珠搖了搖頭,神色間帶着一絲難以言喻的複雜,“三娘那邊,大娘子還未正式告知。只是府中下人私下裏議論紛紛,說是侯爺和大娘子為了家族利益,才決定與協律郎家聯姻。”
姜懷書輕嘆一聲,家族利益,這四個字仿佛一道沉重的枷鎖,束縛了太多人的命運。她擡頭望向遠方,心中五味雜陳。
轉而将話題引開,“近日可有其他姐妹的消息?”
納珠想了想,回答道:“二娘近來迷上了琴棋書畫,每日都請了先生來府中教授;四娘則是對女紅愈發上心,常常熬夜繡制衣物。”
“姑娘,您也要多保重身體。”納珠見姜懷書面露倦色,關切地提醒道。
姜懷書微微一笑,感激地看了納珠一眼,“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她轉身回到書案前,重新拿起那本醫書。雖然心中思緒萬千,但她知道,唯有醫術,才能讓她在這個紛擾的世界中尋得一片寧靜。
日子一晃過去幾天。
這日,姜懷書正閑得無聊坐在游廊前發呆。
翠竹疾步走到姜懷書身邊,将手裏的信遞過去:“姑娘,堰州來信。”
堰州?
姜懷書想起堰州還有個同母異父的弟弟,叫什麽來着……
這幾年她都已經忘記了堰州那些事,如今翠竹拿着一封來自堰州的信讓她還有些恍惚。
這封信是姜懷禮寫的。
他說當年葉卿卿的死因有蹊跷。
這些話是他從姜老太太那裏聽來的。
姜懷書握着信紙的手微微顫抖,心中的疑惑如同被風卷起的落葉,紛亂而複雜。她望向遠方,目光穿透了重重院落,仿佛能越過千山萬水,直抵堰州那個遙遠的地方。
“翠竹,我要去見祖母。”她的聲音雖輕,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堅定。
翠竹聞言,雖心中詫異,卻立刻應聲退下。
姜懷書站起身,輕輕撫平衣裙上的褶皺,心中已有了計較。關于葉卿卿的死,她必須弄個明白,這不僅是為了揭開一個塵封的秘密,而是想要知道當年葉卿卿離開的真相,她和姜玄之間又發生了什麽。
踏入姜老太太的慈寧院,一股淡淡的檀香味撲鼻而來,讓姜懷書原本浮躁的心緒漸漸平複下來。她上前幾步,恭敬地行了禮:“孫女懷書,求見祖母。”
姜老太太坐在榻上,手中轉動着佛珠,眼神中透出一股歷經滄桑的寧靜。她微微擡眼,看見是姜懷書,眼中閃過一絲溫和:“六丫頭來了,坐下吧。”
姜懷書依言坐下,開門見山道:“祖母,孫女近日收到堰州來信,信中提及母親葉卿卿之死或有隐情,孫女想回堰州一趟,查清真相,還望祖母應允。”
姜老太太聞言,手中的佛珠停頓了一瞬,随後繼續緩緩轉動,眼中閃過一抹複雜的情緒。
“你要回堰州?”
姜老太太雖然避世許久,但當年葉卿卿和姜玄的事鬧的沸沸揚揚,事後她也問過姜玄,他和葉卿卿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但姜玄卻好似忘記了,什麽都不記得。
姜懷書本想悄悄離開去打探,但自己若是離開太久,李氏定會察覺,所以她不得不來見姜老太太,讓她替自己打掩護。
“這件事切不可讓你母親知道,我替你打掩護,你放心去。”
“多謝祖母。”姜懷書重重的磕了一個響頭。
姜老太太心疼的摸了摸她,“行了,你去收拾收拾便去吧。”
姜懷書離開後,姜老太太讓人把李氏請來。
李氏正在賬房打算盤,聽到姜老太太找她,心下有些詫異,放下賬本便去姜老太太的院子。
“母親,不知叫兒媳來所為何事。”
人未到聲先到。
姜老太太早已在心中想好了說辭,讓莊媽媽上了一杯茶,然後敲了敲茶杯。
“不急,等玄兒來一起說。”
姜玄接到姜老太太的通知就立馬趕來,一進屋就看到李氏也在,他不動聲色的坐在李氏旁邊。
姜老太太輕抿了一口茶,目光在姜玄和李氏之間流轉,最終緩緩開口:“今日叫你們二人來,是有件要事相商。玄兒,六丫頭這幾年跟着明氏,王氏修行,對佛法感念頗深,六丫頭這段時日想去蟬心寺修行,為姜家祈福。”
姜玄聞言,眉頭微蹙,心中湧起一絲不安。随即望向身旁的李氏,見她正低頭思索,似是對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有所考量。他深知姜老太太的決定往往有其深意,且對姜懷書頗為疼愛,于是開口道:“母親的安排自是極好的,六丫頭若有此心,為她自己和姜家祈福,實乃我姜家之幸。”
李氏聞言,心中雖有疑惑,卻也知道老太太的決定難以更改,遂點頭道:“既然是母親的意思,又是為了姜家,我自是支持的。只是路途遙遠,六娘一個孩子去寺中修行,怕是要受不少苦。”
她的話語中透露出一絲關切,在旁人來看,李氏是一個很好的母親。
姜老太太輕輕嘆了口氣,眼神柔和:“這些我都已考量過,會安排妥當的。而且,寺廟清靜,或許能讓六丫頭的心性更加沉穩,對她未來也是有益的。”
見姜老太太已下定決心,姜玄與李氏相視一眼,不再多言。屋內一時靜默,只有窗外偶爾傳來的鳥鳴聲打破了這份寧靜。
“既如此,那就依母親的意思辦吧。”姜玄最終表态,決定支持姜老太太的決定。
李氏也随即附和:“是,母親考慮周全,兒媳遵命。”
姜老太太微微颔首,表示滿意:“好,那就這麽定了。我會命人準備一切,待明日一早,懷書便啓程前往蟬心寺。”
三人又略坐了片刻,聊了些家常瑣事,便各自散去。回到住處,李氏心中卻仍舊難以平靜,她召來心腹丫鬟,低聲吩咐了幾句,顯然是打算打聽姜懷書突然要去蟬心寺做什麽。
而另一邊,姜懷書得知自己可以名正言順地離開姜府,前往堰州探查真相,心中既激動又忐忑。她明白,這次離開不僅僅是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更是為了揭開一個可能隐藏多年的秘密,為自己逝去的母親尋求一個公道。
夜深人靜之時,姜懷書坐在燈下,反複研讀着姜懷禮的來信,每一個字都像是沉重的錘子,敲擊着她的心房。
她暗暗發誓,無論前方有多少艱難險阻,她都要走下去,直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夜色漸深,燭火搖曳,映照出姜懷書堅毅的臉龐。她緩緩合上信紙,将其置于枕邊,仿佛是将一份承諾與決心深埋心底。随後,她站起身,開始在房中收拾行囊,每一件衣物、每一本書籍都被她細心地折疊、擺放,如同是在為即将到來的未知旅程做着最周全的準備。
納珠見狀,雖心中不解,卻也默默上前幫忙,不時用擔憂的目光望向姜懷書。“姑娘,此行真的安全嗎?要不還是告訴回建安侯府,告訴葉大人。”
姜懷書微微一笑,眼中閃爍着堅定與決然。“納珠,你放心吧。祖母已經為我安排妥當,此行對我來說至關重要,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見姜懷書如此堅持,納珠只好作罷,轉而更加細致地為她整理行裝,生怕遺漏了什麽重要的東西。
“姑娘,你此行真的不帶上奴婢嗎?一路舟車勞頓,奴婢也好照顧你。”
姜懷書并不帶太多人,況且這裏也需要有人留下注意李氏的一舉一動。
“納珠,你留在府裏,密切注意李氏的舉動,我們也好及時應對。”
兩人忙碌至深夜,終于将一切打點妥當。
次日清晨,天邊剛泛起魚肚白,姜懷書便已經起身。她換上了一身素淨的衣裳,簡單梳妝後,便帶着幾個随從,悄然離開了姜府。臨行前,她特意去慈寧院向姜老太太辭行,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而李氏那邊,在得知姜懷書已經啓程前往蟬心寺的消息後,心中雖有疑慮,卻也無可奈何。她派人暗中跟蹤,試圖探知姜懷書的真實意圖,但終究一無所獲。
姜懷書一行人快馬加鞭,幾日之後便抵達了堰州。這裏的一切對她來說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這片土地上的風土人情,陌生的是那些隐藏在歲月深處的秘密與真相。
她按照信中的指引,找到了姜懷禮。這位同母異父的弟弟雖然與她并不親近,但在得知她的來意後,還是盡可能地提供了幫助。
“姐姐。”幾年不見姜懷禮已經成熟許多。
姜懷書望着面前這個既陌生又熟悉的弟弟,心中五味雜陳。她輕聲喚道:“懷禮,多年不見,你也長大許多,這些年過的好不好。”
姜懷禮微微一笑,眼神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感。“姐姐不必客氣,我們雖非一母同胞,但血脈相連,前些年我錯把柳氏當母親,前些日子我聽到祖母與父親說起母親一事,我才知道當年母親并不是郁郁而終,而是被人下毒害死的,只是,此事涉及甚廣,且過去多年,查起來恐怕不易。”
姜懷書點頭,眼中閃爍着堅定。“我明白。”
兩人相視片刻,無需多言,便已心意相通。姜懷禮領着姜懷書進入了一間密室,那裏堆滿了各式各樣的卷宗和書籍,顯然是他這些日子調查的卷宗。
“這些是我能找到的所有與當年之事有關的線索和資料,你或許能從中找到一些線索。”姜懷禮邊說邊将一卷泛黃的卷宗遞到姜懷書手中。
姜懷書接過卷宗,一頁頁仔細翻閱着。随着時間的推移,她的臉色逐漸變得凝重起來。卷宗中記錄的信息雖然零散,但足以讓她感受到當年那場風波的驚心動魄。
“原來,這一切的根源竟然在這裏……”姜懷書喃喃自語,心中湧起了前所未有的憤怒和悲傷。她意識到,自己所要面對的不僅僅是一個簡單的秘密,更是一個龐大的、錯綜複雜的陰謀。
姜懷禮見狀,輕聲安慰道:“姐姐,你不必太過擔心。有我在,我會幫你的。”
姜懷書擡頭看向姜懷禮,心中湧起複雜的心情,她對這個弟弟并沒有太多的感情,若不是當年他與姜懷柔欺負她,說不定那個原主也不會死。
她也不會來這裏。
一切都是命。
姜懷書去了一趟姜府,如今再次回到這裏,心境不同,想當初在這裏所受的罪都随着時間淡忘了。
姜家高堂上,姜老太太看着幾年不見的姜懷書,一時心裏有些複雜。
姜懷書一如當初那般對她客客氣氣。
“祖母,近些年來可好。”
見姜懷書還願意叫她一聲祖母,姜老太太用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淚,拉着她說道:“懷書丫頭,一別數年,祖母每日都盼着你能回來看看,卻不曾想真把你盼回來了,祖母真真是高興極了。”
姜懷書聞言,在心裏罵她虛情假意。
拉着她閑扯了一些家常,說起盛京的事,姜老太太也有些向往。
“說到底,我們姜家與永昌侯府可是一脈相傳,聽姜家老祖說,百年前,當時的姜家老祖有二子,一子在朝為官,一子經商,後來家中不知出了什麽事,經商的那一脈竟然遠離盛京,舉家搬遷到了堰州,如今過了百年這姜家一脈也與永昌侯府一脈越來越遠。”
姜懷書曾聽永昌侯府的姜老太太說起過,不過那都是陳年往事,有待考證。
姜懷書不想打聽這些,漸漸的把話題往葉卿卿那裏引。
“葉氏當年不是郁郁而終。”
親耳聽到姜老太太的話,姜懷書聞言,心中一緊,追問道:“祖母,那母親究竟是如何去世的?真正的死因又是什麽?”
姜懷書來到這裏的時候對葉卿卿的感情并不深,大多數都是原主的記憶,若不是原主的執念太深,她也不想如此大費周章的調查葉卿卿之事。
姜老太太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回憶那段塵封的記憶。終于,她緩緩開口:“葉氏,她其實是被人害死的。”
“什麽?!”姜懷書震驚地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望着姜老太太。
“當年,姜家并未苛待葉氏,反而伯仲很是喜歡她,更甚至想要休了柳氏,但她性格溫婉,待人和善,對伯仲也毫無感情,所以這件事就作罷。然而在你七歲那年,她無意中得知了一個驚天秘密,觸動了某些人的利益,于是……”姜老太太說到這裏,聲音有些哽咽,似乎不願再提及那段痛苦的往事。
姜懷書的心仿佛被重錘擊中,她緊握雙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她追問道:“那祖母可知是何人所為?為何這麽多年都未曾追究?”
姜老太太搖了搖頭,眼中滿是無奈:“當年我雖有所察覺,但證據被銷毀得一幹二淨,加之我勢單力薄,根本無法撼動那些人的地位。只能眼睜睜看着葉氏含冤而去……”
說到這裏,姜老太太已是淚流滿面,她顫抖着手從枕下取出一塊玉佩,遞給姜懷書:“這是葉氏臨終前交給我的,她說若有一日你能揭開真相,便讓你拿着這塊玉佩去找一個人。”
姜懷書接過玉佩,只見其上雕刻着繁複的花紋,中心鑲嵌着一顆碧綠的寶石,散發着淡淡的光芒。她深知這塊玉佩非同小可,定是葉卿卿留下的重要線索。
她鄭重地收起玉佩,向祖母磕了三個頭:“多謝祖母告知真相。”
姜懷書在這裏探查的事情也差不多了明了,第二日便告別姜懷禮和姜老太太匆匆回盛京。
姜懷書原本想帶姜懷禮去盛京,但姜懷書在這裏生活了多年,也不想跟着她離開,況且姜老太太對他很好,他也是府裏唯一的少爺。
“姐姐,你在盛京等我,再過兩年便是科舉考試,到那時我便再去尋姐姐可好。”
姜懷禮年滿十五歲,去年過了院試,今年也過了鄉試,中了秀才。
大盛是三年一選科舉,只要過了州試。便可參加科舉考試。
“好,那姐姐便在盛京等你。”
姜懷禮目送姜懷書遠去,轉身回到府內,姜老太太慈愛的落在他身上。
姜懷禮是她姜家唯一的孫子,也是老太太心尖寵。
看着他與姜懷書相似的臉龐,心裏劃過一絲悔意。
若是姜懷書在姜府時她能對她多照顧些,不讓柳氏欺負她也能讓她在關鍵時刻幫姜懷禮一把。
可事到如今說再多也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