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計劃
計劃
姜懷書在三天後回到了盛京,但她并未直接返回侯府,而是選擇前往蟬心寺。三天前,她收到了納珠的來信,信中提到李氏正在暗中調查她。
蟬心寺坐落于盛京城郊外的玉峰山巅,由于上山的道路崎岖難行,導致寺廟香火不旺,香客稀少。
姜懷書突然想起,自己的二叔在此處清修,既然來到了這裏,理應前去拜訪一番。于是,她穿過稀稀拉拉的香客,踏上青石臺階,一步一步地向上攀登。山間的空氣格外清新,略帶幾分涼意,恰好與她此時的心境相得益彰。
當她終于到達蟬心寺門口時,輕輕敲響了門環。沒過多久,一個小沙彌探出腦袋,看到是姜懷書,眼中閃過一絲疑惑,然後雙手合十,禮貌地問道:“女施主,請問您到此有何事?”
姜懷書微微一笑,嘴角上揚,聲音輕柔地說道:“聽聞通蟬大師是位德高望重的高僧,今日我特地前來拜訪,希望能夠得到大師的指點和教誨。”
她的眼神清澈而明亮,透露出內心深處的真誠與敬意。
小沙彌聽到這話,連忙點頭,恭敬地回答道:“施主稍等片刻,我這就去請示師父。不過,請問施主從何處而來?”
他的目光好奇地落在姜懷書身上,似乎想了解更多關于這位訪客的信息。
姜懷書微笑着回答道:“我來自盛京永昌侯府,此次前來,是有一些重要的事情想要請教通蟬大師。”
小沙彌聽後,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但很快恢複了平靜。他點了點頭,表示明白了姜懷書的來意,然後迅速離開。
不一會兒,小沙彌匆匆返回,臉上帶着欣喜的表情,雙手合十,虔誠地說道:“師父正在後院禪房誦經,請女施主随我來。”說完,他側身讓出路來,示意姜懷書跟随着自己。
姜懷書起身,優雅地跟着小沙彌走出房門。他們穿過前院,沿着一條石子路前行,兩旁種滿了翠竹,清風拂過,竹葉沙沙作響,帶來一陣清新的氣息。陽光透過竹林的縫隙灑下,形成斑駁的光影,仿佛一幅美麗的畫卷。
不多時,他們來到後院,這裏環境清幽,幾間簡樸的禪房靜立于竹林之中。禪房周圍環繞着一泓清泉,泉水潺潺流淌,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整個後院彌漫着一種寧靜祥和的氛圍,讓人感到心曠神怡。
小沙彌在一間禪房前停下腳步,輕輕敲了敲門,然後轉身對姜懷書做了個請的手勢,低聲說道:“女施主請進,師父已在裏面等候多時了。”
說罷,他便悄然離去。
姜懷書輕推開門,門內一位身着灰色僧袍的老者正緊閉雙目,神情專注,手中持着一串念珠,口中喃喃自語。這位老者正是姜懷書的二叔——姜律。多年前,姜律看破世事,決然選擇出家,隐居于蟬心寺,一心向佛,專心修行。
"通蟬大師……"姜懷書輕聲呼喚,聲音裏飽含着對二叔的敬重和親情。
通蟬慢慢睜開眼睛,看到姜懷書後,眼神中閃過一絲驚訝。他輕輕放下手中的念珠,低聲念了一句佛號,然後目光轉向姜懷書說道:"你祖母已經寫信告訴我,你會來蟬心寺修行一段時間。”
"二叔,我這次前來并不是為了修行,而是因為我心中一直有一個未解之謎,希望二叔能如實告知。"姜懷書向前走了幾步,語氣變得沉重起來。
通蟬靜靜地注視着姜懷書,那熟悉的面容讓他不禁想起了那段遙遠的回憶。眼前的年輕人仿佛是當年那個人的翻版,這讓通蟬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
通蟬聽聞此言,微微皺起眉頭,但很快便恢複了平靜。他揮揮手,示意姜懷書坐在旁邊的蒲團上。
“老衲已經出家,塵世之事與我無關。不知道施主有何問題要詢問?”
姜懷書從懷中取出那枚玉佩,遞到通蟬面前:“二叔,您可認得這塊玉佩?”
通蟬看到玉佩時,眼中閃過一絲忌憚之色。
“這玉佩怎麽會在你手中?”
姜懷書将在堰州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他,通蟬聽完後閉上了雙眼,過了半晌才重新看向她。
“我知道你心中充滿疑惑,但作為你的叔父,我建議你放棄繼續追查此事,這樣才能保住你的性命。”
姜懷書一臉困惑地看着他,心中充滿了疑問。葉卿卿和姜玄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為什麽葉卿卿會被人下毒害死呢?這些問題如同亂麻一般纏繞在她心頭,讓她無法釋懷。
“懷書實在不明白,請二叔解惑。”姜懷書皺着眉頭,神情苦惱。
通蟬輕輕嘆了口氣,意味深長地說:“這世間之事,往往錯綜複雜,難以用常理度之。你無需明白。”
聽到這句話,姜懷書知道自己無法從二叔這裏得到答案,也就不再追問。
通蟬發現姜懷書對佛法有着獨特的見解,于是給了她很多寶貴的建議,并傳授了一些修身養性的方法。
分別的時候,通蟬看着姜懷書漸行漸遠的背影,眼神中充滿了複雜的情感。他清楚地知道,這個侄女雖然外表看起來柔弱,但內心卻十分堅韌。姜老太太在信中特別提到了姜懷書前往堰州調查葉卿卿的事情。
通蟬大師心中暗自思量,這世間的因緣際會,或許正是為了考驗這孩子的心性。他雖已超脫紅塵,但血緣親情仍是難以割舍的牽絆。望着姜懷書漸行漸遠的身影,通蟬大師默默念誦經文,願佛祖能庇佑她平安度過一切難關。
回到盛京的姜懷書,并沒有過多停留,而是直接前往姜老太太的住處。一路上,她思緒萬千,想起自己離開盛京時的情景,心中不禁湧起一股感慨。如今再次回到這個熟悉的地方,她感到一種莫名的親切和安心。
當姜懷書踏入姜老太太的房間時,姜老太太立刻起身迎接。看到孫女安然無恙地歸來,姜老太太心中懸起的石頭終于落地。她緊緊拉住姜懷書的手,上下打量着她,關切地問道:“此去可還順利?有沒有受到什麽委屈?”
姜懷書微笑着回答道:“勞祖母挂心,一切都好。”盡管臉上帶着一絲疲倦,但她的眼神依然堅定而明亮。
姜老太太看着她一臉倦色,心疼地說道:“舟車勞頓,你先回去好好歇息歇息。有什麽事情等休息好了再說。”姜懷書點點頭,向祖母告別後離開了房間。
回到賦月閣,納珠見她歸來,連忙迎上前來,眼中滿是關切:“姑娘,您可算回來了,路上可有遇到什麽麻煩?”
姜懷書輕輕搖頭,将蟬心寺之行與通蟬大師的話簡要告知納珠。納珠聽後,也是一臉愁容:“姑娘,這背後的勢力如此龐大,我們該如何是好?”
姜懷書沉思片刻,眼中閃過一絲決絕:“既然他們不願讓我知曉真相,那我便更要查個水落石出。納珠,你且繼續暗中留意李氏的動向,尤其是她與那些不明勢力的聯系。至于我,則需更加謹慎行事,以免打草驚蛇。”
納珠點頭應允,她深知自家姑娘的脾氣,一旦決定便不會輕易放棄。
看到姜懷書略顯疲憊的面容,關切的問道:“姑娘,可要休息。”
姜懷書點點頭便走進內室,躺在榻上,閉上雙眼,放松身心。
納珠輕輕關上房門,靜靜地守在外面,心裏暗暗祈禱着姑娘能夠早日恢複精神。
仲春的微風不燥,嫩綠的荷葉挂着一顆晶瑩剔透的晨露,“啪嗒啪嗒”地掉在荷池中,暈起一圈圈漣漪。
外面的翠竹掀開簾子喚了一聲,“姑娘,該去給老太太請安了。”
“好。”
姜懷書應了一聲,走到銅鏡面前坐下看了看自己的發髻裝束,翠竹又走過來幫她略微整理了一下。
翠竹将她的發髻整理好,待行至門處便有彩繡掀着簾子讓姜懷書出去。
姜老太太的院子古樸典雅,院子四周是高大的古樹,郁郁蔥蔥,仿佛訴說着千年的故事。院子的石板地面,歷經風霜,卻依然堅固耐磨,步行其間,似乎能聽見腳下的歷史低語。偶爾一縷陽光透過樹梢的縫隙灑在地面,斑駁陸離,增添了幾分生機。
莊媽媽守在院子裏見她來了便道:“六娘,也有些日子沒來了,身子可好些了。”
從堰州回來後,姜懷書便大病一場,許是感染了春寒。
自從來到這裏,她這具身體虛弱的就跟林黛玉似的,姜懷書用了許多藥方都不見效。
她想起一句話,醫不自醫。
即使她的醫術再好,在一些情況下也很無奈。
這具身體虧空的厲害,即使補了這麽多年雖稍有好轉,但終歸是落下了病根。
“多謝莊媽媽關心,如今已是大好。”
莊媽媽伺候過她一段時間,也知曉她身體的狀況,看着她消瘦病态的臉,心疼的厲害。
翠竹掀着簾子,等莊媽媽和姜懷書進去方才将簾子放下來。
走進屋內,一股古樸的氣息撲面而來。屋內陳設簡單而精致,每一件物件都顯得古樸而富有韻味。牆上挂着的是一幅幅泛黃的字畫,筆觸間流露出古人的智慧和情感。屋內木制的家具都經過歲月的洗禮,雖然有些舊損,但依舊散發出一種沉靜的美。
窗外是一株古老的海棠樹,正值春季,海棠盛開,滿樹繁花,香氣四溢。那香氣飄進屋內,與屋內的古樸氣息交織在一起,仿佛時間在這一刻靜止了。
“孫女給祖母請安,祖母安好。”姜懷書走進去看着軟榻上的姜老太太,福了福身子見禮。
姜老太太手中端着個茶杯,正在抿茶,聽見聲音便立時将手中的茶杯放下,笑呵呵地對姜懷書伸出手:“是六丫頭來了,快快,上前來讓祖母瞧瞧。”
姜老太太心善,每每見到姜懷書都要裏裏外外念叨幾句,關切的詢問她一切安好。
可見是非常喜歡這個孫女的。
看見姜懷書手腕上的赤金環珠九轉玲珑镯道:“我們懷書出落的是越發水靈了,與葉氏倒是有九分相似。”
祖孫兩人說着體己話,就聽莊媽媽說道:“老太太,三娘來請安了。”
姜老太太一聽松開姜懷書的手,沉下臉來,擺出老太太的姿态。
“讓她進來吧。”
姜如錦進來時便看到姜老太太對着姜懷書那副關心而又親切的樣子。
在掀開簾子時她看到了姜老太太沉着臉顯然是她來的不是時候,打擾了祖孫兩人。
姜如錦憤恨的握緊了拳頭。
姜老太太一向不喜歡她,更不喜歡她姨娘,明明她也是老太太的孫女和姜懷書一樣是庶女,但卻不得老太太的喜歡。
“孫女給祖母請安。”姜如錦俯着身子恭恭敬敬的請安。
姜老太太讓她起身,擺手道:“再過幾日便是你出嫁之時,你不在院子裏待嫁,出來做什麽。”
姜如錦心裏的怨恨更深,老太太偏心的太過分,李氏給她找的協律郎家的章鴻文是個不學無術的花花公子,這不是把她往火坑裏推嗎?
姜如錦幽怨的目光太過炙熱,姜懷書察覺到了,便不動聲色的拉着姜老太太說道:“祖母,姐姐也是記挂祖母,所以才來看望祖母的,祖母不要生姐姐的氣好不好,孫女聽說那協律郎家的章公子風評不太好。”
話說到這裏,老太太也明白,不過這畢竟是姜如錦的婚事,況且這門婚事是李氏一手促成,姜玄喜愛楊姨娘,想替姜如錦在朝中選一門好婚事,可李氏拿國公府壓他一頭,讓他沒辦法插手。
“你這丫頭真是越大越會讨人歡心,祖母怎會生氣,不過你也長大了,也是時候為你做打算了,改日有中意的人可與祖母說說。”
姜懷書聞言,臉頰微微泛紅,羞澀地低下了頭,心中卻泛起一陣漣漪。
“孫女多謝祖母挂念,只是孫女尚年輕,還想多陪陪祖母幾年呢。”姜懷書輕聲細語,言語間滿是對祖母的依戀。
姜老太太聞言,慈愛地笑了,輕輕拍了拍姜懷書的手背:“傻孩子,女大當嫁,哪有一直留在祖母身邊的道理。不過,祖母定會為你細細挑選,找一戶好人家,讓你風風光光地出嫁。”
一旁的姜如錦聽着祖孫倆的溫馨對話,心中五味雜陳。她羨慕姜懷書能得到祖母的寵愛,又嫉妒她擁有的選擇權,而自己卻只能被動接受命運的安排。
“祖母,孫女也想多陪陪您,只是……”姜如錦欲言又止,眼眶微紅,似乎有千言萬語卻難以啓齒。
姜老太太見狀,神色緩和了幾分,語氣中多了幾分寬慰:“如錦,你是姜家的女兒,祖母自然會為你打算,你且安心待嫁,祖母,自會為你安排。”
姜如錦聞言,心中涼了半截,難掩失落。她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向祖母告退,轉身離開時,目光幽怨地看了姜懷書一眼,似乎有千言萬語想要訴說,卻又最終化作了一聲輕嘆。
待姜如錦離開後,屋內再次恢複了平靜。姜老太太拉着姜懷書的手,繼續聊着家常。
窗外,海棠依舊盛開,春風拂過,花瓣輕輕飄落,如同時間的細沙,悄悄流逝。
姜懷書在老太太這裏吃了晚飯才離開。
臨走時,姜懷書瞧出姜老太太身子不太好,想了想還是叮囑莊媽媽幾句。
“莊媽媽,祖母時常咳嗽,我在二舅舅醫書上瞧過,說是屋子裏要時常開窗通氣才好,現下裏是春末,開了窗也不礙事。不過也不能開太久,着涼就不好了。”
莊媽媽記下後又誇了她幾句才讓她離開。
莊媽媽回屋後把姜懷書叮囑她的告訴了姜老太太,老太太聽後心裏劃過一陣暖流。
“這孩子若是嫡女,這侯府也不會如此沒落,雖說玄兒在朝中當官,可這威望卻大不如前,更比不得如今如日中天的建安侯府。”
莊媽媽是老太太的陪嫁丫鬟,跟着老太太已有四五十年。
老太太未出嫁前是嫡長女,父親是朝廷正二品輔國大将軍,父親曾跟着先帝南征北戰打下大盛的江山。
比起當年的老侯爺,老太太算是下嫁了。
當初老太太與老侯爺兩情相悅,不顧輔國大将軍的意願,執意要嫁過來。
當時的老侯爺手裏沒實權,倒是那張臉迷倒盛京裏大部分姑娘。
如今老太太執掌偌大的侯爺,又把姜二爺,姜三爺拉扯大,本該享福,但姜二爺出家,姜三爺內宅不行。
李氏又是個不安分的。
姜老太太操不完的心。
姜老太太想起姜如錦的婚事,怕她心生怨怼,讓莊媽媽多留意些。
“我到瞧着三娘是個安分的姑娘,老太太不必多想。”
姜老太太倒不那麽想:“三丫頭從小就是養在楊姨娘身邊,沒有正規娘子勸導,讓她跟着她姨娘學了些上不得臺面的勾當,若不是我年紀大了,這府裏的事都交給李氏,也無法插手,只能從旁規勸,可這孩子不如六丫頭讓人省心,但願別做出什麽有辱侯府的事。”
夜色深沉,月上柳梢。幽靜的一泓池水,倒映出一輪皎潔的明月,水面平整如鏡,波光粼粼。水岸樹木林立,參差的枝葉随風而動,婆娑起舞。
姜如錦在錦繡閣裏發了好一通脾氣她平日裏裝的溫柔善解人意都暴露在丫鬟面前。
“姜懷書,在祖母前面實則替我說話,可那話裏的意思就是她在向我炫耀,她的婚事由自己做主,畢竟陛下都恩準她自己擇夫婿。”
梅香寬慰道:“姑娘,莫生氣,不過是個沒人疼愛的庶女,姑娘有姨娘疼愛,侯爺更是喜歡姑娘,六娘卻什麽都沒有。”
姜如錦一聽這話,氣不打一處來,姜懷書雖然不得父親疼愛,又沒有姨娘,但她卻得祖母疼愛,這讓姜如錦十分嫉妒。
梅蘭看着姜如錦氣壞的樣子,囑咐道:“姑娘,當心身子,奴婢覺得六娘不是故意的。”
姜如錦對她劈頭蓋臉好一通謾罵,“你這吃裏扒外的東西,替她說話做什麽,難不成你得了她給你的好處,上杆子想服侍她去,若你真有這想法我便把你送給她,省得在我這裏讓你惦記她,現在給我滾出去。”
梅蘭着實委屈,但她畢竟是丫鬟,姜如錦心裏不痛快拿她出氣也是應該的。
梅蘭出去後,梅香連忙勸慰,“姑娘,梅蘭不過是個沒腦子的,現下我們應該想想應該如何毀了這門親事。”
姜如錦冷靜了下來。
梅香想到什麽,在她耳邊低語幾句,姜如錦頓時覺得心中郁結散去。
“還是梅香最得我心。”
主仆兩人美滋滋的計劃着,這邊姜懷書看完醫書便早早的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