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表裏不一
第032章 表裏不一
地上一攤紅白混雜的物, 與其說是一個人的頭,不如說只是腦漿和碎骨而已。楊兼能認出自己孩兒,因為楊卓戴的金瑪瑙小冠也在裏面。
見此情景, 獄卒們或嘔吐,或癱坐在地。楊兼已經癱軟如泥, 一點反抗力都沒有。
江玦掙斷枷鎖, 一手拎起楊兼向外走去。
“天要罰你,是因為你為官不端。你早日陳罪認罰, 才有被減罰的可能。說, 劫搶民女一事, 你是否縱容或參與?”
楊兼嘴唇直抖, 半天說不出一句話。就在江玦準備貼禦靈符的時候, 他兩眼一翻白, 昏了過去。
這時離沈煙煙被帶走已經好一會兒了, 江玦不免擔心。他拖着楊兼飛過巷牆,把楊兼綁在縣令府後院, 設了個禁步結界,旋即去找沈煙煙留下的标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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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遙縣東北城郊有座莊園, 是從前制香發家的王姓富商建的。
李靈溪跟随于朗走進園子, 先聞到的是令人作嘔的熏香。熏香來處, 女人哭叫的聲音撕心裂肺,間或有男人笑聲、吼叫聲傳來。
這裏, 已然是地獄了。
李靈溪快步向前,在走進第二道門時, 熟悉的“咔噠”擰脖子聲再度響起。
于朗緊張地拔出劍, 不等他看清眼前情景,他的頭就像被踢走的球一樣, 滾在李靈溪腳下。
鬼面女總是先她一步。
李靈溪追随鬼面女深入莊園,看見四處是紅粉紗帳,有女子躺在地上,身上沒有遮身蔽體的衣服。于她身旁,一顆男人的斷頭擺在那裏,血肉模糊,眼睛還沒閉上。
李靈溪扯下一段粉帳子,蓋在那女屍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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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往裏走,李靈溪遇到還活着的男人,不問前情就把他們殺了。她和鬼面女同樣是斷人脖子的殺法,但她用銀蝶弦,切口平平整整,像薄刃片過。
不出一刻鐘,伴随一聲聲凄厲的男人慘叫,整個莊園血污滿地,斷頭四處滾動。
女孩們吓傻暈過去好幾個,剩下的聚在一起嚎啕大哭。哭到一半發現,兩女魔沒有要對她們動手的意思,這才稍事寬心,不那麽害怕。
李靈溪行兇歸來,淺色衣裳竟然一塵不染。女孩戰戰兢兢地縮成一團,看見她走近,有人大着膽子問:“你,你是好人嗎?”
是麽,當然不是。
李靈溪收了銀蝶弦,平靜無瀾道:“莊園裏有貴重物件,你們都拿走當盤纏。我設一個結界在這,你們出不去,外人也不能進來。待我找着幫手了,再送你們回家。”
想到要和這麽多斷頭男屍待在一起,一些女孩哭了起來。但也有性情堅強的,理智猶存,帶着姊妹對李靈溪跪拜:“多謝仙子,仙子的大恩大德,我們無以為報。”
鬼面女料理完最後一個人,擦着手上的血,走向李靈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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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靈溪指着她,對女孩們說:“謝她,與我無關。”
而後對鬼面女揚聲道:“我是煙羅聖女李靈溪,請問同道怎麽稱呼?”
鬼面女說:“我雖修魔道,卻不認識什麽煙羅聖女。”
“你既然是魔修,為何要管逼良為娼的閑事。倘若她們積怨而死,怨氣能為你鑄魔劍,豈不是事半功倍。”
“我不是為了修魔才來逍遙縣,正相反,我是為了救她們才修魔。只有魔能讓我在短時間內擁有力量,我和你不同。”
“有什麽不同?我現在還不是……”
被逼着跟一群仙門弟子到處救人麽。
鬼面女不想跟什麽煙羅聖女攀關系,殺完人後,她立刻移形換神要走。
“移形換神法?”李靈溪追了上去,“該不會又是路平原的相生子罷。”
鬼面女往城裏飛,李靈溪追到大街上。
昨日還熱鬧非凡的逍遙縣城現下安靜得詭異,“女神仙”殺人的消息已經傳出去,臨街商戶紛紛關上大門,不再做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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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進城,鬼面女就跟土遁似的消失了,李靈溪想,她一定是逍遙縣人,或至少在這裏待過很長時間,對地形很熟悉。
李靈溪放出銀蝶,讓它們幫助搜尋魔氣。
逛着走着,李靈溪回到今晨買包子的店鋪。店主夫婦正匆忙關上店門,那婦人見了李靈溪,着急道:“娘子,你夫君呢,怎的一人獨行?城裏出事了,你快回家去!”
李靈溪問:“出什麽事了?”
婦人說:“今早有人發現,蓐收神像的頭斷了!沙棘巷、縣令府、杏春樓還有什麽駐軍主帳,全都死了人,有人看見殺人的是個女鬼……”
屋裏傳來一聲怒喝:“什麽女鬼?是女神仙,小心禍出口出!”
婦人道:“是是,女神仙!小娘子,你若不回家,要不要來我家裏躲躲?”
李靈溪說:“多謝,不必了。”
婦人一眨眼,再定神時,街上已經看不見那貌美青年,禁不住心驚膽寒起來。
一夜之間,逍遙縣的瑞收大喜變成大悲。
李靈溪站在牆下,一遍遍回想鬼面女的特征,企圖找出她的一點身份信息。可結果是,李靈溪真的完全不認識這麽一號人。
過了會兒,天更冷了,雨點如星滴墜落。李靈溪淋着小雨,既不躲,也不設避雨結界。
這雨來得快,去得也快。李靈溪擡頭一瞧,原來不是雨停了,是江玦來了。
“為何淋雨。”
這一聲問,像是責問,帶有薄薄的埋怨。
李靈溪微擡起臉,水珠順着頰面滑落,配上她那含情春水眸,就像哭了似的。
江玦偏移目光,掩飾自己的不自在。
李靈溪墊起腳,一把抱住江玦的脖子,整個人陷進他懷裏。江玦身上一墜,登時不知所措。
“江玦,我見到了……”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什麽?”
“見到那些被困的女子……”
本想借故讨個摟抱,說到這裏李靈溪卻真心流下眼淚。魔女殺紅眼的冷漠變為悲哀,話語梗塞于喉。
江玦遲疑着,一雙大手舉起又放下,最後還是擡起來,在沈煙煙背上輕輕地拍着。
“在哪?”
李靈溪把臉埋在他懷裏,悶悶地說:“東北城郊王家莊。”
江玦還想問話,李靈溪仰起頭來,“我到的時候,人已經被鬼面女殺光了,我設了個禁步結界,保護幸存者。那裏至少有百來個小娘子,估計我們沒法一一送她們回家。”
江玦往後退了些,依言向空中發出一枚雲水信號。附近大抵不會有雲水人,但桃山弟子見到信號也會趕來。
金色天桑印緩緩綻開,下落途中變成浮雲水波紋,在小雨裏仍閃爍許久。雲水信號散去後,空中忽地爆開另一個煙火,流金火鳳凰展翅高飛,掉下火羽片片。
李靈溪趁機縮回江玦懷裏,後怕道:“裴允那邊也出了事,我們不要分開行動了。”
江玦再往後退,“也許,城中也有藏匿受害者的地方。今晨我們見那雲樓着實古怪,我看裴允發的鳳簫信號,就是從雲樓方向來的。”
李靈溪點頭,“去雲樓。”
她話說得簡短,是不經意流露的果決和絕不拖泥帶水的行事作風。江玦能體會到,沈煙煙在他面前,與在旁人面前不同。
那些撒嬌的言行,江玦常常得見。偶爾發覺她眸光鎮靜,出手果斷,與素日的溫軟判若兩人。
因為喜歡嗎?江玦願意相信她是因為喜歡,才讓銅牆鐵壁變成柔水軟綢。
若不是,江玦也不知該怎麽辦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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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時辰前,天陰雲厚。裴允攜兩少年走進雲樓,要了二樓一間茶房。
茶房內熏香濃郁,燕辭秋聞慣鳳簫門的好香,到這裏就只有嫌棄。他拎起茶壺往香爐倒水,把香給滅了,打開窗通風。
掌櫃親自端上新茶,問道:“諸位是外鄉人罷?”
裴允說:“過路的,南下去益州省親。我們要最好的酒菜,精肉肥牛糕點等,掌櫃看着各來一例。”
掌櫃盯着繆妙看,茶漫出來了都沒發現。
“哎喲!瞧我……”掌櫃忙賠罪,“娘子長得是真好看,叫人見了就移不開眼睛。”
繆妙說:“是麽,我瞧你家樓上那些撒絹帕的女子,也都長得很美。”
掌櫃瞥一眼對面的男人,惋惜道:“水靈靈的小姑娘們,看到如意郎君才撒絹帕呢,可惜郎君不會意。”
燕辭秋白眼一翻,心說你這不是照着洛都抛花習俗編的麽,不巧,本少主剛從洛都來。
然而裴允神态自如,湊近掌櫃輕聲道:“你看我們一行三人,他們已成好事,只有我形單影只,孤寒得很。”
掌櫃立即了然,“公子可是要借一步說話?”
裴允回以一笑,掌櫃也飛起一抹暧昧的笑,“三樓東起第一間,公子可自行前往。”
說罷就起身退出去,恭敬地關上了門。
繆妙狐疑道:“這家酒樓真是奇怪,明晃晃地做着那種生意,卻又還裝得像個吃飯的地方。”
裴允理了理衣裳,起身說:“我去樓上看看。”
燕辭秋笑着揶揄:“師兄可別犯戒,我替師尊看着你呢。”
裴允說:“師尊不看着,我也不會犯戒。”
燕辭秋“嘁”了聲。
木門開了又合,客房裏只剩兩個人。茶煙袅袅,蕩平俗香氣。貼花的窗子忽然被震得一蕩。成親儀隊鑼鼓喧天,合着唢吶聲聲,一路奏響喜樂。
“女神仙”的陰影剛起,婚禮吉時卻不能誤。
繆妙通音律,耳力也很好,她說:“新婦在哭。”
燕辭秋不以為意:“新嫁娘都是會哭的。”
繆妙卻立即起身,翻窗跳了下去。燕辭秋睜大了眼睛,喊道:“等等我!哎不是,菜不吃了?”
他們走後不久,掌櫃親自端了酒菜上來。一推門見人影無蹤,氣得狠狠跺腳。
“晦氣,點了菜不吃,玩我呢?還以為能留下那俏臉婆娘,真是浪費我的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