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兩心相印
第050章 兩心相印
雨後, 空氣還殘留冰冷的水霧。
江玦禦劍帶沈煙煙回華陽縣,冷風一吹,沒好全的病症又要卷土重來。他站在橫雲裂上, 呼吸越來越燙。
李靈溪發覺後,反過來摟他的腰, 換自己來禦小雪走。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你真要這樣忤逆你師父嗎?”
江玦很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抱緊了沈煙煙取暖,蹭在她耳邊說:“我會帶你去見我師父和掌門, 也會自己去向鳳簫門請罪, 但不是現在。”
李靈溪想問他, 倘若她不願意淨魔, 不願意修仙, 他仍然願意縱容麽。
猶豫一會兒, 她還是沒有問出口。
他們一同回到華陽縣城外的竹院, 江玦腳步沉重。
李靈溪扶他進屋,明知故問道:“其實我可以一個人回家的, 你留在那裏讓醫修治病,不好嗎?”
“我留在那裏, 就再也走不了了。”
“那又如何?你為什麽非得跟着我呢?”
江玦突然出手掐住她的下颌, 叫她只能跟随那力道擡起頭來。
“非得說清楚麽, ”江玦也是明知故答,“我不願看你受刑, 也不願你用魔氣濫殺無辜,思來想去還是把你帶在身邊看管好最安全。”
看管二字, 俯視的意味太足, 李靈溪心中了然。
“看管?”她笑着站起來,跨坐到不該坐的位置, “江仙君,你還真是在為修界獻身啊?好一個——大公無私,光風霁月的玉骨仙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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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玦的手緩緩下移,不輕不重地使了點力,讓她即刻軟下聲調。
“江玦……”
她雙瞳剪水,以為這次勢必得手。
結果江玦雙眼一閉,仰躺在床道:“我病了,要歇息。”
李靈溪氣急敗壞地去掐他脖子,他呼吸不暢,唇角卻在上揚。
“睡罷,待我好了……”
“待你好了又怎樣?”
“你想怎樣?”
江玦噙着笑問,李靈溪咬着他的肩兇狠地答:“我想怎樣就怎樣!”
他也不反駁了,忍着痛讓李靈溪咬,左手輕輕地撫上來揉了揉她半幹的發。
“你是真不怕染疫。”
“反正死不了。”
江玦再三強調,“死不了,發病的時候可是很難受的。”
李靈溪磨牙不休,“別說了,再說我又氣不過,要回複縣去鞭屍那朝你吐血的死人。”
“他不是故意的,你別這麽記仇。”
“哼。”
李靈溪故意氣哼哼的,江玦快要忍不住親她,最終還是選擇閉上雙眼,默念清靜經。
—
過了一夜一天,江玦喝下木清呈給的藥,身子好了些。李靈溪燒起一盆火,拎進屋來給他烤。
他說:“用取暖符也是一樣的。”
李靈溪在炭火上吊起小瓦罐,瓦罐裏煨着藥膳。
“今日上街遇到一個賣炭的孩子,”李靈溪雲淡風輕道,“他一直看着我,我只好……”
江玦勾起唇角笑,李靈溪沒再繼續說,轉而問:“你對清一大師說了再會,他知道要來這裏找你嗎?”
江玦說:“他不會來這裏找我,過去幾年,我們常在青城山相見。”
李靈溪攏緊自己身上披的雪金外袍,“我們住在這兒,你師父難道不會找過來?”
江玦略一揮手,雙指并立捏了個訣。從外邊看來,竹院消失了。
“師父不知我有此居所,如今再加一道障眼法,煙煙大可放心了。”
李靈溪透過半窗看向外面,抿了抿下唇,心想:快些,還得再快些。
—
當晚,李靈溪不懷好意地端來一碗藥湯,催促道:“快喝了,治病的。”
江玦發覺氣味不對,但還是依言喝了下去。果不其然,藥才下肚一刻鐘,他就覺得渾身燥熱。
“沈煙煙,”江玦一把拽住站在床邊的李靈溪,促狹般半眯起眼,“你這是第幾次給我下藥?”
李靈溪順勢往前倒,柔若無骨地坐進暖懷裏。
“希望是最後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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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玦望着她熱切的目光,許多拒絕的措辭都說不出來了。她似乎不肯信江玦的承諾,固執地要做到最後一步。
為什麽呢?
她雙膝跪着,至清純又至妖冶:“我是人啊,是人,就會想和所愛之人成為世上最親近的一對。”
此夜是蜀中司空見慣的雨夜,竹林小院陰冷潮濕,連床鋪都像凍了雪。但江玦身上很熱,每一次呼吸都燙得自己頰面泛紅,沈煙煙還不遺餘力地吻他。
已分不清是餘病未消,還是別的什麽。
江玦問:“為何是我?”
李靈溪擡起霧濕的眼眸,情真意切道:“洛都民風如此,擲花求親的女子數不勝數,多得是一見鐘情而成百年好合的眷侶。江公子難道要挨個問過去,問那些娘子為何看中她們的郎君?”
江玦說:“洛都縱有千千萬萬個擲花少女,也與我無關。沈煙煙,我只問你。”
李靈溪心下一空,真想把他的嘴給徹底封嚴,不準他再叫沈煙煙這個名字。
“喜歡便是喜歡,”她眼圈通紅,長睫一眨就灑下淚滴,“你可以覺得我過于輕浮,也可以不信一見傾心。可後來我們一路同行,若不是因為心悅你,追随你,我何苦讓自己出生入死……而你,還是一點都不喜歡我。”
說完這些,她把自己剝了一半的中衣穿好,屈膝縮在床尾,好高的個子團成好小的一個人,看起來特別特別可憐。
江玦情不自禁伸手,又收了回去。
她接着質問:“不喜歡,又為什麽要帶我走?你就讓我去受鳳簫門的罰好了。我是魔修,殺了人,你一次次救我,為我尋醫求藥,收藏裝有我發絲的香囊,我才會心存妄念。”
她擡起頭來,美人臉哭得梨花帶雨,一張嘴就是委屈哽咽。
“江玦,是你說的,既然無意,就該早斷念想。”
她的眼淚一落,就如斷頭桃花般讓人看得心焦,江玦竟然也鼻酸起來。
“是我的錯,”江玦把淚人拉回懷裏抱着,“讓你這麽傷心,我是這世上最大的罪人了。”
李靈溪帶着哭腔問:“那你要怎麽賠罪?”
江玦懷裏的身子在不斷顫抖,哭得好像要斷氣似的。他手臂越收越緊,心髒砰砰亂跳,呼吸也越來越快。
“你說怎麽賠。”
白蘭香幽幽,床邊炭火偶爾發出燃燒的脆響,夜半雨聲來襲,這一方小小天地唯餘一對相視就紅臉的情人。
那藥太烈了,抵得過江玦一生喝過所有的酒。
墨水傾瀉的長發掃着他的皮膚,帶起貓尾巴拂過一般的癢意。他的身影倒映在桃花水潭,是沈煙煙在癡迷地凝望。
果決的魔女從不坐以待斃,她引誘,争取,得到,最後心安理得地享用。
江玦垂眸看李靈溪胸前那片緋色傷痕,啞聲道:“會有一點疼。”
李靈溪問:“你怎麽知道?”
這聽起來已然像新婚妻子的嗔怪,江玦用手給她做枕墊,瞧着她裝作無知的眼睛,無奈道:“聽說的罷了。”
李靈溪收起看獵物的眼神,溫順伏肩,“江玦,我怕疼。”
他們的第二次見面,在長安宮山石群內的寒池,李靈溪疼得神志不清。江玦聞言欲停,李靈溪卻說:“是你的話,我就不怕了。”
沈煙煙一啓唇,時常比最烈的藥還惹人情動。江玦當日能捱過桃山莊上的美酒,今夜就也能梅開二度。
可是江玦的一句話說得很慢,像終于放棄抵抗,下定了決心。
“煙煙,天桑山上姻緣石,将來會有你我的名字。”
江玦和沈煙煙。
李靈溪有一瞬的愣怔,心裏盤旋着李靈溪和沈煙煙兩個名字,然後很快被迫回神。她薄唇都被咬破,滲出殷紅的血珠子。
雨後夜露深重,霧蒙蒙的像浸在天河濕透。流雲柔軟,江玦想扯下一片,來給他的新婚妻子做披肩。
白月在飄搖雲舟裏游走,江玦把白月攏入懷中,貼耳呢喃,說着聽不清楚的話。
他在說什麽呢,大抵又是在說,他想帶她去神農島接受淨魔,去天桑山修行。
他奢望的未來是以她的半生修為做交換。
大顆汗珠滴在李靈溪的肩窩裏,她聽見雨聲,還聽見江玦。她不明白,這藥效怎麽那麽溫吞,叫人心急如焚。
也罷,到底是成功了一半。江氏血脈,她勢在必得。
“煙煙。”
一聲溫柔輕喚,把李靈溪叫醒過來。
江玦伸出手,天桑寒玉浮動在金色仙光裏,化作圓形镂空的雲紋玉佩。他握玉收光,把冰涼的玉佩握暖了,仔細戴在李靈溪胸前。
“我的雪鸮名為素衣,瓊華佩可以召喚她。即便你身無靈力,魔氣盡散,這玉也能防身,對付尋常妖魔是夠用的。”
李靈溪心髒猛地緊縮了一下,帶動身體也變得僵硬。
江玦吻她,每一處都被仔細照顧。他們溫存良久,仿佛真是一對兩心相印,難舍難分的愛侶。
“江玦,”李靈溪猶豫問,“你破禁了嗎?”
雲水人守心守正,卻不是斷情絕欲的門派。與心意相通之人交好不算破禁,濫情無情才算。
李靈溪想要江玦才能給的東西,不是他的真心,而是……
“沒有,”耳邊的聲線沉溺着溫柔,但無比堅定,“煙煙,我沒有破禁。”
李靈溪喉頭緊縮,感覺喘不上氣。
江玦抵着她的肩頭,喟嘆似的:“沈煙煙,我信你。洛都飛花之情,我此生永遠記得,永遠珍惜。”
李靈溪眼眶裏蓄的淚水終于沒忍住掉了。江玦以為她疼,連連低聲絮語“對不起”,把眼淚全部都吻掉。
—
雨歇了,雲也散了。
江玦起身下床,給火盆添新炭,又另起爐竈煮了粥。做完這些他回到床邊,單膝壓在床沿,想把沈煙煙叫起來用飯。
誰知人剛靠近,就被一雙有力的白臂膀攬了過去。李靈溪要他幫忙穿衣,這一穿就是半個多時辰,煮粥的火已然熄滅。
等兩人再從衣衫被褥裏爬起,日頭早上三竿。
江玦看起來萬分後悔,問道:“煙煙,你可有哪裏不适?譬如咽痛、肺疼,身上發熱?”
他陷在疫病的焦慮裏出不來了,滿心眼裏都是擔憂沈煙煙染疫。
李靈溪咳了兩聲,雙眼迷離道:“我,我頭暈。”
“我去給你請大夫。”
“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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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玦反手握她腕子,觸及一片冰涼,“這麽冷,是發寒症了?”
李靈溪的手腳是入冬就會變得冰冷,跟寒症倒也沒什麽關系。
“冷,”李靈溪擡眼看江玦,可憐巴巴地,“你抱抱我。”
江玦不疑有他,俯身擁抱。霎時間天旋地轉,江玦被一股蠻力掀倒,周身陷入魔氣中。
李靈溪趴在江玦的肩頭輕笑出聲,笑得顫抖不已,江玦無奈又想笑地念:
“沈煙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