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章
賈赦身上有爵,身為爵爺,無诏不得出京,這是國法,而賈政卻是個不理俗務的,賈寶玉年紀又小。所以,一得到消息,賈琏就有了南下的心理準備。
但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他的父親竟然把他叫過去一通訓,以至于他帶着弟弟和表妹在通州上了南下的官船,依舊是滿腦子的官司。
他從來不知道,他才是榮國府的繼承人,不過是替自己管家,竟然還有這麽多的事兒!更重要的是,他爹交代的,跟家裏的老太太相悖啊!
如果沒有賈赦的提點,賈琏說不定就照着賈母王夫人兩個吩咐的那樣,等林如海兩腳一蹬,幫着料理了林如海的後事,然後就帶着林黛玉跟林家的財産回京,把人往賈母跟前一放,把前交給王夫人就完了。
他從來就沒有想到,幫着自家的姑爹料理後事,也會給自己惹出一堆的麻煩來。
如果說在跟賈赦交談之前,賈琏心中抱持的是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事的話,那麽現在,他就眼巴巴地希望林如海能夠好好的了。
此外,他對賈琮這個同父異母的親弟弟也有了心結。不是他糾結,而是他從來沒有想過,他一直都不怎麽在意的弟弟竟然是這麽有想法的人。這讓賈琏對弟弟的想法格外複雜。因為自己忽略了弟弟而抱歉,也因為這個弟弟不跟自己争祖宗家業而慶幸。
賈琏終究是這個時代的人,就是心裏有些小算盤,就是被養歪了,是看得到眼前的一點點,可是他終究知道,跟自己家這樣,一家子都快成了鬥雞眼的,也只有他們賈家,在別人家裏,大多是兄弟齊心其利斷金的。他是長兄又如何?這樣的弟弟,如果籠絡好了,對自己何嘗不是一種助力?
只是,賈琏從來不知道,沒有先生教導,也沒有去過家學的賈琮,竟然寫得一手好字!
那漂亮的館閣體,方方正正,一字不錯,一字不落,一看就叫人喜歡。
賈琏自己是沒有好好讀書不假,可是這不等于他就不知道這一手意味着什麽。這要肚子裏有貨,還要胸有成竹,然後還要久經訓練,顯然,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自己的弟弟竟然靠着自學,做到了這一步。這不是天賦異禀是什麽?
如果姑爹看了這功課也點了頭,那不是說,弟弟這一科是必中的?
賈琏不知道科舉的難度,但是,不得不說,這個夢很美好。
兩艘官船,就在這個冰天雪地的時節來到了揚州。
這是賈琮第一次見這個副本裏面的林如海。不得不說,這個林如海比蘇氏那個副本裏的林如海要蒼老許多,也要瘦多了。當然,正經科舉出身的官員,又在揚州巡鹽禦史這個位置上呆了四年,眼看着就要進入第五個年頭了,無論是心機還是謀算,林如海絕對是個中翹楚,至少賈琮,不,顧茜茜這種才經歷的三個副本的人是看不透他的。
如果不是顧茜茜有金手指,被他糊弄過去也未必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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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無論林如海在信中說得自己的情況如何嚴重,有一點是肯定的,那就是,他的情況其實并不像信中說的那麽嚴重。而林如海執意要把女兒接回來,原因也只有一個,他已經知道了林黛玉在賈家的事兒,因此,趕在女兒十歲生日之前,把女兒接了回來,這樣,女兒的名聲,林家的名聲,都保住了。
在揚州巡鹽禦史府的官邸裏,賈琏和賈琮兩個以子侄的身份見過林如海,然後說明了來意:賈琏的任務很簡單,名義上就是賈赦探聽到了賈氏一族在金陵的祭田被人偷着賣了許多,因此他才派了賈琏來調查。賈琏年輕,希望久居江南的林如海能夠給與一點幫助。而賈琮的任務更加簡單,那就是,他是向林如海借屋子和書籍,準備科舉的。當然,聯名作保啥的,還需要林如海幫忙操心。
說了任務之後,賈琮就奉上了這些日子以來,他在船上做的功課:
“這是侄兒的功課。若是姑爹覺得侄兒功力不夠,那侄兒等上一年也是可以的。”
說實在的,林如海剛接過賈琮的功課的時候,他還真沒有信心。賈家的事兒,他其實清楚得很,如果不是因為政|治|原因,林如海根本就不會送女兒去京裏受委屈。只是當時他事情多,恐保不住女兒的性命,這才揮淚送走了女兒。畢竟,揚州巡鹽禦史這個職位,在他之前可是季季進新人月月挂白幡的地兒。為了保命,林如海不得不送走了女兒。如今,他事情料理得差不多了,而林黛玉也一年一年地大了,因此他才急急忙忙地把女兒接回來。
正兒八經從科舉上拼殺過來的林如海真的對之前只在家自學的賈琮沒有什麽信心。
當然,作為一只官場老狐貍,他也絕對不會現在就說什麽科舉不易這種話,他只是立刻接過了賈琮的功課。
林如海一見那一手漂亮的館閣體就想點頭了,然後在看內容,不覺大驚:
“你真的是只在家自學嗎?沒有拜過老師?”
“是的。侄兒在家,用的是父親的舊書。”
賈琏莫名其妙。
林如海嘆息一聲,道:“原來如此。如果那是你父親特特給你的,你小小年紀能夠做出這樣的文章,一點都不奇怪。畢竟,你跟你哥哥外祖家可是家學淵源……”
賈琏還猶可,賈琮卻已經噗通一聲跪了下來,道:“姑父,侄兒在家,從來不曾聽說過外祖家的事兒,不僅是侄兒的外祖家,就連哥哥的外祖家也是,問奶嬷嬷,奶嬷嬷不知道,問其他人,他們不是一問搖頭三不知,就是不敢說。”
賈琏見狀,也跟着跪了下來,請求林如海給他科普。
林如海無奈,嘆息一聲,放下了懷裏抱着的女兒,親自攙扶起了這兄弟二人,然後說起了張家和許家之事。
原來賈琏的生母姓張,曾經張太傅的孫女,也是張家那一輩唯一的女孩兒。進門第三年就養了一個兒子,養到五六歲的時候,老義忠親王壞了事兒,張太傅自裁,張家全家回家原籍守孝去了。趕巧,那個時候,張氏這個大兒子忽然落水,沒了,張氏當時就動了胎氣,掙命生下一個兒子血崩去了。這個生而喪母的孩子就是賈琏。
趕巧,不久之後,賈代善也一場風寒,跟着沒了。
賈赦守了妻喪、父喪,然後得到張家的同意跟張氏的表妹許氏定了親,一年之後,許氏進了賈家的門。
不想,當時還是皇帝的太上皇忽然查案,竟然翻出老義忠親王會壞事,背後另有隐情。
這下可好,朝堂上迎來的大清洗,許氏的父親是當時的京兆尹,跟着倒了黴,全家流放。許氏當時正懷着孩子,七個月,早産,孩子保住了,才十七歲的許氏卻沒了。
林如海說得是心有餘悸,可是賈琏早就淚流滿面了。
“……然後,你們的父親就迎娶了現在的這位夫人。”
賈琮卻捏着拳頭,半晌才道:“我母親的事兒先不說,關于哥哥的母親,還有先頭的大哥哥,我卻有不少疑問。跟我們這樣的人家的哥兒姐兒,從來都是一堆的丫頭婆子跟着的。如果沒有特殊的原因,大哥哥是怎麽沒的?先頭太太為何會在這個關頭難産?這裏頭的疑點……”
林如海正色道:“賢侄,這是你們賈家的家事,也只有賈家人自己才會知道了。”
“是,侄兒莽撞了。侄兒會耐心備考,至于旁的,侄兒也只能請姑父多費心了。”
林如海點了點頭,對呆呆愣愣的賈琏道:“賢侄,你父親擔心得極是,你們賈家的祭田,的确被賣了許多……”
賈琏這才從那龐大的信息裏面反應過來,他幾乎是連滾帶爬地爬到林如海的腳邊,抱着林如海的腿道:“姑父,您,您也覺得,我,我母親……”
“這件事情,我并不清楚,不過,我記得你外祖本是錢塘人氏。因為當年張太傅自裁,張家倒是保全了。聽說你外祖父的身體還不錯,你若是……”
“是,侄兒想見見外祖父。”
“如此,我讓王誠陪你去吧。”
本來賈琮應該跟賈琏一起去張家拜訪,可是賈琮要走科舉,那來年童生試之前,他倒是沒有空了。而且如今已經是十一月底,距離童生試滿打滿算也就三個月時間,哪裏有那麽多時間浪費。無論是找人作保,還是別的,都需要現在準備起來,不是嗎?
最後去浙江的,有也只有賈琏一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