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浮想

浮想

“會不會太麻煩了?”田知意下意識想拒絕,“還要你來等我。”

“反正也是這路公交車坐過來。”聞漫解釋,“那時候你行李箱會很重,沒人幫你很不方便。我們就在這附近吃個飯,然後一起回去,這不挺好嗎?”

說話間,聞漫要乘的車來了。

他邊往車前門口跑邊問:“好不好?”

田知意被他的熱切所感染,大聲地回答他:“好!”

有年紀差不多的男生發出了噓聲:“哥們,你搞什麽飛機,是在告白嗎?”

聞漫只笑着上了車,透過車窗與田知意揮手道別。

剛才小小的插曲讓一整天都明豔了起來。

田知意帶着難得的好心情,哼着歌進了候車大廳。

壺州發往蘇城的班車不少,她又看準了時間買的票,幾乎沒費什麽時間候車檢票就坐上了大巴。

她上車早,選了個靠窗的位置,陽光從窗外透進來,暖洋洋的。

沒多時車發動了。

田知意刷了會兒小紅書,覺得沒什麽意思,孤身一個人在車裏睡覺也不踏實。她幹脆放下手機,倚着車窗想心事。

她想到她承諾聞漫進營前要送他什麽,突然意識到她還不清楚冬令營的時間。

此前只覺得冬令營時間還早,細算起來現在正值十月下旬,離冬季并不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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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裏,田知意拿起手機,搜索今年CMO的入營時間。

林林總總的消息瞬間跳了出來,很多都是營銷號混淆視聽,田知意翻找了一會兒,找到一篇今年數學競賽大事件時間表,從一月一路翻到十月,她邊看邊蹙起了眉。

她不參加競賽,對競賽時間也不了解,只知道有高聯、金秋營、CMO之類的考試,還是因為路嘉茉說起報過金秋營,她才有些印象,記得十月中旬有那麽一場。

現在她才發現報名數學金秋營的條件是獲得當年省一,金秋營報名截止的時間是10月8日。

也就是說9月底聞漫就已經知道他有沒有得省一了,只是學校喜報貼得晚。

……那進省隊的時間呢?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呢?

田知意想到那晚聞漫閃爍的眼神,突然懂了他的遲疑。

……哎,他可真是的。

只是為了安慰她……

那麽聰明的人,做了那麽傻的事。

田知意輕輕嘆息着阖眼。

午後的陽光溫柔地落在她的眼睑,暈染出一片微醺的酡色。

快五點鐘的時候,田知意到了蘇城,父母在停車場等她。

她放好行李,坐上車時聽到母親跟父親低語:“穿成這樣可不行,還有時間,去買一身新衣服吧。”

田知意低下頭看看自己的穿着,有些不解:“我衣服沒洗幹淨嗎?”

“洗得挺好。”母親坐在副駕駛上回頭看她,“只是沒法出客。”

“我們要見什麽人嗎?”

“你爸沒跟你說嗎?”母親嗔怪地看了眼父親,“你父親朋友請我們吃晚飯。”

父親總有一些愛社交的朋友,田知意不太喜歡這樣的應酬場合,一般都低頭吃飯。

“這位伯伯有個比你大幾歲的女兒,國外讀書回來在做自己的事業,要跟她好好讨教讨教,別總不出聲。”

父親想來不喜歡她社恐的模樣,此時少不了一番耳提面命。

田知意也不辯解,只乖順地應着。

父親在酒店前停下,田知意跟着母親下車。

酒店邊上有一家商綜體,父親去停車時,她和母親去商綜體裏買衣服。

這個季節的蘇城還不算太冷。

母親為她搭了一套針織打底衫與羊毛A字裙,又配了件長款薄風衣。

田知意站在鏡子前轉了好幾次身,母親看了又看,搖了搖頭。

“不是我想要的那種感覺。”母親嘆了口氣,一把握住田知意的小臂,“你太瘦了,撐不起衣服。在外面有沒有好好吃飯?”

最近她胃口雖然還是小,但飲食還算規律,應該算是好好在吃飯的。

這麽想着,她點了點頭。

母親不太信,只是嘆息:“算了,再買雙靴子吧,至少搭配得像樣些。”

她們只有一小時的時間,急匆匆跟打仗似的。

田知意已經習慣了校服搭運動鞋的省心裝束,即便是難得的出門,也是T恤或者衛衣,走寬松方便款,如今從胯部到小腿全都被毛皮裹得緊緊,讓她有些透不過氣來。

“女孩子在外要大大方方的,你怎麽越來越小家子氣了。”母親忍不住埋怨她。

田知意不知怎麽回應,只是說:“我在吃藥,精神差。”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母親更來了勁:“你那藥吃了有用嗎?怎麽都不見好的。醫生要是沒水平就換一個。”

田知意辯駁無能,只能輕聲反抗:“他看得挺好的,我比之前好多了。”

母親轉過頭,深深地看了一眼,咧唇笑了笑:“你說好就行。”

她的笑只凝在唇邊,眉眼裏沒有半分笑意,看得田知意有些不寒而栗。

父親已經先在包廂應酬,一桌人只等田知意和母親。

母親已初顯孕相,走路也刻意放慢了腳步。

田知意和新靴子磨合得不算很好,也只跟在服務員身後慢慢地走。

她聽到母親在身邊指導她走路。

“頭擡起來,核心收緊,腳底板邁出去和收回來的時候都要露出來,大球關節用力點下地,這樣腿才長得直。”

田知意昂了昂腦袋,又縮了縮小腹。靴子有些重,露出腳底板并不容易,她使出了所有的力,終于保證在門推開的那刻,亮了個完美的相。

母親對她的表現很滿意:“以後也要這樣。”

田知意沒有回答,她忙着跟其他人打招呼。

父親的朋友叫楊詠棕,身形高大,有着厚厚的雙下巴和突出的将軍肚。

田知意喊了聲“楊伯伯”,他眉眼彎彎地笑着“哎”了聲,轉頭便斂了所有表情,雙眼審慎地打量着所有人,眼神教人難以親近。

楊詠棕的身側是他的妻子和女兒。他的妻子看起來比母親年長上些許,兩人似乎頗為熟悉。在田知意叫過人後就相攜着走到一旁,邊聊邊看向田知意,生怕她聽到似的。

田知意對她們的對話沒有興趣。

左不過就是男人和孩子,況且此時她們更感興趣的孩子顯然不是她。

楊詠棕的女兒看起來三十出些頭,化着精致的職業妝容,微笑着跟田知意打招呼:“你好,我叫楊柚歆。”

田知意也微笑着跟她擺了擺手:“我叫田知意。”

寒暄得差不多了,他們圍着圓桌坐下。

桌上只上了涼菜,每個人面前的餐盤裏都擺了一小碗水果,一塊火龍果、一塊哈密瓜和兩顆青提。

父親、楊詠棕和楊柚歆很自然地拾起了之前在聊的話題,母親也開啓了太太們的談話,唯獨田知意落了單。

她孤獨慣了,倒不太在意此時的無人關注。

這日她考了一上午試,午飯沒吃多少,又折騰了一路,剛好有些口渴,便插了塊火龍果,小口地啃了起來。

水果的汁液甜津津的,剛好能潤澤她幹涸的喉嚨。

就在田知意打算繼續啃哈密瓜塊時,母親突然推了推她:“你怎麽光顧着吃?也不跟楊姐姐好好聊聊。”

田知意看了眼和父親聊得正歡的楊柚歆,無奈地回答母親:“楊姐姐正忙着呢。”

母親白了她一眼:“你不會加入進去嗎?”

田知意深吸口氣:“我找找機會。”

母親對這态度還算滿意,又回到了太太社交中。

田知意不知道該怎麽社交,但也不敢繼續吃水果,只能坐在邊上聽他們在聊什麽。

許是她呆呆坐的模樣着實有些可憐,楊柚歆關注到了她:“妹妹最近在忙什麽呢?”

田知意吃不準她了不了解實際情況,只能含糊其辭地答:“在準備高考。”

“讀高三啊。”楊柚歆和善地笑着,“學業壓力很大吧?等下多吃點,補補營養。”

“是啊。”田知意順着她的話插起哈密瓜塊,“這裏的水果很新鮮。”

一切都很完美,如果父親不開口的話。

“什麽讀高三啊,去年考得一塌糊塗,現在在複讀。”

圓桌不大,父親的嗓門如轟然炸開的石洞,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田知意握着叉子的手僵在了半空,全然不知該如何自處。

她怔怔地盯着父親的方向,楊柚歆剛好轉過頭來看她。

從楊柚歆烏黑的眸子裏,田知意看到了失魂落魄的自己。

見她沒有反應,父親并不滿意,反過來問她:“怎麽?不是嗎?”

“啊……是。”

田知意低下頭,目光一點點黯淡了下來。

她突然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來這個場合。

一路匆忙,舟車勞頓,又買了一身拘束的新衣,像個完美娃娃一樣亮相和社交,難道就是為了在此刻被扒得半點尊嚴不剩的嗎?

楊詠棕見勢接過話茬:“還在原來的學校複讀嗎?”

“哪能呢,在壺州找了個複讀學校,一年學費十來萬呢。”父親順勢跟上,“老哥,不瞞你說,我可太羨慕你有這麽個省心的女兒了。你看看我,壓力太大了……”

田知意将叉子放回碗裏,全然失去了吃飯的心情。

餐桌話題火熱如潮,唯獨她身處孤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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