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夢成

夢成

田知意明白了些許:“也就是說不管環境如何,只要自己足夠強大,就可以了對嗎?畢竟環境是我們改變不了的。”

章成絹不置可否:“種田無非靠天吃飯,這只是我們莊稼人的一點淺薄見識。”

田知意嘆了口氣:“我和靠天吃飯又有什麽分別呢?”

她能做的無非是埋頭讀書,至于試卷難易、競争對手強弱,目标院校招多少人,都不是她能掌握的。

“如果這樣想能幫到你的話,也未嘗不可。”章成絹起身去做飯,“說回猜人心意上,這又何嘗不是一種靠天吃飯呢?只不過是把他人當天而已。”

田知意陷入了沉默。

她感覺到長期壓在她心頭的一塊負重有點松動。

像是山頂的一塊巨石被從立足的土地上頂開,隐隐有滾落的趨勢。

頂開它的是,一株新生的嫩芽。

羊湯到天黑透了才出鍋。

章成絹怕燙着他們,沒喊任何人幫忙,自己盛了一大碗端上了桌。

聞漫先從樓上下來:“噢,好香。”

章成絹趕他去洗手:“田知意呢?”

“她剛給平板充好電,正在裝聽網課的APP。”

“裝APP等它慢慢裝好了,先喊她下來吃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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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聞漫故意拖長聲音,“我再給她盛碗湯,等她下來不燙嘴了正好能喝。”

章成絹正好把湯勺遞給他:“別光說不做。”

“你是真把她當女兒了吧。”聞漫說道。

但他說完很快就後悔了。

簡直司馬昭之心昭然若揭。

還沒等他想到找補的話,章成絹便接了茬:“我倒是想找她家認個幹親,只怕人家不願意。”

“那她不是成我妹妹了嗎?”聞漫連忙反對,“這不好。”

“有沒有種可能,人家比你大,應該是姐姐。”

聞漫不說話了,悶着頭盛湯。

田知意到樓下時,只看到他伏在桌上對着湯發呆,氣氛很是古怪。

“這是怎麽了?”她問。

“我讓他管你叫姐,他不肯,憋悶呢。”章成絹笑着打趣。

田知意不明前因後果,只覺有意思。

她走到聞漫邊上,摸小孩似的摸了摸他的頭:“我是比你大呀,管我叫姐怎麽了?”

聞漫頭都不擡:“你不懂。”

他向來随和,少有這般鬧別扭。

田知意見章成絹沒有勸他的意思,便主動勸和:“好好好,不叫就不叫。”

她邊說邊坐下吃飯。

聞漫看了她一眼,依舊有些悶悶的。

田知意回看過來,笑着問他:“怎麽了?”

聞漫別開眼,好半天才出聲:“你不懂。”

……不懂什麽?

他接連兩句的“你不懂”讓田知意跟着困惑起來。

她想了想,能想到的只有上次她讓聞漫喊她姐被一口回絕的場景。

……可能是在說她不懂他不想喊姐的心思。

“半大小子最難懂,過會兒他自個就好了,我們吃我們的。”

章成絹出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見人家親媽這麽說,田知意也放下心來,端起碗來嘗了一口羊湯。

胡椒粉點燃了味蕾,羊肉的鮮香趁勢而上,随後才逐漸品出些藥材的味道。

僅這一口,便嘗出了如此豐富的滋味。

縱然早已了解章成絹的廚藝,也仍止不住欽佩之心。

炖湯的羊肉做成了白切的端上桌自成一道菜,田知意記着下午見到的羊軟骨,下筷子夾了一塊帶骨的。

羊肉軟爛卻不松散,配上章成絹手調的辣椒醬,惹火的鮮香穿透鼻尖與舌尖,就連胃都仿佛浸在一片陽光裏,溫暖而芬芳。

……好吃。

所有的不快都煙消雲散,田知意的心裏被餍足的喜悅填得滿滿。

聞漫吃完飯就上樓了,田知意幫章成絹收拾了碗筷。

她還是有些擔心聞漫的狀态,悄聲問章成絹:“他沒事吧?”

“要不你去問問他吧。”章成絹提議,“你們年紀差不多大,他可能更願意跟你說點什麽。”

田知意覺得有理,聽了她的話上樓了。

二樓靜悄悄的,堂屋的燈亮着,打印機和筆記本電腦也開着,但是沒有人。

田知意起初以為聞漫在房間裏,可敲了許久的門也不見有人來開。

即便是剛才當面鬧別扭的時候聞漫也沒有不理她,此時更沒道理晾着她。

……或許也不在房間裏呢。

她回頭時,透過推拉玻璃門,剛好看到落在陽臺上的微黃光亮。

……書房有人。

田知意輕輕拉開玻璃門,發現書房的門虛掩着。

她敲了敲門。

聞漫來開了。

田知意微微側身,看向他身後的書架。書架前有張小矮凳,矮凳上倒扣着本書,不難想象他剛才坐在書架前的情景。

“在看什麽?”田知意問。

“随便看看,年前從同學那裏借來的。”聞漫重新坐回小矮凳上,“心裏煩的時候會這樣坐着看看書。”

田知意反騎着靠背椅,伏在椅背上,湊近終于看清了書名。

《綻放:第二十一屆新概念作文獲獎者作品精選(A卷)》。

“女生借你的?”田知意笑着問他。

聞漫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

“這本我倒是沒買過。”田知意伸出手,“給我看看。”

聞漫抵着在看的位置,把書遞了給她。

田知意的目光落在了整頁唯一劃線的句子上:

滿目河山空念遠,不如憐取眼前人。

“你剛一會兒看到這裏了?”田知意捏着厚厚的書頁,“倒看得挺快。”

“這頁夾了張書簽,一翻就翻到了,就看了這篇,前面的還沒看過。”

“原來是這樣。”田知意輕輕“哦”了聲,低聲感慨,“她喜歡你吧。”

聞漫沒聽懂:“誰?你說誰?”

“借書給你的那個女生。”田知意盯着聞漫的眼睛,“是不是個子不高、皮膚很白、留着齊耳短發的那個?”

聞漫一驚:“你從哪裏知道她的?”

田知意沉默片刻:“我答應過她不說的。”

“好吧,那我不問了。”

聞漫垂眼,心下已然猜到幾分,只是沒法開口去驗證。

“你打算怎麽辦?”田知意腦袋靠着椅背,蕩了一只胳膊下來,“少女心最是脆弱。”

“我以前沒想過這事。況且……我有喜歡的人了。”

“誰?”田知意下意識地坐直,驚異的雙眼瞪得溜圓。

話說出口,她才後知後覺自己好像太過激動。

要掩飾已然來不及,聞漫已經擡眼看她,臉上的神情一秒雨過天晴。

他站起身,從田知意手中拿走書,湊近盯着她。

田知意也望着他,像是奧運會看到金牌點時,緊張地屏住呼吸。

“你猜。”

簡單的兩個字從他舌尖輕巧地彈過,如他此時的心情一般,莫名地雀躍。

田知意還沒反應過來,就見他已經把書放回書架:“線索就在這間書房裏,如果你真想知道,就在這裏找找。”

“那你呢?”

“我去堂屋打印明天上課用的講義。”

聞漫說着,邊走邊帶上了書房的門。

書房裏一下恢複了寂靜。

田知意盯着房門呆呆地看了幾秒,慢慢反應過來自己好像被聞漫耍了。

這個書房裏能有什麽線索?誰又會把線索藏在誰都能進的書房裏?

至少也該藏在自己的卧室吧?

田知意傾向于這可能是聞漫的惡作劇。

藏一個像情書一樣的模棱兩可的信封,等人滿懷好奇地打開時,才發現裏面寫着類似“我的戀人是這個國家”這樣的話。

……《零的執行人》就是這樣的套路觀衆的。

她想直接甩手離開書房,又覺得經過堂屋時不知道該怎麽跟聞漫解釋。

難不成要說“我才無所謂你喜歡誰”嗎?

這怎麽……說得出口。

她不但很好奇他喜歡誰,甚至是在得知聞漫喜歡的不是那位短發女生時,還生出了些隐秘的期待。

……他會不會有點喜歡我呢?

哪怕知道大概率是惡作劇,但只要還有一線希望,田知意也不由地想去探尋。

揣着這樣的心思,她走到書架前,找到聞漫剛剛在看的《綻放》。

……短短的時間也藏不了什麽線索,最簡單的方式就是在書上留下線索。

伸手取書時,田知意發現聞漫把書塞在了這排的最邊緣,旁邊的書是本剪紙書。

她往後退了退,把整排書看全。

……果然全是些手工類的書。

上次她來書房時就發現書架上的書雖然繁雜卻不亂,分門別類排布得井井有條。

……聞漫為什麽要把作文書放在手工書邊上?

鬼使神差地,田知意取下了那本手工書,發現是本花朵剪紙教程,每一課對應的是自然界的一種花,課程的最末會介紹該種花的花語。

……等等,花語?

田知意像是想到了什麽,快速翻到目錄,果然看到了熟悉的花名:

重瓣櫻花。

她記得聞漫送她的櫻花标本也寫了花語。

……好像是文靜、純潔。

在這本書上會有什麽不一樣嗎?

她的心髒不受控制地快跳起來,滲出汗的雙手一次次黏住書頁,将想探尋的真相鎖在緊張的心緒裏。

田知意在心裏暗罵了句自己沒用,深吸口氣再繼續翻書,終于看到了那段令她近鄉情怯的字:

“重瓣櫻花花色嬌柔,宛如一個文靜的少女一樣在春季自由開放,寓意着一種文靜……”

她愈看呼吸愈急促,終于在看到最後一句時愣在了原地。

“……一般送于送于心儀的對象,是對對方最高的愛意表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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