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一更

第71章 一更

當天晚上, 周元瑢進入游戲世界。

“事情解決了。”周元瑢語氣輕松地對小皇子說,“大皇子短時間內都不會來煩我了。”

小皇子緊張兮兮地抓着周元瑢的衣服,把他從頭到腳看了一遍。

“放心吧, 我沒事。”周元瑢揉了揉小孩的腦袋。

“仙人,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你能不能給我講一講?”小皇子卻不肯善罷甘休, 一定要問出整個過程。

周元瑢笑着拉起小皇子的手,兩人在慶陽宮皇子寝殿的坐榻前挨着坐下, 周元瑢将事情發生的經過,原原本本告訴小皇子。

本來,這種陰損的事情, 周元瑢也不想讓小孩知道, 但是小皇子不是一般的小孩,他從小就生活在宮廷鬥争之中, 早點知道這樣的事, 也是一件好事。

至少, 要讓小皇子對大皇子的手段,有個防備。

“魏玄通竟然如此狠毒。”小皇子的聲音微微顫抖起來, 他單薄的肩膀也因為氣惱而緊繃起來, “我一定要讓他付出代價!”

說着,小皇子猛地一拍榻上矮幾, 裝在碟子中的糕點震動起來。

“你要怎麽讓他付出代價?”周元瑢有些無奈地搖搖頭,“這件事已經解決了,大皇子短期內不敢再輕舉妄動, 我也可以放心做事,這就是最好的結果了。”

“這不是!”小皇子氣惱地擡起頭, 小臉因為生氣浮現出潮|紅, 他瞪着圓溜溜的大眼睛, 注視着周元瑢,“魏玄通沒有因此受到任何懲罰!皇上都不知道他如此卑鄙無恥!我要去告訴父皇。”

“不行。”周元瑢果斷道,“你打算現在跟大皇子翻臉嗎?”

小皇子困惑地看着周元瑢。

“你若是把這件事告訴皇上,就要準備好和大皇子撕破臉,以皇上的秉性,絕不會因為一個小小的将作監少監,就懲罰自己的大兒子,大皇子什麽都沒有損失,你卻暴|露了自己,直接和他對上,這是很不明智的。”周元瑢對小皇子陳以利弊,“相反,我之所以采用這樣的手段,就是讓大皇子知道不能随便對我動手,他害怕皇上知道這件事,還想要顧及顏面,所以我們之間能夠達到短暫的井水不犯河水,這對我來說就夠了。”

“可是!”小皇子明顯不認同周元瑢所說,“仙人你也知道是短暫的,魏玄通說不定什麽時候又會下手,難道我們要永遠處于被動嗎?是他先打破了平衡,我們為什麽要忍?應該讓他知道,不要輕易對我的人出手,否則,他就會付出沉重的代價!”

周元瑢一怔,我的人?

這句話,這語氣,為什麽那麽耳熟?

好像二皇子也說過類似的話……

不過,二皇子說起來就沒什麽問題,小皇子說起來就有種小貓撓人的萌感。

“仙人,你這是什麽表情?”小皇子注意到周元瑢的神态一點都不嚴肅,“你在笑嗎?”

“沒有。”周元瑢堅決地否認。

“總之,這件事已經過去了,你就不要摻和進來了,知道嗎?”周元瑢提醒道,“之後一段時間,我都會很忙,有時候晚上可能會來晚,你不用擔心。”

“……”小皇子仍然是氣鼓鼓的樣子。

*

自從擺脫了大皇子的糾纏,周元瑢便全身心投入到京城排水方案的修訂中。

他根據京城的地勢高低,重新确定了主排水管道的位置,并将主排水管道的規格發給尚方署,尚方署根據此規格制作直徑約八尺的排水管道,中間銜接處增加不易腐蝕的金屬網,過濾較大的物體,防止堵塞主排水管道。

在尚方署動工的同時,周元瑢重新繪制了京城的排水管道網,在幾個容易積水、居民活動量較大的地方,重點增加了污水井和固定的垃圾場。

三個月後,時間進入初秋,排水管道基本制作完畢,京城排水系統的詳細圖紙也确定了下來,就剩下施工部分了。

楊文虎向虞上卿和董衡拍胸脯保證,他一定能在冬天來臨之前完成任務。

周元瑢聽到這話,不由得想到尚方署的後院裏,被楊文虎鞭打的皮開肉綻的工匠。

“楊大監事其實也不用那麽着急,我們的圖紙都畫了三個月,安裝起來怎麽可能只用兩個月呢。”周元瑢道,“我覺得還是合理分配工作量比較好。”

楊文虎的笑容閃爍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快,但是很快又堆起谄媚之色:“周少監教訓的是,不過,周少監有所不知,我能說出這話,是有底氣的。”

“哦?”周元瑢懷疑地看向他。

“這次有楊太師坐鎮,允許我調用監獄裏苦役犯,約莫有六千之數。”楊文虎笑道。

周元瑢詫異,楊太師竟然如此雷厲風行,解決了工匠不足的問題,怪不得董大人說,有楊太師在上面挂名,問題就會變得簡單很多,周元瑢可以沒有後顧之憂地施展他的抱負。

看到周元瑢如此意外,楊文虎笑道:“周少監,你為人心善,看不得工匠受苦,這下可好,來了許多苦役犯,他們本來就是有罪的,想必周少監不會再浪費多餘的同情心在他們身上了吧。”

“嗯……”周元瑢道,“既然是苦役犯,服苦役也是他們受罰的一種方式,我當然不會同情。”

“這就好,”楊文虎收起笑容,“那麽之後的工程進度,就按照我說的來吧,請周少監不要在做多餘的事情,這樣我會很難辦。”

周元瑢皺起眉頭,楊文虎這是什麽态度?

他想到了曾經在游戲模式下看到的楊文虎的好感度。

<-100(冷淡)

就連路人甲都比這個好感度高,看來,楊文虎是真的對他不怎麽待見。

大相國寺工程中,楊文虎的低頭認錯,也不過是一時之舉,他心中仍是不認可周元瑢的做法的,并且不忿于周元瑢總是對他的工作內容指手畫腳。

周元瑢不想在這個時候跟楊文虎起沖突,而且,如果這次施工所用的人力,真的是來自于苦役犯的話,他确實沒有必要為這些人争取什麽。

“好吧,我也樂得休息。”周元瑢道。

楊文虎這才又露出了笑意:“這才對嘛,周少監,為什麽要操別人的心呢?”

虞上卿在旁邊聽着,感覺這兩人說話間似乎有些夾槍帶棒,他不希望工程中如此重要的兩人産生龃龉,便說道:“楊監事,周少監是這次工程的實際主持者,就算工程已經從設計階段,進入了營造階段,但是,周少監也是不可或缺的重要人物,你們兩個還是要及時聯絡的,有什麽事情,大家一起商量。都是為京城百姓謀福祉,為什麽要互相排斥呢?”

董衡也附和。

在兩名領導的監督下,楊文虎不得不與周元瑢握手言和,表示以後一定會密切合作,不分彼此。

當然,走出這個院子,楊文虎就把這樣的約定抛到了腦後。

他馬上就要大展身手,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京城排水管道的鋪設工作,兩個月的時間,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他都要向上面呈上一分令人驚嘆的答卷。

“僅僅滿意是不夠的,”楊太師在教育小輩們的時候說過,“必須要令人驚嘆,沒有人能做到,只有你能做到,皇上才能在下一次想起你。”

現在,機會來了,楊文虎當然不會把一個小小的将作監少監放在眼裏,周元瑢的婦人之仁,在他看來,是非常天真可笑的行為,也只有這些紙上談兵的文臣,才會說出要保護工匠這種瞎話來。

人的天性就是偷懶,保護他們只會讓工期和質量雙雙下降。

楊文虎回到尚方署,走進他的秘密倉庫,環視牆上懸挂的各種刑|具,楊文虎露出了志得意滿的笑容。

*

把工程圖交給楊文虎之後,周元瑢告假回家休息。

望着外面綿綿的秋雨,周元瑢終于可以喝一杯熱茶,優哉游哉地度過一整天時間。

等到明年靈渠全部完工,京城的百姓就可以過上空氣清新、用水安全的生活了。

真是期待那一天的到來啊。

周元瑢好好地休息了三天,換上趙師傅的行頭,前往劉師傅修理店。

大皇子最近表現的都不錯,十分消停,沒有給他找事。

他現在也該去慰問一下喬老板了,順便探探口風。

誰知,剛到劉師傅修理店門前,周元瑢就聽見哭聲。

“這可怎麽辦啊,還不如讓我死了算了!”

“友德,你哭也沒用啊,還是快回去照顧你哥哥吧。”劉師傅嘆息着,勸說道。

“我沒臉回去,都怪我,都怪我!”

周元瑢聽出正在哭泣的人,是劉師傅修理店的一個年輕工匠,曾經跟着周元瑢一起做花露蒸餾器,就數他手腳最快。

這年輕工匠叫做王友德,他還有個哥哥叫王友志,兩個人都是做工匠的,不過他哥哥幹的都是粗活累活,養着家裏,王友德身上的負擔沒有那麽重,他便到劉師傅修理店來跟着劉師傅做些有趣的玩意兒。

這一年中,因為周元瑢接了很多賺錢的手工活兒,又不累,還能賺到很多錢,王友德一直幹得很開心,還想拉着他哥哥一起來。

只是劉師傅修理店暫時不缺人了,又因為保密的緣故,不宜招太多人進來,王友志才沒能進來。

如今聽來,王友志似乎在外做工,出了什麽意外,王友德才在此痛哭。

周元瑢正想邁步進去,問問什麽情況,忽然聽王友德哭訴道:

“都怪我……都怪我給我哥介紹了少府寺修排水管道的活,想着是三公子的工程,一定是很好的機會,跟着三公子幹,哪兒有不發財的呢,誰知、誰知……嗚嗚……”

周元瑢一愣。

“那簡直不是人幹的活!那個姓楊的,根本就是地獄惡鬼!他一定會下地獄的,永世不得超生!”王友德咒罵道。

周元瑢頓了頓,邁步走進劉師傅修理店,看見王友德坐在地上,衆工匠正面色沉重地圍在他身邊。

“三公子?”劉師傅第一個發現周元瑢走進來,急忙叫道,“你怎麽來了?”

王友德怔住,擡起頭,飛快地看了周元瑢一眼,撐着地要起來。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周元瑢走上前,“能不能全部告訴我?”

王友德開始憋着氣,不願意同周元瑢說話,還是經過劉師傅的開解,他才不情不願地開口講了。

原來他聽說周元瑢在少府寺主持了一項大工程,就立刻讓他哥哥王友志去少府寺報名,隔天就被選中,編進了修理朱雀街排水管道的隊伍,當時,王家兄弟還覺得他們特別幸運。

誰知,正式動工之後,尚方署的楊監事對工匠們統一進行不近人情的管理,只要工匠動作稍微慢一點,或是稍微犯一點錯,楊監事就對他們非打即罵,用鐵鞭子照着後背打。

人在緊張之下,難免會犯一些錯誤,王友志在放排水管道的時候,沒有拿穩,排水管道放下去時,比計劃的位置偏移了一點點。

楊監事當場暴怒,沖着王友志就是一頓鞭子,王友志實在受不了,說他不幹了,楊監事不僅沒有放過他,還一腳把他踹到了坑道裏。

王友志的腰撞在排水管道邊緣,當時腿就動不了,被幾個工友擡回家,直到現在還無法下地,這輩子恐怕就是廢了。

本來是家中頂梁柱的王友志,一夜之間變成殘廢,王友志的爹娘便去楊監事面前要個說法,誰知楊監事叫人把兩個老人家打了一頓,還告訴他們,如果還敢鬧事,就讓衙門把他們抓到牢裏去。

“竟有這等事?”周元瑢吃驚地說,“可是,你們是良民,又不是苦役犯,怎麽能随意打罵呢!”

“三公子……那個叫楊文虎的監事,兇名在外,你不知道嗎?”有一名知情的老師傅說道,“我們這些在尚方署裏做過事的,都知道……唉,若不是家裏吃不上飯,誰會去尚方署那種地方,給楊老虎做事呢。”

王友德聽到此處,方才哭道:“三公子,你真的不知道嗎?我當初叫我哥遇到麻煩,就報你的名字,他們總能通融通融,誰知,我哥報了你的名字,還被楊文虎那個惡鬼踢到坑道下面!我還以為……你和楊文虎是一夥的,你當了官,就變成了和他們一樣的人了。”

周元瑢感到周圍的工匠們,一個個把目光投過來,似乎也帶着和王友德一樣的疑問。

“這件事,我一定會查清楚。”周元瑢道,“先帶我去你家裏看看,找個郎中,給你哥哥和爹娘治療傷勢。”

“真的嗎?”王友德驚喜,“多謝三公子!是我不對,我不該胡亂猜測。”

“就是嘛,三公子就不是這樣的人。”“這工程是三公子主持的,只要交給三公子就沒問題了。”“三公子,你可千萬不能輕易放過那個楊老虎!”

在衆人如釋重負的話語中,周元瑢轉身進去換掉趙師傅的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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