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吃人火鍋(2)
3-吃人火鍋(2)
“唉,就這麽個情況。仙姑,勞你幫我想想轍吧,我是真一點辦法也沒有了。”
王建偉拘謹坐在凳子上,膝蓋并攏,身後沒有倚靠的東西,感覺到腰椎麻酥酥、酸脹脹的疼,卻不得不挺直腰杆強撐。
面前的“大仙”非常年輕,比他兒子大不了幾歲。至少三個月前,以王建偉的閱歷都不會考慮找個初出茅廬“看事”的神婆幫自己解決難題。經過好幾頓折騰,自認為身上一層皮快被扒下來的他,只能把最後的希望寄托在劉钰身上。
劉钰靜靜聽王建偉絮叨了 20 多分鐘,期間接連抽了三根煙。第四根剛叼在嘴邊,只見王建偉忙忙叨叨的從大衣裏頭掏出一條華子雙手敬上。劉钰沒跟他客氣,接過來拆開包裝,給他給自己各點上一顆煙。
王建偉猛力吸了一口,吐息後,神色緩和了不少。
灰白的煙氣自口鼻慢慢爬上他的眉心,好一會兒才散開。劉钰凝神看了一眼,心下十分确定,他泛着青黑油光的額頭正中,隐隐寫着一個大字——
斬。
現代社會自然沒有砍頭一說。這“斬”來的蹊跷,是斬命還是斬來路尚且不好斷定。劉钰撚起拇指、食指和中指,須臾間,胡肆臨順着一屋子煙霧缭繞飛至王建偉身上坐定,對方瞬間抽冷子晃了兩晃。
在他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麽的時候,劉钰開了口:“王先生,今年是你的本命年吧?年初打春,你就遭起車禍把腰傷着了,但你沒怎麽在意,一直拖到陰歷六月初八,你忙活新店開業日夜勞累到底腰傷成疾,骨刺都拖出來了,怎麽還不去治呢?本命年犯太歲,流年不利,你就應該小心再小心,家底都那麽厚了,從你這往下三代都吃不空,咋還為了掙錢去跟老天爺硬碰硬,不要命了?”
她聲音仿佛帶着魔力,王建偉聽着聽着就失了神,煙灰燙了手才心驚肉跳回到現實。
他瞪大眼睛,快速回顧劉钰的說辭,越想越吃驚,越吃驚越害怕,眼珠在眶子裏叽裏咕嚕轉悠半天,失聲嗫嚅道:“仙姑……這、這些事,你是聽你家我舅太姥姥說的嗎?你咋連我哪天開業都知道……”
說到這,他表情有些割裂,帶了幾分佩服又帶了幾分狐疑,死死盯住劉钰,像要把她看穿一樣。
劉钰将煙屁股怼進煙灰缸,笑容漸冷:“王先生要是質疑我沒這本事,就請回吧,別的話咱也不用說了。”
“不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仙姑別生我氣,”王建偉連連擺手,辯解道,“咱畢竟是實在親戚,我老媽和舅太姥姥是一塊堆長大的,關系有多好那自然不用說,所以吧,所以我——”
“好好,這些我懂,”劉钰重新展顏,“算卦嘛,心誠則靈。前提是你肯信我才行,如若不然,我這一堂子老仙家憑什麽幫你查事探路,又憑什麽幫你擺脫這刑沖大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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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刑沖星相術語。具體忘了,但和官司口舌是非有關。還有就是小心車禍啥的。,王建偉徹底心服口服。
他坐在這說了這麽久,連自己的生日時辰都沒報過,早前找過本地好幾位能人,一上來就讨問八字,幾乎全告訴過他今年犯刑沖。而劉钰竟一眼将他命理老底牌都掀了出來,莫說信服了,如果交集再多一些,他都恨不得天天請她去自家飯店吃一日三餐,盡挑最好最貴的招待就是。
只要她願意出手幫自己解決破財又傷神的怪事,王建偉咬咬牙,伸手比劃一個數字,大聲道:“仙姑,三萬,如果您能徹徹底底把麻煩幫我剃了,事成之後,我再追加兩萬!”
說着,他舉起手機就要給劉钰轉賬。
劉钰苦哈哈一笑,按住他的手:“不成不成,太多了。我這一堂子可不是為了掙多大錢才立的,就是你真給我也不能要,會折壽的。”
聞言,王建偉只好悻悻作罷,心裏更加佩服劉钰,眼神都多了一抹敬仰的神采。
劉钰将他所有表情舉動看得真切,努力保持得道高人的姿态,殊不知正在暗暗沖胡肆臨吐槽:“唉呀媽呀,白花花的銀子主動給偏偏要不得,我好難過啊!”
胡肆臨:“知足常樂,弟馬要牢記我門教義。”
“是是是,知道了。”劉钰悶悶一嘆,最終只收了 300 塊錢。
錢一到賬,劉钰拿起一早準備好的紅紙,懸筆在案,刷刷刷,龍飛鳳舞寫下一道避難符,折吧折吧塞進王建偉手裏,囑咐道:“王先生,你的火鍋店進門左手邊櫃臺裏供了尊武財神對吧?這道符你拿回去,正午 12 點整,用金色的碗盛上半碗烈酒,點火燒符,供在財神面前,啥時候符紙燒盡了,火滅了,啥時候你再離開。切記,那碗酒擺上三天三夜,可保你三日內無災無難。”
“這……這咋才三天?”
王建偉急了:“三天可不行啊,仙姑!剛剛不是說了,我弄這店花了一百多萬,開了半年回頭錢沒見着影,光賠客人醫藥費,打點關系啥的就幹進去二十多萬了……可不行啊仙姑,三天哪裏夠——”
“你急啥嘛,我話還沒說完,”劉钰打斷他,“你今天先回去燒符,正好我有個同學聚會訂你們家一桌席,我晚上親自過去——”
“呀,真的假的!那可太好了,我一會兒回去交代他們,這桌我請了,您和同學就請好吧,吃啥喝啥都請便。”王建偉眉飛色舞起來,一副比當新郎官還高興的樣子,死活不接受劉钰的推脫。
一聽她說晚上要去自家店裏實地考察情況,突然腰不酸了腿不疼了,感覺一口氣爬 10 層樓也不費勁了,寒暄兩句,他就吵吵還有事情要忙起身想走。
劉钰将人攔住:“王先生,你這急性子有點過火了吧?我說,你能不能聽我把話說完,頂多三句……不,兩句,最後兩句,我說完你再走不遲。”
“哎哎,仙姑您說您說,盡管說,我聽着呢。”
劉钰拉人回來坐下,不理會王建偉樂得找不着北似的呲着牙花子,不留情面道:“腰病不能再拖了,弄完你店裏的事趕緊去根兒。”
王建偉頓時懵了,想了想,尋思:就這無關緊要的,也值得專門把他留下來交代麽?
但見到劉钰眼中別有深意的笑,人精似的他瞬間了然,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別開目光嘀咕問:“仙姑,您這話是啥意思?”
“王先生,還需要我明說嗎,”劉钰又摸出一根華子徐徐點上,吐了口氣道,“實話告訴你,我不僅知道你那點感情上的秘密,還知道為了這個女人你做了很多犧牲,也……做了很多不該做的事,甚至找人問過姻緣。”
王建偉在她揭穿自己時,整個人就萎了,愈發不敢看她,有些畏首畏尾。
劉钰繼續直言:“我沒猜錯的話,你找過城東頭的黃老瞎子是不是?他家的黃大仙東北五大仙:狐黃白柳灰。這裏以後都會寫到的,就不做解釋了。還提醒過你,桃花債招不得,輕則口舌是非不斷,重則官司纏身。可你非但不聽,還打算扶正小三,殺你媳婦一個回馬槍。說起來,你今年處處不順,歸根究底是桃花債鬧的。所以啊,當斷則斷吧王先生!否則,佛祖再世也救不了你。行了,話就說到這裏,你可以走了,晚上我過去會聯系你的。”
王建偉羞着大紅臉逃出劉钰卧室,迎面與他舅太姥姥撞上。
奶奶正想問他事情看的怎麽樣了,他卻支支吾吾做不出任何回答,強擠出笑臉唱了個喏就匆匆忙忙走了。
于是,奶奶邁開小箭步直奔孫女房門,趴在門口露出一雙八卦之眼:“咋樣啊?建偉那小子的事好不好處理?”
劉钰抻抻懶腰,無奈嘆道:“你大孫子如果聽話,這事就好辦。但他要是不聽我的話,那就自求多福呗。”
奶奶聽的雲山霧罩,見她臉色疲憊又不好再細問,轉身去廚房給她切了份水果送來,便回到自己屋裏和王建偉他媽煲電話粥了。
而這頭,胡肆臨捆了劉钰半個身子,一口接一口往嘴裏送果切,劉钰嘴都塞不下了,他還在吃。氣得她在心裏狂吼:“差不多行了,要麽你就聞聞味兒,別磋磨我好不好!”
“唔……弟馬不是嫌我聞過的不能吃麽,”胡肆臨舔嘴囫囵說,“還是我們一起吃比較方便。”
懶得和他置氣,劉钰滿腦子都被王建偉家那點破事占住,根本分不出心思和他拌嘴。
其實,火鍋店的選址是個風水絕佳的位置。
就算不開火鍋店,任何人在那地方做生意都穩賺不賠,日進鬥金且是保守了,不出兩年絕對能賺回十倍不止的本錢,那真是閉眼能數錢數到手抽筋。
而也正如劉钰警告那樣,他沾上了惹不起的桃花債。此前胡肆臨上他身的時候,已經将他四十幾年人生遭遇摸索的清清楚楚,也知道,他身邊多出來的女人跟了他八年之久,且如今身懷六甲,但他是喜當爹,孩子壓根不是他的。不過,冤大頭王建偉并不知情。
他沉浸在中年得新子的喜悅裏。一大把年紀長了個純情戀愛腦,鬼迷心竅要和小三雙宿雙飛。
也是,他不是一般的有錢。人到中年,身材保持的不錯,相貌又自帶風流,成婚發家以後,身邊莺莺燕燕無數,好不容易碰到真愛了,肯定怎麽看糟糠妻都不順眼。何況他媳婦何小姑家裏那幫牛鬼蛇神早讓他頭疼不已,若不趁此時斷舍離,恐怕後半輩子還得繼續搭在何家風波場裏,到死都脫不了身。
親眼見識過何家的陣仗,劉钰可以理解王建偉的苦處。但理解只是少數,多數還是覺得這老爺們特別缺心眼,非常恨鐵不成鋼。
連他自己都實話說了——他之前找了五六家“大仙”算命,全都告訴他,正是何小姑天生旺夫給他帶來了 20 餘年的財富,也暗戳戳警告過他——輕易不要離婚,不僅家宅不寧,還可能破財敗運,他是個生意人,應該懂的利害關系。
而王建偉已然鐵了心,小三又是個頗有手段的。經胡肆臨手下報馬帶回來的消息,明确查出王建偉頭上的“斬”字,是小三暗中找了南洋邪術給他下了咒。
外來的糟爛東西,劉钰從來沒接觸過更不想接觸,所以點到為止提醒提醒,希望他能當斷則斷。
否則,他那從開張就風波不斷的火鍋店,哪裏只是——燃氣突然爆了火,撩了顧客一手血泡;沒過一個月,顧客喝多酒一巴掌拍進滾燙油鍋弄出個重度燒傷,害他賠錢那麽簡單;真正的血光之災還在後邊呢,有他受的。
既然拿人錢財,無論多少,總得為人消災。劉钰清楚王建偉惹得的麻煩很棘手,可沒想到能棘手成讓她犯惡心的地步。
中午 12 點的時候,感知到王建偉點了符紙,劉钰忽然萌生困意,草草吃口飯回房間倒頭就睡了。朦胧間,她聽見了胡肆臨急迫的低語:“小钰,警醒着點!這玩意兒來頭不小,大白天居然就能清擾人夢……小钰!混賬,哪裏逃——”
胡肆臨爆吼一聲,話未說完,人卻不見了。
劉钰一臉懵然站在火鍋店的包房裏。
她看到四五個男人圍坐一張大圓桌前,滾燙的鍋底正咕嘟嘟漫起濃煙,迷辣的味道裏,似乎夾雜着一股若有似無的腐臭氣。
是什麽味道呢?
她茫然的想了很久。
我到底在哪?
她陷入新的困惑裏久久不能自拔。
又過了好長時間,席間有個大腹便便的男人突然狂放大笑,劉钰一個激靈從混沌中抽回精神。
穩住心智,她頓時傻了,滿眼只剩驚駭無比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