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13-鬼母駕到(2)

13-鬼母駕到(2)

劉钰差點沒被一口急煙嗆死。

猛鬼見多了,要麽嗚嗷喊叫吓唬人,要麽哭哭唧唧折騰人,可這位大姐——嬉皮笑臉、嬌聲軟語、撒嬌賣萌玩得是哪出啊?

劉钰懵了,搓着喉嚨不住咳嗽。王建偉依然擔心地看着她,還問她要不要緊。

劉钰搖搖頭沒說話,表面淡定如斯,心裏對女鬼大姐開啓惡龍式咆哮:“都啥時候了你還讓我猜,有點職業道德行不行!待會兒進人家屋,我咋給人介紹你啊?萬一人家問‘你好,老仙你是哪位’,我咋說——啊,你猜……像話嗎!胡肆臨,別躲貓貓了,這大姐哪來的你給我送哪去,我可不用她摻和!”

劉钰慢騰騰跟在四人小分隊最末尾,又借故要整體看看這間民房的風水,在門口徘徊張望,火急火燎默默呼喚胡肆臨。

女鬼卻笑意深深制止她:“別喊了,他不會來的。不只是他,你家那些有名有姓的狐仙都不會來。你這個月經期長達 6 天,待我從你身上離開後,你免不了得趴窩歇一陣兒,我要是你,幹脆放個假不見客了。”

劉钰撓撓頭,眼底閃過一抹慌亂,吧嗒煙的工夫改口去喊胡老太太。女鬼說:“沒用的,那老婆子有自個兒弟馬,這會兒呀正忙着給人對症下藥呢,小丫蛋兒你就別指望她了。”

啧啧,還是個貼心鬼呢。

話雖沒錯,但劉钰倔脾氣來了,冗自裝作沒聽見,又不厭其煩喊起自家各堂主名號。可無論喊到誰,都遠遠的從家的方向傳來愛莫能助的推辭。

手裏的煙抽差不多了,劉钰眼中的焦急漸漸化作無奈,最後甩掉煙屁股碾滅,抱着膀子認慫:“姐姐,我猜不出來,求你給個痛快話吧,在外邊幹站着又冷還顯得我他媽非常像神經病。”

“小丫蛋兒,你現在還會迷路嗎?”女鬼莫名其妙來了這麽一句。

劉钰微怔間,女鬼已經捆了半個身子轉頭挪步進了方萍萍家門。

見她突然一瘸一拐的,王建偉驚奇道:“仙姑哇,你到底咋啦?腿咋還瘸了呢,以前就不利索嗎,我都沒注意。”

劉钰剛想說“你才瘸”,張開嘴聲調陡然又恢複之前陰沉沉的語氣。聽起來又嬌媚又詭異:“讓開,臭男人,這沒你說話的份兒。”

王建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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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變化引起何敏麗和親眷們的注意,紛紛将目光轉向她,帶着幾分好奇,也不乏質疑。

方萍萍母親一眼認出來劉钰就是那天婚禮現場紮完女婿,又把人從椅子上推翻害得女婿破了相的小神婆。當即皺起眉頭,拉過親家母耳語道:“咋把這事兒媽請來了,你們還嫌上次鬧得不夠磕碜啊。”

劉女士呆了呆,不高興地低叫:“不是說好了再不提這茬了嗎?上次的事不能就賴我們吧,親家母你沒責任是咋的!”

“嘿喲我說巍然他媽,你家大姐惹那麽大亂子害你兒子遭罪,我心疼咱們孩子跟她吵幾句錯了嗎?你咋還賴我呢,你要這麽說,那咱今天再面對面坐下把話唠一唠,正好你小姑子在這,讓她給評評理——”

“唉呀媽呀,你們有完沒完了,這點事翻來覆去吵個不停不嫌煩啊!”何巍然從裏屋走向兩位母親中間,急不可耐吼道,“我媳婦還那瘋着呢,哪頭重要你們不知道嗎?我老姑和老姑父又不是來聽你們吵架的,快別說了,看看我媳婦到底咋了吧!”

兒子一出現,劉女士像剛想起什麽重要事情一樣,湊近他快速說了兩句,何巍然頓時面露喜色,緊接着垮起臉看向岳母:“媽,老姑請的大仙兒說萍萍懷孕了!”

“啊?真的嗎?”方萍萍母親也欣喜笑了,很快便和女婿一樣長籲短嘆着走向劉钰,“唉呀,這可咋辦呀!仙女兒啊……我家姑娘真懷孕了嗎,這要真是鬼魔,您處理起來不能出啥事吧?”

劉钰又差點被一口煙嗆死——

什麽玩意兒,居然叫她仙女兒?!

她想辯解一下,哪料女鬼大姐咯咯咯笑的花枝亂顫。劉钰能感覺到她對這個“昵稱”特別喜歡,于是徹底無語了,索性由着她牽引自己去迎合方萍萍母親的拉扯,有點“放棄治療”的意思。

女鬼親熱地攬住方萍萍母親,跟她說“已經好多年沒人叫我仙女兒了,還是你有眼光”。方萍萍母親聽完點頭如搗蒜,順勢又誇眼前的這個“劉钰”比上次見到的喜人,本以為她是個冷漠的小姑娘,沒想到還是挺好說話的,太意外了。

劉钰在心裏翻白眼:呵呵,這話哪裏是誇獎,分明就是明褒暗損——明顯告訴她上次沒給他們好臉色,人家挺不樂意的,但這次呢,為了女兒着想,象征性和她客套客套罷了。

女鬼将她心聲聽的真切,嘴上繼續迎合方萍萍母親,卻在心裏無所謂一笑:“小丫蛋兒,這就是你不對了。甭管她真情假意,只要是誇你的,坦然受之便好。要我說呀,你就是被你家教主小哥帶跑偏了,跟他學什麽嘛,人家是不食人間煙火氣的狐仙大人,你凡人一個,還是多點人味兒比較好。唉呀……我倒是想有人味兒呢,可惜呀,生來無緣做人,混入人間幾百載,學來學去,終究不及凡人半分。”

末了,女鬼嘆出一絲幽怨來,在這一刻終于有了鬼魅該有的樣子。

也是在這一刻,劉钰腦中電光火石閃過一抹黑漆漆的身影。記憶的閘門一經開啓,轉瞬便帶她回到 5 歲那年的深秋——

她見過她!

她曾經和這位女鬼大姐有過一面之緣!

想起來了……

劉钰險些脫口而出。

女鬼卻操控她的手指按住微微張開的嘴,又帶着幾分眷戀的意思輕輕磨擦兩下她柔軟的唇瓣,在心裏溫聲對她說:“噓……敘舊的話過後再說,姐姐要帶你開開眼界了。”

說完,女鬼屈指敲了敲面前緊閉的房門,又恢複那抹陰森腔調:“是我。別躲在裏面不出聲,我知道你在家。”

劉钰:“……”趁大家不注意,她偷偷擡眼瞄了瞄身邊的人。

見一大家子人都把注意力放在門上,劉钰暗暗松了口氣,心說:“姐姐,你挺潮啊,還懂得玩梗呢,不過你覺得眼下這個時機……玩梗合适嗎?”

“小意思,我們鬼修可比靈修懂得與時俱進的重要性,”女鬼有些得意,更有些随意,“管他呢,反正裏面那個又打不過我,逗它玩玩呗。”

聽她提到裏面那個慘死的鬼,劉钰上了心:“到底啥情況啊,姐姐你想咋對付它,跟我說說呗。”

“急個啥,馬上就知道了。”女鬼說着,轉頭指使方萍萍母親,“趕緊拿鑰匙把門給我打開。”

方萍萍母親應聲跑向附近的電視櫃,從抽屜裏翻出鑰匙,再次将方萍萍反鎖的門打開。

可打開門的瞬間,她突然回過勁,看向劉钰目光帶了絲絲欽佩:“真不愧是仙女兒,我都沒吱聲,你居然知道這門被鎖上了。”

女鬼沒嘞她,只帶着劉钰輕輕擰開那扇門。

貼着福字的窄門“吱呀”一聲徐徐開啓,裏面的景象徹底暴露在衆人眼前,大家情不自禁向內眺望——

方萍萍披頭散發,仍穿着早上那身貼身的睡衣睡褲,一只腳趿拉着棉拖鞋,一只腳光着,正在地上漫無目的打轉。

屋子不大,和之前劉钰在醫院看到的空病房差不多——窗簾關的很嚴實,透不出光亮。而在劉钰與之對上眼的時候,方萍萍果不其然撲上來吓唬她:“滾,離我遠點,別想碰我!”

方萍萍的母親和丈夫急忙上前抱住她,可她嘴裏不停流着哈喇子,伸長手臂嘶聲大吼大罵:“都他媽滾蛋,別雞巴碰我……我不怕你們……送我回家……還我錢來……操你們媽的,滾啊!”

在他們看來,方萍萍與外邊跑的武瘋子無疑。

此前慌了神的一家人原本打算直接将她送去精神病院的,但何巍然母親卻阻止了他們。再聽過何巍然的講述,也半信半疑認為方萍萍是被鬼附身了,去精神病院的念頭就此打住。

但在劉钰眼中,方萍萍已經不是方萍萍了。

吃驚地看着對方姣好面容底下浮現的那張血呼啦的鬼臉,以及她周身蔓延起的虛無缥缈的灰影,劉钰悶頭問女鬼:“這家夥已經是鬼修了啊!怪不得這麽折磨人陰兵都不管呢,它是在哪裏修煉的,跟你們老槐門有交集麽。”

“笑話,此等不分好賴的東西,我門咋會接納,”女鬼輕蔑道,“每回見它一次我們揍它一次!這次不行了,想不到它還知道耍小聰明了,找誰不好非要找孕婦,麻煩喲……小丫蛋兒你知不知道,我們鬼修最膈應孕婦了,誰敢動她啊!”

“我知道。”女鬼的淡定影響了劉钰,非但不着急了,竟也有興致和她唠嗑,“孕婦陽氣重,不亞于中午十二點的太陽,占身久了會磨損鬼的陰氣,甚至會損耗修為,它咋想的盯上方萍萍了呢?該不會真的瘋了吧!”

“我去你媽的,你才瘋了!”

面前的鬼物身形暴漲,半個身子罩在方萍萍頭頂,終于露出廬山真面目來了!

劉钰仰頭望去。

只見它居高臨下瞪起血淋淋的雙眼,當年被歹徒豁開的喉嚨露出森森骨碴,暗紅色的鮮血順着大豁口染透了那身白色碎花“布拉吉”一種前蘇聯式裙子裙。

它憤憤不平揮舞着紫青色的手臂,身下的方萍萍亦然。它操着破風箱般的嗓音沖劉钰破口大罵:

“我都這麽慘了,這不知死的臭婊子還他媽搶我錢,你個狗逼出馬仙懂個六!你他媽當過鬼嗎,你知道一分一毛對我來說有多重要嗎,我去你媽的!今天誰他媽也別想攆我,弄不死她我也弄死她的孩子!還我錢來,還我命來!”

說着,它身上迸發出逼人的寒氣。

方萍萍家住在屯子,家家戶戶自行燒煤取暖,屋子燒的熱乎,人根本穿不住厚衣服。看這一家人個個半袖小衫還滿面紅光的樣子,就知道有多熱了。然而此刻,大家都猛烈打起寒顫來。

看着方萍萍發狂的模樣,何敏麗吓得轉頭往老公懷裏鑽。王建偉有些不好意思,張口便罵她“這麽多人看着呢,別黏糊我”,到底還是将她緊緊攬住,又側身擋在她身前。

對面慘死鬼仍不遺餘力往出放冷氣,拉扯着方萍萍的家人們都快喊破喉嚨了,劉钰身上的女鬼卻不慌不忙轉身撈過一張椅子,很是優雅地坐下了。

在衆人不掩埋怨的目光下悠哉翹起二郎腿,又在劉钰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的當口,慢悠悠從她口袋裏摸出煙盒,慢條斯理點上一顆,放在嘴邊滿足地吸了起來。

眼看着方萍萍母親就要急眼了,劉钰心裏急的想薅頭發,放軟語調求爺爺告奶奶式說道:“哎喲我說大姐啊,讓你上這享受來了啊?咋對付它,能不能給個痛快話了!”

“不急,”女鬼吐出一口煙,嘻嘻笑道,“讓它作,一個貪錢的鬼還能咋的。”

劉钰:“能不急嗎,方萍萍還在它手裏呢,整急眼了我吃不了兜着走,你倒是能跑,我不行啊!”

“放心吧,姐姐哪舍得丢下你這個小丫蛋兒,”女鬼借她的手揉了揉她的臉蛋,親昵道,“再等等,一會兒就好了。”

話音剛落,她突然撇頭眼神淩厲地掃向慘死鬼,對方竟肉眼可見的顫了顫,身形也晃了一下,緊接着又開始舞舞玄玄。

但劉钰已經看出來它是在強撐了,因此放心不少,對女鬼說話的語氣變得興奮起來:“呀,它挺害怕你呢。”

“嘻嘻,當然啦,”女鬼愉悅地揚起嘴角,彈飛煙灰,用最柔軟的語調說出最霸氣的話,“方圓百裏,還沒有哪個鬼修能在我面前耀武揚威。”

“你是誰?”——劉钰的思緒又回到了 5 歲那個深秋的傍晚。

年幼的她和小老舅在老林附近的玉米地捉迷藏,躲在幾棵粗大的楊樹之間,從太陽西斜躲到了晚霞落盡,天都黑了,仍不見小老舅來找她。

實在沒意思了,她又害怕,便自個兒出來沿着記憶中的路線,深一腳淺一腳往爺爺老家那邊走。

但走着走着,她就發現不對勁了。

她居然圍着那幾棵楊樹轉了好久,猛然想起爺爺跟她說過的“鬼打牆”,想着想着再不敢動彈一下,蹲在一棵歪脖子樹前,嗚嗚哭了起來,不停呼喊爺爺和小老舅。

不知道過了多久,眼前的景色越來越黑,她瑟瑟發抖抱緊自己,偶爾擡起朦胧的淚眼四下張望,馬上又将眼睛閉上埋頭膝蓋,不敢再去想象黑暗中那些張牙舞爪的影子到底是什麽。

沒過一會兒,有個很好聽的女聲輕輕喊她:“小丫蛋兒,你咋在這呢,劉老邪找你都找瘋了。”

她擡起頭,抹着眼淚向左邊望去——

一個梳着兩條粗大麻花辮的漂亮姐姐就站在她身邊,笑眼彎彎看着她,很是親切。

她怯怯地問:“你是誰呀?你、你咋知道我爺爺叫劉老邪……”

“嘻嘻,這屯子裏誰不知道呀,”姐姐蹲下捏了把她的小肉臉,“走吧,姐姐送你回家。”

說着,姐姐牽住她的小手,拉着她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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