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14-豬圈鬧災(1)

14-豬圈鬧災(1)

“潇灑你個大腦袋啊,”劉钰錘他一拳,瞪住他不放,“你咋有我奶電話的?真是不要個臉了,我允許你跟我家人來往了嗎你就嘚瑟!”

這段時間接觸下來,張勳可早習慣了他钰姐急頭白臉的說話方式,這會兒絲毫不覺得有什麽不對勁的,呲着大牙花子笑得那叫一陽光燦爛。

跟王建偉寒暄打過招呼,對方一腳油門沒了影。張勳可轉頭,指了指不遠處瞅着他們發笑的幾個大娘,坦蕩道:“我去你家敲門你不在,打電話你又不接,對門大娘聽着動靜跟我說你出去辦事了……完了我就問她咋能聯系到你,她就把咱奶電話告訴我了。咱奶還說呢,等她回來給我炖小雞兒吃。”

“跟誰倆呢你,誰是你奶啊?”劉钰推開湊到眼皮子底下那張細皮嫩肉的臉,反駁道,“少跟我套近乎,和你沒那麽熟。”

張勳可堅持不懈地耍無賴:“甭管誰奶,是長輩咱就敬着。再說了,奶奶特別吩咐我了,她不在這段時間讓我多找你玩兒,免得你一個人無聊孤單。”

而劉钰這時鬼附身後遺症正好到了最嚴重的階段——兩條腿像灌了鉛似的,走路都快邁不開步子了,強撐着走到涼亭底下,一一喊過那幾個熟識的大娘,便坐在冰涼的鐵板登上呼哧帶喘倒氣。

這個時間還不到下午 3 點,太陽不像臘月天裏斜得那麽厲害了,充足的光線灑在廣場上,暖烘烘的特別舒服。

劉钰合起了眼皮。

當眼前只剩下透着血色的光亮,耳邊的一切仿佛都靠近了很多。

她聽見——

張勳可挨着她坐下,那身厚實的羽絨服在鐵板登上留下微弱的摩擦聲;身後的大娘們扯着東家長西家短老掉牙的故事;再遠一點,幾個半大小子聚在一起開始了抽冰嘎方言,東北小孩的游戲,就是能放在地上抽打的脫陀螺。比賽;沿着廣場外圍的水泥馬路上間或駛過一輛汽車,沉悶的轟鳴便會掩蓋住擺攤烤地瓜叫賣的喇叭聲……

嘈雜的聲音在此時此刻彙成最動聽的樂章,劉钰不知不覺沉醉其中。

在這一刻,除了身旁瞪着一雙炯炯大眼的張勳可,沒人會過多留意她究竟是誰,又為什麽躲懶在此安然自若地曬太陽。在這一刻,她只是小區裏最普通的住戶之一,可以好好享受作為人的安寧,也不用在乎自己是誰,忘記身份、姓名和時間,放肆徜徉在人間最尋常不過的日子裏。

可她知道,越是尋常的日子,雞毛蒜皮的瑣事越喜歡打擾她。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上,人也好,人外之物也好,所有的一切根本沒有放過她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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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比如——

“呀,這不是桂芝老姐的孫女嘛!丫頭,不忙吧,我有點事想找你看看。”

“對對對,她趙嬸兒你不提這茬我差點忘了。那什麽……劉钰呀,昨天我出門回來咋都找不到醫保卡了,你幫我算算,是放哪了還是丢了呀?”

“我老孫女昨晚上跟同學玩,不知道哪個缺德的放二踢腳給孩子吓一跳。小劉,晚上能不能帶她去你家,你給叫叫魂行不……”

所以,奶奶跟張勳可說的也沒錯。

平時如果沒什麽香客或趕上生理期這幾天強行“休假”,劉钰要麽在家宅着,要麽一個人出門逛街,堅決不會在廣場上待太久的。

确實無聊,也确實孤單,但能有什麽辦法呢?

這些熟識的面孔一旦見到她,沒唠幾句閑磕就開始往占蔔、算卦、驅邪上面扯。她想拒絕吧,又怕因此落人家話柄裏頭;不拒絕吧,這幫嬸子、大娘、大爺、大叔碰見她準得沒完沒了地問個不停。

鄰裏鄰居住着,自家奶奶又是個社交達人,今兒東家有點屁事湊過來問一嘴,劉钰就得幫人解決;明兒西家捋不清頭緒了敲門求解,劉钰也得保持十二萬分耐心為人答疑解惑。

但他們不會給錢,劉钰也不會張嘴要。

煩歸煩,鄰居們其實對她們祖孫倆都不錯,時不常上門送點現做的吃吃喝喝,任她和奶奶誰吆喝一嗓子,大家都心甘情願幫她們跑個小腿、幫個小忙啥的。

而這,正是劉钰漸漸喜歡做靈媒的理由——

沒有經歷過家長裏短便不算人間客。

兩條腿堂堂正正站在人間大道上,就算一輩子不能頂天立地,好歹也是大家夥兒的“百事通”和“解語花”,她心裏且美着呢。

于是乎,二郎腿一翹小煙兒一叼,劉钰睜開眼,十分自信地“指點起江山”:

“趙嬸兒啊,有啥事等過了正月十三再來我家看吧,反正你現在也不急嘛。”

“陳奶奶,你的醫保卡沒丢,我感覺就在一個大衣兜裏放着呢,你回去好好翻翻。”

“您孫女受了點小驚吓,晚上睡覺沒翻騰吧……啊,那就沒事。要實在不放心,您就這麽辦——晚上 12 點,揪着她頭心頂子一撮頭發,喊三遍名字讓她答應就行,不用非得上我這叫魂嗷。這方法啊,您老幾位都記着點,甭管家裏誰受到驚吓,先這麽自己叫叫,別有點啥事就尋思找大仙兒看看,花那冤枉錢幹啥呀。”

“啧啧,你們聽聽,劉钰這丫頭就是行,”趙嬸兒笑得合不攏嘴,“別家仙兒誰像她似的這麽好說話啊!丫頭哎,就憑你這菩薩心腸,将來你發財的日子在後頭呢。”

“可不咋的,桂芝大姐真會教育孩子,他們老劉家姑娘個個都是好樣的。”

“丫頭三個姑拿她當親閨女呢,桂芝老妹子每次提起自己姑娘都眼淚叭嚓的。說呀……要是沒三個孝順孩子照顧,她都不知道咋把唯一的老孫女伺候大。劉丫頭哇,你可得好好孝順你姑姑她們,王姥看你這樣也不帶差事的!繼續好好跟着你家老仙兒修吧,積德行善做好事準沒錯。”

“唉呀媽呀,你快別提仙兒,一提我又想起去年我姑娘找的那個了,尋思起來就一肚子氣……”

大娘大嬸兒誇着誇着就轉移話題又去唠家常了。

本着不打擾不摻和的原則,劉钰拉着張勳可悄悄退場,在大家笑吟吟的目送下直奔家門口。

她沒想讓他進門,但在單元門口就甩不掉這塊黏皮糖了,又實在沒有推脫的力氣。

她爬樓梯都費勁,張勳可不由分說攬過她的腰就那麽單臂将人夾雜腋下。任由她吱喳叫喚捶打,他愣是充耳不聞,臉不紅氣不喘将她“揣”上 4 樓。直到劉钰大嚷着拿鑰匙開門,他才把她輕拿輕放。

鬧了這麽一出,劉钰臉上有點挂不住,腦瓜子更是嗡嗡響,進門以後機械地用腳蹬掉鞋,這時候身後突然傳來張勳可一驚一乍式感嘆,吓得劉钰險些跪倒。

他說:“媽呀,我忘了把新買的鞋給你拿來了。昨天我挑了一下午呢,可好看了,我去車上取吧,等我嗷——”

“滾,別回來,不稀罕搭理你。”

劉钰的逐客令讓張勳可立刻收回擰防盜門的手,亦步亦趨跟着她往沙發前走,邊走邊自言自語:“就放我車上吧,下次想起來再給你。”

劉钰不吭聲,外套都懶得脫,直挺挺摔進沙發,頭歪在靠枕上一動不想動。

他想坐在自己身邊,劉钰直接将腿橫在沙發上不給他機會靠近。

張勳可眼巴巴地瞥了瞥她,識趣地往前挪了兩步,在貴妃榻上正襟危坐。從劉钰的角度看,他只是搭了個邊,一雙大長腿大半支撐在空氣裏,仿佛在紮馬步,乖巧的模樣像是專程跑來找氣受的。

心下感到好笑,劉钰擡手指了指廚房裏的冰箱,對他說:“喝啥自己去拿,我今天接了個力氣活兒累得不願意動彈,招待不了你了,自便吧。”

有她這句輕描淡寫的解釋,張勳可像得了特赦令一樣,頓時又屁颠起來,“嗖”地脫下羽絨服随手往身後一甩,起身就往廚房撩。

劉钰這才看到這虎超超的家夥連拖鞋都沒穿,踩着一雙透白的船襪站在冰箱前往出掏可樂,便又出聲提醒:“虎哇你,去把拖鞋穿上,光個大腳丫子也不怕冰拉拉尿了。”

張勳可嗯啊應着,抱着兩罐可樂閃到玄關鞋櫃那,迅速翻出一雙拖鞋,也不管合不合腳,趿拉着就回來了,伸出大長胳膊将其中一罐怼到她眼前。劉钰稍稍扭開臉:“我不喝,太涼了,不方便。”

“啊!那啥……你那啥了啊,”張勳可愣頭愣腦地問,“肚子疼嗎?要不要喝熱水?我給你燒點紅糖水啊,對了,你家有紅糖嗎?沒有我下樓去買。”

他一口氣問了很多,劉钰不想說話直搖頭,但他還是問個不停。話多的令劉钰感到厭煩,就勒令他閉嘴,還警告他“再逼逼叨叨的,就趕緊滾蛋”——這句話屢說屢有效,張勳可果然抿住嘴巴,轉頭再次走進廚房默默地煮水去了。劉钰沒管他,嘆了口氣繼續閉眼假寐。

好半天都沒聽到他出來的動靜,她有些納悶便擡眼去找他。

只見他撸起袖子,正拿着菜刀切着什麽,輕輕皺起眉頭很是專注。劉钰費勁巴力從沙發上支撐起來,悄無聲息向廚房邁進。

張勳可正在切生姜,聽到劉钰近距離發問“你幹啥呢啊,誰讓你動我家東西了”,他差點切到手,忙縮起脖子支吾解釋:“我小時候我媽每次來月經都、都喝生姜水,我就、就想給你弄點嘛。”

劉钰當然知道他在做什麽,看到菜板子上奇形怪狀的姜絲時,心裏就泛起溫暖來。

想了想,她走過去将他擠開,搶過他手裏的刀将他切過的姜絲仔細切碎。

正好水燒開了,她找出玻璃杯,用菜刀收起姜絲倒進去,張勳可握着水壺把手往裏倒了滿滿一杯。

然後兩人就近在飯桌前坐下了。

劉钰吹了吹熱水,小呷一口,暖流順着嗓子眼溜進胃裏。

不知是生姜起了作用還是熱水自帶驅寒功效,劉钰覺得身上确實沒那麽冷了,便将大衣袖子拽下來點,捧起水杯一口接一口的喝。

她不說話,張勳可也不說話,趴在桌子邊小狗似的盯着她一舉一動。

被他看了 1 分多鐘,劉钰竟有種過了好幾個小時的錯覺。這會兒才發覺孤男寡女幹坐着瞪眼很尴尬,清清嗓子随口找話題:“你到底找我有啥事啊?”

“沒啥事啊……”張勳可下意識說,飛速眨眨眼,忙又說,“啊,有事,我這不把鞋和褲子都給你買好了麽,趕緊送過來。”

“我開玩笑的,你別當真,我不用你買東西送我。”

“那怎麽行!我老叔昨天那麽莽撞,不管咋說我得替他表示一下歉意。”

“得得得,別提你那老叔了,不愛聽。”

“咋了嘛……哎呀钰姐,你千萬別生氣。我老叔就是嘴騷了點,人還是不錯的,可講義氣了。以前我被外校小流氓揍了,要不是我老叔拿着大磚頭子挨個削服,指不定他們咋欺負我——”

“行了行了,越不讓你提偏來勁了,我不想聽你們叔侄倆的光榮事跡,換下一話題!”

見她十分抵觸聽到雷春龍和自己的往事,張勳可悶悶地撇撇嘴,稍事琢磨,又呲出小白牙:“钰姐,我領你找個地方玩一圈吧,在家悶着多無聊啊,你也适當放松放松。”

“去哪?”劉钰挑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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