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14-豬圈鬧災(3)
14-豬圈鬧災(3)
事實上誰也沒喝多。
劉钰的酒量早被胡肆臨練出來了,高度白酒一斤半下肚,腿都不帶哆嗦的。
張勳可這方面雖然不行,但大部分東北男人從小就被長輩在飯桌上逗着喝兩口,再不濟他也能整個半斤順帶喝兩瓶啤的。
強子清楚自己哥們兒的量在哪,更感到後脊梁發冷。
那種若有似無被人觸摸的感覺又來了,他搓着胳膊跑去給兩人拿外套,走回來的時候還喃喃自語:“胡六奶奶求您了,別一看到親人就興奮行不?我害怕呀……”
快速抽完一顆煙,張勳可又抖落出一顆銜在嘴角。
點煙的時候很随意地睨了眼強子,穿上外套扯住劉钰就走了,他微微眯起的眼睛裏流露出強子從未見過的神态,跟在身後想了好一會兒,強子搜腸刮肚找到一個恰當的形容詞——
狂放不羁!
三人快步抵達豬圈。
去年青肯泡鄉得到一筆養殖産業扶植資金,從鄉長那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強子二舅聯合幾個有養豬經驗的鄰居,請各大幹部吃了好幾頓飯、上下打通關系争取來黑豬繁殖的試點名額,每家每戶各分了一頭種豬和三頭母豬。
臨近中秋的時候,強子二舅家先出欄兩窩豬崽。
随着豬崽越長越大,原先的小倉房明顯不夠用了,強子二舅和其他幾家養殖戶商量過後,請來同村老瓦匠那夥人把自家的倉房都推倒了,重新都蓋了間百十來平米的大倉子。
時年冬月,新倉房正式投入使用。
小年那天,第三頭母豬在又暖又明亮的新窩棚裏生了 15 只崽子,個個膘肥體壯能吃能睡。
看着小家夥們一天比一天壯實,每每伺候它們吃喝拉撒,強子二舅始終帶着笑意,想着到了來年夏天必定能賣個好價錢,也能讓那些不看好他們的村民改變态度,追加投資共同創業擴大養殖規模。
Advertisement
不成想,今晚他卻看到了從未想象過的一幕。
那頭奶崽子的母豬,撕心裂肺暴吼不止,聲音大到驚動了鄰居家的狗,正狂吠着沖倉房示威。
鄰居一家老小也被驚動了,探長脖子趴在圍牆上七嘴八舌問出了啥事。
強子二舅根本沒心思回應他們。
常穿的雨靴都顧不得換,他踩着過年新買的皮鞋拉開倉門的插銷就往裏面闖。那扇沉重的鐵門大敞四開,熱騰騰的暖氣卷雜着令人作嘔的糞臭味和血腥味撲面而來,衆人不禁皺眉掩鼻,跟着他前後腳都進了倉子。
進去以後,殺豬般的嘶叫震得人頭皮發麻,一時間不知道該捂耳朵還是捂嘴。
兩個受不了臭味的婦女有意退開,在聽見強子二舅兩口子“爹呀媽呀”的驚叫時,立刻停住了腳步。當強子姥姥将牆上的開關打開,昏黃的燈光照亮眼前的一切,大家都傻眼了——
那只滿圈哼唧亂跳的母豬,嘴裏叼着一條肥嫩的小豬腿,鼻孔裏噴着血紅色泡泡,渾身抽搐着在地上一灘又一灘血污裏拱來拱去。
它的口中發出粗重的喘息和咀嚼聲,三下五除二便将小豬腿吞了下去,無數殘渣碎肉順着抽搐的嘴角淌了下來,吃了一條腿似乎仍滿足不了它的餮欲,一雙黑豆眼閃爍出貪婪的幽光。
它轉頭盯上了被它踩踏過躺在地上沒了聲息的另一只豬崽,仰頭興奮異常長鳴許久,揚起前蹄撲了上去!
在它張開血盆豬口将要咬上豬崽頭顱之際,強子二舅越過滿地七零八碎的屍塊,掄起鐵鍁狠狠拍了它肚子一下。
“哼哼——哄哄哄!”母豬頓時抓狂,只是稍稍躲了躲,高聲大叫,拼命似的向強子二舅沖來——
“死畜牲,你還牛逼上了?我他媽削死你!”
強子二舅怒火沖天舉着鐵鍁就往母豬腦袋猛拍。
但妻子揪着他的衣角使勁将他從豬圈裏薅了出來,帶着哭腔罵道:“瘟不死的,你跟豬較勁有啥用啊!沙楞去找老林二哥,讓他看看這豬到底咋了,萬一是發瘟病,趕緊有病治病,不行該殺的殺了吧!”
聞言,強子二舅身子晃了晃,像是才回過味來,雙眼通紅地回望妻子:“咋能是瘟病呢……晌午老林二哥來拿豬血還給看過了,說咱家豬都好好的啊。”
任他語氣多篤定,眼神終究騙不了人。聽過妻子的說法,他目光閃爍,明顯動搖了,卻猛烈搖頭不肯相信她的話,怒急攻心便将火氣都撒給了她:“咱家豬指定沒事,大過年的你他媽給老子說點吉祥話,別雞巴哭幾賴尿的,哭喪呢啊!”
他着急,妻子何嘗不是一樣的心情?劈頭蓋臉挨了頓罵,她也火了,推推搡搡便和他吵起來——
她埋怨他不該把買種子的錢拿來往豬身上投資;他則聲嘶力竭為自己叫屈,認為妻子太過小心謹慎,看不清市場優勢雲雲。
吵着吵着,數落變謾罵。
你一言我一語,臉紅脖子粗扭打成團。
本身文化水平都不高,罵起人來用詞之粗鄙,連看慣了村婦罵街的大夥兒都聽不下去了,見老太太顫顫巍巍抹眼淚上前勸架,都跟着過去将兩口子拉開。
事發突然,衆人原就懵着,從強子二舅進豬圈到出豬圈攏共不到 3 分鐘,本來都是關心豬的情況,這下子只能被迫關注起夫妻打架那點糟心事。
除了劉钰和張勳可,以及捆了張勳可死竅的胡肆臨,無人再管顧那頭母豬如何。而那頭豬仿佛也懂得人情世故一般,撒了歡似的上蹿下跳,如同看熱鬧看嗨了。
腳下是被它撕咬的不成型的豬崽,嘴裏叼着那個唯一留下全屍的親生孩子,搖頭尾巴晃地大聲哼哧不停,還故意跑到張勳可面前屙了泡帶血的屎。
那味道簡直了。
劉钰只要想起這泡屎是從豬腸子裏出來的,就忍不住犯惡心——不久前,她在飯桌上吃了好些血腸,剛剛造的有多香,現在就有多想吐。
她下意識攬過張勳可的胳膊,往他身後躲。正要催促胡肆臨快點解決附在母豬身上的黑煞神,頭頂卻傳來張勳可微弱的遲疑:“钰姐,咋這麽臭啊?誰他媽拉褲兜子了是咋的……哎呀,這味兒,我不行了,哕!”
劉钰仰頭對上他迷茫的眼睛。
眨眼間,他的眼神又恢複了胡肆臨慣有的邪魅之态,微笑着對劉钰說:“把煙鬥給我。”
劉钰忙掏兜拿出煙鬥,灌好煙絲遞給他,瞧着張勳可那副好像突然就變得聰明了的樣子,有些頭大:“你快點的吧,附身太久對他身體肯定有影響。再說了,回頭我咋跟他解釋今晚這出戲啊?速戰速決。”
“有什麽好解釋的,”胡肆臨滿不在乎道,“本教主上他身是他的福報,換個心眼子多的我還真不稀罕呢。”
劉钰:“……”
好嘛,這回徹底坐實張勳可缺心眼了。
胡肆臨将煙鬥送入口中,輕輕一吸,煙霧升騰起來的瞬間,劉钰眼前的光芒驀地黑了好幾度。
她順着煙霧凝聚起來的地方看去,臉色一變——
那只通體漆黑的母豬身上,盤旋着一抹兩米多高的黑色身影。
霧氣昭昭,根本看不清對方的相貌,只能看到眼睛的位置被兩個血紅色的窟窿替代,即使沒有表情,仍能清楚感知到強烈的煞氣。
與幽魂惡鬼的陰冷不同,那是一種很難形容的感覺。
就好像一口氣吃了很多咖啡因片,全身的神經都亢奮地快要從身體中湧溢出來,令人想要大喊大叫、揮刀亂砍,大腦中猶如有個上了發條的鐘擺,“當當當當”不停擺動,會讓人忘了今夕何夕天多長地多久,滿心只剩一個念頭——
殺!殺!殺!
稍微恍惚,劉钰的心神便躁動起來,胡肆臨急忙握住她的手,與她十指相扣。
劉钰甩甩頭看向張勳可。
在他挺拔的側顏上浮現出胡肆臨妖冶衆生的臉蛋。
今天他沒有戴面具,霍地漲大虛虛實實的靈體,與黑煞神當面對峙,周身金光閃閃,不聲不響将籠罩在豬圈上方的黑氣驅散大半。
這種時候無需多言,誰的道行高,各自心中都有數。
黑煞神果不其然退了退,身下的母豬也呆滞住了。
一煞一豬異口同聲發出意味不明的哼唧,過了好一會兒,黑煞神主動示弱:“哼哼……俺無意與你這狐仙教主糾纏,哼哼……實話告訴你吧,若非他家偏偏弄條青龍壓了俺的命門,俺才懶得和他們計較。今日既然有緣遇上上仙教主,俺便提個要求,哼哼……讓他家趕緊把青龍殺了,否則俺鬧得可就不是豬窩了,你該理會的!”
青龍?
劉钰愣了愣,轉頭問胡肆臨:“它是說……大院進門那口水井嗎?我也覺得井的位置不太對,這咋還扯上青龍了?”
“讓你平時多研究你太爺爺的日記,天天就知道刷視頻。”胡肆臨吐槽道,“劉長河記錄過,陽宅風水中,青龍位打水井百利而無一害。若實在沒得選,也要盡量在東方打井。當然了,西方的庚、辛兩位也沒問題,此處打井尤其旺家中女眷財運。只不過,西方通井切記要避開酉位,時間長了會造成家眷患胸部疾病,以及桃色麻煩。”
“……”他突然扯了這麽多專業知識點,劉钰直接懵了。
反觀黑煞神倒是不住贊同點頭,還吹捧道:“說得好,不愧是領兵帶堂的狐仙教主,年輕有為,俺心服口服……哼哼,相逢即是緣,你這個朋友俺交定了!”
“口氣不小,”胡肆臨冷笑道,“本教主何曾說過要跟你交朋友?死豬精一個,你不嫌自個兒髒,我還嫌你埋汰登不得大雅之堂呢。有多遠給我滾多遠,最好不要逼我動手。”
“好小子,真當自己有能耐了?”黑煞神狂妄大笑,說話間身形又漲大數倍,“敬酒不吃吃罰酒,俺今日便讓你看看,我等煞神的威力!”說着,它化成一溜黑煙,“嗖”地直奔強子二舅面門!
只見強子二舅猛地哆嗦起來,深吸一口氣,忽然仰天大笑,不知哪來的蠻力,随便揮揮手臂便将拉拽他的兩個鄰居推得翻跟頭了。
在衆人始料未及的情況下,他回身抄起鐵鍁一躍而起,朝着張勳可打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