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16-飲食男女（2）
16-飲食男女（2）
“你有過那種感覺嗎？”
“見到一個人，第一眼就覺得上輩子有緣，這輩子注定會重逢續寫遺失的美好。”
“對我來說，龍哥就是這樣的人。”
梁歡如是說。
她拄着下巴，滿臉柔情似水，握着一次性筷子很随意地杵着飯碗。
筷頭觸到碗底，發出清脆的“噠噠”聲。
話是好話，從她那張地道的大碴子味嘴裏說出來，怎麽聽着都別扭。她渾然未覺，劉钰和張勳可對視一眼，默默撂下筷子。
俗話說得好——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別人。
對面兩個真是被尴尬夠嗆。而梁歡仍在感慨她這段“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來勢洶洶”的一夜情：
“他好野蠻……但我喜歡。”
“見到他第一面我就覺得我肯定會跟他發生什麽。果然，我沒猜錯！他那麽熱烈，他那麽勇敢，他不介意我比他小 9 歲——”
“廢話，哪個男的會介意女的比自己年紀小啊？”劉钰插嘴道，“80 的還成天惦記找 18 的呢，9 歲才哪到哪。得得得，好好吃飯吧，你別瞎在這感天動地了，我都要吐了。”
梁歡瞪起眼睛，推了推鼻梁上的鏡框，移開目光向張勳可尋求幫助：“大可，你倒是替我說兩句呀，我說不過你家劉钰。”
“誰家的？能不亂點鴛鴦譜麽，”劉钰拍拍桌子，洩氣地揮揮手，“行了行了，你接着感嘆，這回我不吱聲了行吧。你繼續。”
張勳可咂咂嘴，夾起一塊鍋包肉大力咬下，“咯噔咯噔”嚼得像是洩憤一樣。劉钰白他一眼，“吃飯別吧唧嘴，沒禮貌。”
Advertisement
張勳可果斷閉嘴，郁悶地細嚼慢咽。
梁歡将兩人小來小去的互動看在眼裏，暧昧一笑：“你看她，屁大點事都管你，擱你以前那脾氣不早驢起來了，現在咋連個屁都不敢放呢？”
她又杵了兩下碗，夾口米飯塞嘴裏，含糊道，“所以說呀，一物降一物是最對的真理。你被劉钰降住了，我被你老叔降住了，咱倆呀，都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誰都跑不了。”
“哎喲這可不能比較，”張勳可搖搖頭，“我和钰姐那是青梅竹馬——哎呀，你看，你急啥眼？我就是找個比喻跟她講道理，讓我說完行不……我倆跟你倆能一樣麽，咱們認識多少年了，你跟我老叔才認識哪麽一會兒啊！不是，你之前真沒見過他麽，你确定你家裏人都不認識他麽？”
“沒見過，不認識。”眼鏡後頭，梁歡的眼底閃爍着亮晶晶的光芒，“這就是天注定的緣分。他昨晚和我說了很多話，把他一些經歷都講給我聽，我們才剛認識呢，可他對我無所保留了！還說，會對我好的，讓我今晚跟他出去和朋友一起吃飯。哎？劉钰，你下午有空不，陪我逛街買件新裙子呗，我要穿最好看的衣服去見他……”
最後一句深情缱绻的話從她嘴裏輕飄飄道出，劉钰下意識閉眼睛——不忍直視。
千算萬算，萬萬沒想到，曾經威風八面如同班主任附體一樣的大班長，居然是個戀愛腦。不過仔細想想，她這種症狀多少還是有跡可循的。
梁歡打上學那會兒就愛追星。從歸國四子追到內娛四大頂流，用她的話說：“誰稀罕看咱學校那幫傻逼呵呵的校草班草啊，摸不着碰不到的帥哥才有遐想空間。”
然後她以自己為女主，寫了好幾篇追星奔現的愛情小說。全班女生傳閱一遍，劉钰生病請假好些天，一回來她就把快被翻散架子的草稿本放劉钰桌上——逼着她看，還得寫不少于 100 字評語。
和張勳可一樣，梁歡是為數不多肯和劉钰說話的同學。畢業後各奔東西，但梁歡能從 QQ 群裏順藤摸瓜加上她的微信。平時朋友圈積極點贊，逢年過節發條祝福信息，始終沒斷了聯系。
不然劉钰也不會接受她的邀請參加同學聚會，同樣也不會與張勳可有交集，更不會認識雷春龍。
因此，劉钰自動把梁歡遭雷春龍染指這件事的責任攬過。
她固執地認為：如果不是張勳可借故約她吃飯，梁歡絕無可能碰見雷春龍。沒機會見面，自然沒有後續了。但她不知道的是，自己有點上心過頭了，事情的真相是——
梁歡看到張勳可發朋友圈透露晚上開趴看煙花秀，主動打聽清楚才來的。而雷春龍根本就沒想跟幾個小屁孩子往一塊湊，接到張勳可父親電話，去幫着卸晚上的硬貨碰見大侄子了。
就那麽瞎唠得知請了劉钰，便有指向性地專程在天臺上等她。
他是真心有個活兒要介紹給她。見識過那天火燒黃皮子的場景，不信神不信命的男人犯起嘀咕。
年前張勳可父親在臨市相中一塊地皮，打算包下來做洗浴娛樂城。雷春龍聞着風聲跟在他屁股後邊磨了很久的洋工，總算得到一個二包的名額并負責前期的拆遷工程。
動土的規矩任他啥也不信，都拗不過這幫最迷信的地産開發商。
那塊地被附近居民描繪得挺邪乎的，張勳可父親便有些犯怵。跟幾個二包商量一番，讓他們負責找找能人，花多少錢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幫他把地皮上的厭惡玩意兒處理幹淨。
這事是在酒桌上聊的，張勳可也在場。
地主家的傻兒子悶頭只顧吃喝，沒那心思聽長輩們高談闊論。況且那時候他還沒聯系上劉钰呢，這事早就着飯吃進肚子，幾泡屎又拉個幹幹淨淨，徹底忘了。
事關雷春龍攢錢大計，他比別人更上心。恰逢冬日來臨不适合開工動土，他倒也不急着找大仙兒解決問題，一來二去就擱置了。
沒碰見劉钰的話，他還真就想不起來呢，既然碰見了，不管怎麽說都要問一嘴。
可結果呢，劉钰話裏有話拒絕了他。
雷春龍又很識相，也知道自己跟她脾氣不對付，便哪說哪了，無意再招惹好大侄看上的小娘們兒。不過挨她好幾頓怼，他一直挺生氣的，看在張家父子的面上，到頭來還是放棄給她添點堵的念頭。
哪料再度碰面就來了個送上門的妞。
不睡白不睡。一肚子邪火正愁沒地方發洩，他又不是什麽道德衛士，褲子一脫就不在乎那些亂糟的男女關系。只是沒想到，這妞聽兩句床上話還激動了，竟對他戀戀不舍的。
他一瞅——
好家夥，挺上道啊！
得，就你了，跟哥玩幾圈吧，管他媽誰死不死呢。
他的心路歷程無人知曉，也無人深究。劉钰更不可能研究他是怎麽想的。
當她太過主觀看待身邊人身邊事，靈媒的作用就會變弱。醫者不能自醫，靈媒的心也不能亂，一亂就失了準頭，身後的仙家都跟着無可奈何。
當天晚上胡肆臨從狐仙洞趕回來，一聽說這事就急了：“小钰，你缺心眼嗎！清官都難斷家務事，你怎麽還能把別人的姻緣情分大包大攬，這跟你八竿子打不着的關系，瞎摻和什麽呀。”
劉钰抽着悶煙，試圖為自己辯解：“我關心則亂嘛……你也知道，梁歡跟我關系還算可以，你還說讓我多跟她交往，有個朋友是好事。我就……就沒考慮那麽多。”
“那你怎麽跟她說的，”胡肆臨追問道，“你沒告訴她姓雷的是天煞孤星，搞對象會克死人吧？”
“沒有沒有，我哪會說那個，”劉钰猶豫道，“我就是說……他們不該在一起，那男的一看就不是好人，趕緊撤退別再往前走了。”
“那她聽勸嗎？”
“聽啥呀！別提了，從咱家走了以後就去約會了，7 點多那陣還發朋友圈炫耀呢。”
劉钰翻開梁歡朋友圈舉到眼皮子底下，讓胡肆臨看清楚。
九宮格照片整整齊齊碼放三排，八張都是菜，唯有中間那張是梁歡自拍跟側身與人談笑的雷春龍合影。
胡肆臨随便瞥了一眼，瞳孔一縮：“壞了。”
“咋了？”劉钰頓時汗毛直立。
沉吟片刻，胡肆臨煞有介事地說：“算了不重要，你只要記得往後梁歡也好，姓雷的也好，他們的事咱們堂口堅決不接手。如果梁歡約你吃飯，能推就推，過了陰歷三月三便好了，在此之前，能不見就不見。”
“啊？”劉钰錯愕好久。
胡肆臨每每提及跟她有關的要緊事向來含糊，劉钰清楚得很，從不會細問。可梁歡勾搭上雷春龍是擺在眼前的事實，她不能不問：“梁歡她……不會出啥事吧？”
“別問。”胡肆臨用兩個字阻攔她的後話。
越是這樣态度不明，劉钰偏偏較真：“到底咋回事呀，你就告訴我呗，我肯定不跟她說。”
“就你？”胡肆臨鼻孔哼氣，“我都跟你說了別告訴你奶奶你老姑父出軌，你都沒憋過 3 天。怎麽樣，你奶奶還不是殺過去了，有她那麽一摻和，你老姑準得離婚。”
劉钰聽不過去：“那不離還留着他到二月二當豬頭肉啃啊！出軌是很嚴重的行為好不好，憑啥我老姑要被蒙在鼓裏戴綠帽子呢？趁早散夥對她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胡肆臨沉沉一嘆，半天沒吭聲，劉钰手裏的煙快抽完了，他才開口。
一張嘴就令劉钰心驚肉跳：“你小哥今年本該穿制服戴大蓋帽做人民公仆的。你知不知道洩露天機會引發一系列後果——”
“我小哥考不上了嗎？你別吓唬我！”劉钰急的站了起來，哆哆嗦嗦又摸出一根煙。
吸了兩口煙氣，沉悶的氣氛中傳來胡肆臨冷水灌頂般的聲音：“他這輩子只有這一次機會。父親出軌尚且影響不了他的仕途。可惜鴻運當頭父母離散，這天賜的亨通終究洩了氣口。考得上考不上已經無關緊要了，千載難逢的機會此生再難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