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17-荒村詭事(1)

17-荒村詭事(1)

正月二十上午 9 點 25 分,在劉钰鬧心吧啦的等待中,二姑攙扶奶奶從火車站出口大門走來。

二姑見到她就扔給她個大布包。

死沉死沉的,劉钰兩手抱着都費勁。張勳可坐在車裏看見她很吃力地扛起大布口袋,推開車門火速奔來。

奶奶都準備好滿口罵于老二的話了,見有個“巨人”一溜煙飛過拽下劉钰肩膀的東西,眯眼張嘴,辨認好一會兒,眼底的憂愁被欣喜替代。

左看看右瞧瞧,奶奶咧嘴大笑,一把薅過張勳可的手使勁拍拍:“哎呀,是大可吧?啧啧,紅英啊,你看這孩子大個兒咋長的呢,肯定家裏夥食不錯,把孩子喂得跟大煙囪似的!”

張勳可一手提着包,一手搔搔後腦勺,有點不好意思:“奶奶,二姑,那什麽……給你們拜個晚年,嘿嘿嘿。”

他以标志性“傻狗樂”逗得奶奶徹底抛下了煩心事,拉住他就沒放開過。

張勳可也很體貼地攬過她的肩膀扶住她的胳膊,小心翼翼下了樓梯。從出站口到他的小奧迪不過三四十米,奶奶已經把他家裏人口都問清楚了。

二姑故意拽着劉钰走得慢一些,咬耳朵:“半個月沒見,大侄女你有情況了。”

“啥情況啊,”劉钰睨眼看她,“要不是你大姐兩口子去省城上貨了,哪用得着我同學來接站。”

“啧啧啧,”二姑咂舌頭,不信,“真就一點情況沒有?”

“沒——”劉钰搖搖頭,頓了頓,又點頭,“有。”

“哎呀媽呀,吭哧癟肚方言,指說話費勁,含糊不清的,到底有沒有?”

“有……”

二姑眼睛都亮了,扯着她快步趕上前頭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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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勳可打開後車門扶奶奶上車。二姑忙擠開劉钰跟老媽挨着坐。劉钰看着她們娘倆兒滿臉寫着“你倆指定有事”,暗暗發笑,擺出一副扭捏的神态,擰擰噠噠去副駕駛了。

待兩個年輕人坐定,車子剛發動起來,二姑就等不及了。與老媽好頓眼神交流,清清嗓子直奔主題:“那個大可啊,你跟我家玉閨兒發展到哪一步了呀?”

“呃……”張勳可從脖子到耳根子“騰”地紅了,目光有些閃躲,“啥、啥呀?二姑,你可能、可能——”

“不是可能,她就是鹹吃蘿蔔淡操心想太多。”劉钰淡定吐槽,轉頭告知身後的娘倆兒,“咱先不着急回家,直接去油田總醫院,給我奶做個全身體檢。”

“啥?”

“啥玩意兒?”

奶奶和二姑幾乎異口同聲。

驚訝完,老太太手忙腳亂去摳門把手,連聲拒絕:“唉呀媽呀,你這小犢子淨搞突然襲擊,我可不上醫院去!大可呀,你這門咋打不開呢,快點的,幫奶奶開開,我要下車,我要回家……”

張勳可瞄了眼劉钰,對方回給他一記淩厲的眼刀。

他縮縮脖子,硬着頭皮說:“奶奶您就別反抗了,我跟钰……我跟劉钰早就說好了,只要抓到您不帶放您走的。我姑父是油田總醫院後勤主任,我都跟他打過招呼了,今兒給您約了體檢。咱就、就過去一趟,這樣二姑和劉钰也放心了嘛。”

“你們兩個小犢子可真能磋磨我!”得知真相的奶奶,暴露母老虎本性,“咋的,我是階級敵人吶,用你倆裝腔作勢抓我?沙楞送我回家,我指定不去醫院,誰說不好使,再跟老太太我嘚瑟,一人一個大嘴巴子,快點的,別逼奶奶動手嗷!”

其他三個都快被她的大嗓門震聾了。

但她好像非要借着在于老二那沒撒夠的火氣,跟他們耍脾氣似的,連罵帶嚷一聲比一聲高,堅持拒絕去醫院體檢。

二姑和張勳可輪番哄勸,她就是不聽,扯着脖子犟嘴老半天。

忍無可忍的劉钰抻長脖子大吼:“吵吵啥呀,實話跟你說了吧,我夢見我爺了,是他讓我帶你去醫院的。”

“放屁,”奶奶聲音弱了弱,卻還是理直氣壯的,“老東西死多少年了,從來沒給咱們托過夢,咋就那麽巧讓你趕上了呢!你別忽悠我,上一邊拉去。”

劉钰嘴角抽了抽,心想:這個借口果然不行,騙騙別人成,騙奶奶确實說不過去。

努力保持鎮定,她面不改色接着忽悠,“真事兒,騙你幹啥。我爺這麽交代我的……”她粗着嗓子學起爺爺的腔調,“老孫女,忘了你咋答應我的啦?你不說要替我好好照顧我的老寶貝兒麽,這咋還能讓個癟犢子氣犯病呢?我的老寶貝兒——”

“哎呀你快閉嘴吧,不嫌臊得慌!”

奶奶臉色通紅,終究敗給了一聲聲令她無言以對的“老寶貝兒”——這是只有劉钰聽過的最甜蜜的私房話。

當着兒女的面老兩口做了半輩子慈父嚴母,哪裏能舍出老臉讓孩子們聽這個?

未料,藏掖半天還是被“敵軍小探兵”一網打盡。奶奶都多少年沒聽過這個愛稱了,無論信不信劉钰的說辭,她都覺得牙根子酸叽溜地疼,捂着半邊臉羞得想遁地而逃。

三個小的忍俊不禁。

為了給奶奶留幾分薄面,他們忍住笑,乘勝追擊“打得”奶奶潰不成軍,到底不情不願跟他們去了油田總醫院。別看張勳可大大咧咧,辦事效率真行——有他姑父幫着打點,奶奶的全身檢查進展的又快又順利,中午 12 點多如願以償打道回府。

送她們安全到家,張勳可稍坐坐就要走。奶奶死活不放人,按着他的肩留他吃晚飯。盛情難卻,他也如願和劉钰的家人坐在一起認真聊彼此的家庭情況,還着意收斂了脾性,積極地幫着奶奶和二姑打下手,博了個“懂事勤快”的美名。

劉钰沒空糾正他們之間美好的誤會,一回來就在忙着幫人看事。

好巧不巧,第三個登門的香客是張勳可的老熟人。

那是一位中年婦女。穿着氣質都能看出家境優渥,談吐舉止還透着幾分知識分子的清高,和開門的張勳可打了照面。

見他腰上系着碎花圍裙,手裏全是面渣子,女人微微錯愕。

張勳可先沖她颔首笑着叫了聲“老師”,她這才寒暄回問:“大可你咋在這呢?啊……原來你跟劉仙姑是同學啊。這孩子,咋不早跟老師說呢,有你這層關系在,也不至于走那麽多彎路才碰到個知心人了。”

“老師你冤枉我了,”張勳可失笑,“我和劉钰失聯挺長時間的,也是去年年根兒底下知道她出馬了。行啦,咱別站着唠了,你倆進屋聊,我包餃子去。”

他抖了抖手轉頭往廚房走。張老師猶疑一下:“哎,大可——”

張勳可回頭:“咋啦,老師?”

老師跨了一步,輕輕搭住他的手腕,聲音很輕透着一絲乞求:“你能陪我一塊聽劉仙姑蔔卦麽?這事……跟你家多少也有點關系。”

“啊?我家?”張勳可眨眨眼,突然一愣,臉色慢慢緩和下來,“是二公裏半何家屯動遷的事吧。成,我陪你算這一卦。我爸昨晚不是和你家我叔去陪土地局的領導吃飯了麽,他回來還真說這事了。”

“你爸咋說的呀?”老師忙追問。

“嘿嘿,你家我叔咋跟你說的,我爸就咋跟我們說的呗。”張勳可笑容很真誠,語氣卻透着一股不尋常的模糊。

事關父親生意場錯綜複雜的人際關系,他不再是劉钰面前的二愣子,眼底流竄過只有張青藝最熟悉不過的油滑。

都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這話放在張勳可身上也合适。

早十幾年前,他的父親張嶺與張青藝的丈夫鐘民,都是做建材生意起家的。

未出兩年,頭腦靈活的張嶺抓住機會,傍上了本地專管公路修建的省級單位一把手。全縣的道路整改維修,幾乎都是用的張嶺家出産的水泥、鋼筋等物料。

自此之後,張嶺搖身一變成了領導們眼裏的大紅人,接連将幾個棚戶區工程交由他負責開發建造。慢慢的,小包工頭子擴大自己公司規模,時至今日已經是遠近聞名的地産開發商。

他發家之際,張青藝的丈夫鐘民依然還是個搞建材的小老板。

她眼熱于張嶺雄厚的財力和無可撼動的江湖地位。托關系、找門路和張勳可母親繩愛華搭上橋。

仗着安縣重點中學金牌教師的名義,把張勳可調到自己班來,用 3 年的悉心關照替丈夫鋪了一條青雲路,總算在張嶺嘴裏分了一杯羹——鐘民改做室內裝潢,安縣諸多人家裝修,基本都是他的團隊去承包的。

但張青藝不滿足,她覺得以自己的“娘娘命”不該就守着眼下的小金山吃後半輩子。如果可以,她也希望丈夫像張嶺那樣——跺跺腳都能令安縣 12 條主幹道抖三抖。

對此,劉钰持不同意見:“張老師,人這一輩子吃多少飯、賺多少錢都是有數的。貪心不足蛇吞象,這句話,你是語文老師肯定比我明白。我再送你一句,一口氣吃不成胖子的。太心急注定成不了事——”

“我懂,我都懂。”張青藝打斷她,“但你知道的,我家姑娘是學美術的,正經學得挺不錯呢。這孩子今年本科畢業,我打算送她出國深造……可手裏就那點錢,夠幹啥的呀!仙姑,你也是為人兒女的,應該能體會父母為你們精打細算的那份心吧?”

這個問題問她?

劉钰彈了彈煙灰,但笑不語。

自從 3 歲沒了爹,5 歲跑了娘,劉钰對父母的記憶,只剩下一口大黑棺材和一個怎麽也追不上的背影。

真正做她父母的是爺爺奶奶。他們把一顆支離破碎的童心縫補齊全,捧在手裏花了很長時間焐熱。雖然都看得到她滿不在乎地好好活着,實際上老兩口很少在她面前提有關父母的話題,就怕再傷了她的心。

以前劉钰生病發瘋的時候,會非常恨母親的絕情。

後來做了狐仙弟子,看了那麽多被扯稀碎的親情遮羞布,不知什麽時候開始她的心境便豁然開朗了。

恨意猶在,只不過她沒那個時間,浪費在無關緊要的情緒上。

何況母親很早就在她的世界中淡化了。她未嘗打擾,劉钰有自知之明,不去觸黴頭。

她抽煙聽張青藝絮叨為女兒的籌劃,非常平靜。胡肆臨站在她身後,将手搭在她肩上,有些擔心地問:“小钰你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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