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20-仗義出手(2)

20-仗義出手(2)

雷春龍怎麽都沒想到——人到 35 歲居然能趕上三觀被颠覆的一天。

當劉钰在他面前“自說自話、自問自答”,看熱鬧的心情慢慢從懷疑到發怵。期間他連抽了三根煙,直抽的口幹舌燥才想起來問她:“你跟誰說話呢?”

劉钰轉頭瞥了他一眼。四目交彙,他不由得心裏一顫——那樣的眼神,他從來沒在她那看到過。柔媚中透着說不清的暧昧,還湧動着楚楚可憐的水光。只一眼就令他嗓子眼愈發緊仄,偷偷吞了幾次唾沫都無法解渴。

“真他媽邪門了!”雷春龍暗戳戳地感嘆。

清清嗓子,他故作輕松玩味笑笑,“別告訴我你在跟鬼說話呢。自己擱那叨叨有啥意思,能不能給個機會讓我長長見識?”

他不知道,從始至終都是老槐鬼母捆着劉钰的半竅,與紅棺材上方漂浮的那伊婉對話。

劉钰正想告訴老槐鬼母“不用理這個傻叉”,老槐鬼母卻明顯被近前的雷春龍吸引了注意力,斜眼打量一圈,忽然笑得劉钰一頭霧水,湊到耳邊軟語呢喃了一句:“他好有趣,我很滿意。”

“啥?”劉钰更懵了。

瞅了瞅渾身黑氣昭昭的紅衣鬼老太婆,她提醒老槐鬼母,“樹媽媽你能不跑題嗎?老太太還等着咱的後話呢,我們可是在人家的地盤上——”

“甭管她,”老槐鬼母笑吟吟作出決定,“她算個屁!哪有這傻老爺們兒好玩,咱娘倆兒逗逗他。”

“呃……這不好吧。”劉钰弱弱地阻止,“別吓唬他了,凡人見鬼要倒黴的。”

“嗐,這世上還有比他更倒黴的凡人嗎?”

老槐鬼母操控劉钰轉向雷春龍,又帶着她牽起一個嬌滴滴的笑,在心底對她直言,“要不是看在緣分一場,你當我那麽喜歡招惹這老鬼見愁?哼,走過路過我都嫌他晦氣!今兒為你破個例。”

關我啥事?劉钰悶悶不樂地想着。就這麽分了一會兒的心,老槐鬼母已經操控着她的手輕輕拉住雷春龍的手——

“你幹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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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幹啥!”

她和雷春龍幾乎異口同聲。只不過一個問的是老槐鬼母,一個問的是她。

老槐鬼母直接捆了嘴竅同時回答他們倆:“幹啥也不幹你。不是要長長見識嗎,我給你個機會好咯。”她稍一使力将雷春龍拽了個趔趄。

那顆青瓜皮腦袋快怼到劉钰胸口時,她擡起另一只手迅速頂住他腦門。在他爆粗口前,手指在他眼前掐了一個十分怪異的結印,繼而攤開手掌糊在他眼皮上。

劉钰的手仍然拔涼拔涼的。雷春龍滾燙的眼皮落在掌心,飛速眨動的睫毛刮過她的皮膚,帶來異樣的刺癢感。但很快,老槐鬼母就抽回了手,馬上雙手捧住他的下颚向着棺材的方向使勁一轉。

剎那間,雷春龍滿口髒話狂飙:“我操,我他媽脖子都要讓你幹擰勁兒——我操!這這這、這他媽是個什麽玩意兒啊!哎呀我操……”

罵着罵着,他的震驚戛然而止。

眼前那點微弱的亮光明顯降低了很多,他看到了後半輩子每每回想起來,都會打心眼裏害怕的一幕。

近在咫尺的紅衣繡花鞋包裹着一俱青黑的“肉體”。

滿頭白發在不透風的地窖裏四散飛舞,有那麽幾縷正在輕攏慢撚地撩撥着他的面皮,他從下到上看過去,直接炸毛!

一張溝壑遍布的老臉滿是密密麻麻的紅色線條,在熒熒手機的光亮中散發出肉眼可見的黑霧。

當他與這位令他用語言難以形容的“玩意兒”對視,只是稍稍眨了下眼,那張老臉竟與他來了個親密接觸——青黑的鼻尖就貼在他的鼻梁上,像狗一樣皺起鼻頭好一通狂嗅,吓得他都忘了呼吸,整個大腦一瞬間空白起來。

緊接着,對方咧開黑洞洞的嘴發出像含了塊熱碳的笑聲。在他不知所措的時候,稍微縮回那根足有半米長的脖子,歪了歪腦袋,用冷冰冰且硬邦邦的聲音問:“你這爛命狗都嫌,是怎麽活到這把歲數的?”

他當時就想給它兩句髒話讓它知道他不是個好惹的人,張張嘴又忍住了,空白的大腦唯餘一個念頭,就是要問問劉钰——剛剛比比劃劃那幾下子,是不是用了什麽致幻的東西迷了他的眼。

可他既沒罵也沒問。

分外沉默的樣子不僅驚到了他自己,也讓劉钰“刮目相看”。

老槐鬼母很合時宜地松了她的嘴竅,得以讓她趁機損雷春龍:“咋啦呀這是,丢魂了嗎?啧啧啧,才看個影像就給你吓那尿性了,你的能耐呢,本事呢?接着舞舞玄玄啊,你不是大哥嗎,快支棱起來!”

早半分鐘前,她還擔心驟然讓他見鬼不怎麽地道,這會兒倒是比鬼還樂呵。

雷春龍當即就有點挂不住面了,被她這麽一激,本能地回擊道:“誰說我怕了?開玩笑,天王老子來了哥都不帶怕的,照樣扇他尿褲子!”

“呵呵,”劉钰剜他,“就會吹牛逼,你扇一個我看看,不扇你就是孫子。”

哪知雷春龍耍起無賴,反握緊她的手舉起來給她看,“咋扇?你上來就把哥最有利的武器抓住了,我倒是想扇,你也不撒手啊!”

“你還真不要臉啊!”

劉钰立刻就要抽回手,老槐鬼母偏不放,還故意使壞似的去跟雷春龍十指緊扣……

“幹啥呀,趕緊撒開!”劉钰大聲抗議。

雷春龍覺得她莫名其妙,“你是不有病?明明是你抓着我不放,跟我在這整啥景呢!咋着,現在女色狼都喜歡搞突然襲擊還頂着大臉理直氣壯耍流氓?”

“我沒說你!”劉钰急頭白臉。

“那你撒手呗。”雷春龍怪笑。

“……”

劉钰掙紮半晌,那雙交握的手完全沒有松動的跡象。她又拼命掙了一陣,依然不行。最後放棄在這方面使勁了,無可奈何地向老槐鬼母低頭,“樹媽媽,以後你就是我親媽!咱別鬧了,辦正事要緊。”

“誰跟你鬧了,”老槐鬼母悠哉地甩着麻花辮,坦白道,“撒開他才耽誤辦事呢,等會兒你就知道了。”

“……”

劉钰都快瘋了——活活能讓這一人一鬼兩個混不吝逼瘋。她算是看明白了,她的樹媽媽是典型看熱鬧不怕事大的主。她實在想不通,手握雷春龍跟辦正事有什麽必然的聯系?見個鬼影還不夠,非得讓他參與全程,讓他跟着聽新鮮嗎?難不成指望他替她完成化解恩怨的使命?

簡直鬼扯!

她篤定地想着,結果在那伊婉道清自己從生到死的經歷後,啪啪打臉。

那伊婉飄累了也說累了,優雅地提起裙角坐在棺材上,瞪着那雙幽白的沒有黑瞳仁的眼睛,滿面悲戚地回答劉钰的問題:

“是……到了那個地步,我還有別的選擇麽?除了主動将自己這條殘魂交付給一方霸主,我已經沒有任何辦法能夠守護我唯一的兒子了。”它眼中流不出淚水,聲音卻帶了哭腔,“人都說鬼話言而無信,我做了鬼才知道……這世上誰都會說假話、空話,唯獨鬼不會!”

它激動起來,整個魂魄顫抖成虛影,“老碑王活着的時候是有名的大仙!”她擡手直指劉钰面門,“你的太爺爺在世時與她齊名,若那一年……若那一年我阿瑪供保家仙請的是老碑王,我後來也不至于那麽苦了!你劉家人口口聲聲道自己是仙門正派,殊不知九代人都是做了那起子妖狐的馬前卒!什麽滄桑正道,全是笑話罷了——”

“哎,你咋說話呢!”

劉钰厲聲嚷道,“你家人自己找上門讓我太爺爺幫忙,幫了一溜十三遭你得着名譽地位了,反過來埋怨他老人家和我家堂仙兒幹啥?”

她想叉腰和那伊婉好好分辨一番,手一動就扯過了雷春龍,瞬間氣勢消散大半。

穩了穩情緒,她沉聲與之掰杏核式講道理,“拜托你搞清楚,你過得不好是命裏占的!你是個純陽命就是說出生時間的八字中的天幹地支都是陽天幹和陽地支,沒有陰天幹和陰地支時,就叫全陽,也叫純陽八字,擁有純陽八字的也叫純陽命。在十天幹中:甲,丙,戊,庚,壬為陽;乙,丁,己,辛,癸為陰 。在十二地支中:子,寅,辰,午,申,戌為陽; 醜,卯,巳,未,酉,亥為陰。 女命純陽的話,一般婚姻不順,談戀愛失敗的次數比較多。小時候容易得重病或者是更容易受到易外事故的傷定。脾氣也不好,比較要強,太過于急燥。以上三點至少有兩點,人生方面并不順利。需要調理一下才可以的。(文中提到的純陽命算是誇張的說法啦,不要細究耶),八字又占的克夫克子,一輩子風雨飄搖!你拜在那個老煙魂名下以為是啥好事嗎?呵呵,它是沒騙你,幫你兒子在這破地方立住腳一年到頭掙了點糊口錢,但你好好看看何大爺現在的樣子——”

劉钰還空着的手,遙指黑洞洞的地窖上空,“他已經被你們這幫鬼玩意兒整的心理變态了好嗎!今兒如果來的不是我們幾個換了別人,他要真的一激動把人炸死了,你想過後果嗎?何大爺可以殺人償命,你的家人他們呢?過後走正常法律程序是要賠很多錢給死者家屬的!你讓他們怎麽活!何靜還是當老師的,咱這芝麻大的地方出點屁事人盡皆知,她以後還能好好上班了嗎?家長的吐沫星子就能把她逼死,你信不信?”

換了口氣,她接着痛心疾首大吼:“我相信她受了委屈,也相信你這樣蠱惑何大爺是無奈之舉。可人間有人間的規矩,你也是堂堂正正活過一世的,生而為人誰都有不容易的時候!以前你自己遭了那麽多罪都挺過來了,為啥就不能清醒一點?真想替你家人出氣可以有很多方法啊,你是個鬼修,感知和追蹤能力是警犬都比不了的!如果這事放我身上,我會順着那些混蛋留下的氣味和印跡找到他們,托夢吓他們個好歹,打災讓他們渾身難受,非逼得他們自投羅網不可,而不是抓壯丁似的逮着幾個無辜群衆禍害!孰是孰非難道你還判斷不明白嗎?”

當她痛痛快快輸出完畢,雷春龍直咂嘴,對她的印象瞬間有所改觀。在這之前,他總覺得她是個蠻不講理的江湖神棍,一天提溜算卦的就會騙人掏錢,但這頓有理有據的說辭令他有了重新審視她的心思。

他悶聲不語地在一人一鬼身上來回打量,這會兒也終于願意相信他看到的都是真的,并非是她使了什麽障眼法欺騙他的眼睛。

簡單思考片刻,他接下她的話茬,頭一次敢正眼看向坐在對面的鬼魂:“那個……老太太,可能我這樣問很冒昧,不過事關你孫女的清白,我想了解一下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麽?興許,欺負她的人我剛好認識。”

到這個時候,劉钰後知後覺體會到老槐鬼母的真正意圖。

原來如此!

既然都是在張勳可他爸手底下讨飯吃的狗腿子,若何靜真遭到了侵犯,只要三言兩語描繪出罪犯的樣貌體征,雷春龍肯定馬上能想起來是誰!

想到這裏,她果斷催促那伊婉,“老太太,何靜她應該有下地窖來和你哭訴吧?你仔細說說細節,如果能和我這位朋友認識的人對應上,今兒我在此跟你保證,何靜的仇我替她去報!”

頓了頓,她微微揚起下巴,帶着幾分不容忽視的驕傲:

“你不是覺得我劉門府的人不值得相信嗎?我會用實際行動向你證明我劉钰就是仙門正派的弟馬!鬼神之事我要管,人間疾苦我也管定了。”

她豎起大拇指點了點自己的鼻尖,邪邪一笑,表情臭屁的不可一世,但看在雷春龍眼裏就像個沖大人顯擺自己考了一百分的熊孩子。

多少……有點傻得可愛呢。他不禁揚了揚唇。

那伊婉愣了愣,眯起陰冷的眼眸瞧了她許久。劉钰就坦然地任由它觀望。

又過了一會兒,那伊婉像認命一樣重重嘆息,張嘴懸停片刻,将那個屈辱不堪的傍晚徐徐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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