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25-失蹤男童(1)

25-失蹤男童(1)

或許是被喝酒勾起了不太愉快的回憶,又或許是見到她就想起了那句玩笑般的承諾,劉钰和梁歡打鬧的當口,雷春龍抓起外套對梁歡說了聲“跟你朋友好好玩,我先走了”,便側身避開兩個女人,順着張勳可推開一人寬的門縫往外溜。

梁歡當然留他——放開劉钰就去牽他的腕子,往下一撈将整只手握住,“幹嘛呀你,別掃興嘛,都不是外人,你在這正好還有人陪我們劉大酒仙喝盡興呢。”

劉钰的專注力規規矩矩放在梁歡身上,随便一瞥就是那雙十指緊扣的手。幾乎是下意識的反應,她忙撇開目光,擦着梁歡的肩在那張軟塌塌的皮革沙發坐下。

褶皺的地方殘留着溫熱的氣息,她趕緊往裏挪挪,不小心踢翻藏在暗處的半瓶大綠棒子。

“咣當”一聲,橙黃的酒液湧出狹窄的洞口,崩的哪哪都是,連她的鞋都未能幸免。

有人正在撕心裂肺吼一首外國搖滾樂,強勁的節奏将這點不值一提的聲響淹沒,張勳可靠過來的時候,劉钰才俯身将瓶子撿起輕輕擱在桌上滿滿一箱啤酒中。

梁歡直接跟着雷春龍出去了。

張勳可摸過一瓶沒開封的啤酒,呲牙咧嘴咬開蓋子,想都沒想就遞給劉钰。當他回過神想起她好像說過不喝啤酒,正要縮手竟被她奪過,往嘴裏灌了好大一口。

昏暗的燈光下,他看着她白皙的頸子在吞咽中上下起伏,不禁舔舔嘴唇,轉眼去瞧她的側臉,一瞬不瞬的。按耐住心底滾動不停的狂喜,他又摸過一瓶酒咬開蓋子,喝第一口時還在想:算間接接吻了吧?不……就是。

狂躁的音樂早将胡肆臨勸退千裏之外。劉钰和着節拍放肆地晃起腦袋。

細長的煙很快就抽完了。

她重新撚起一根,在身旁兩個眼生的女孩側目下,慢慢品味混雜着檸檬香的焦油氣,一口煙、一口酒,頗有股醉生夢死的意味。

那個男生唱完一曲,回來摟住其中一個女孩開啓二重唱。梁歡也回來了,但只身一人,神色明顯不悅。

她擠開張勳可挨着劉钰坐下,不由分說搶過她手裏的煙,氣呼呼地吸進嘴卻受不住嗆,咳得滿臉通紅。劉钰便将煙收回手中,撞撞她肩膀笑着安慰,“過生日別老喪喪個臉,這老些人陪你還不高興嗎?”

“不高興,就是不高興。”梁歡随手抓了瓶不知誰喝剩下的酒往嘴裏倒,抻長脖子吼,“他以為他是個什麽東西,敢這麽挫我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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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道盡了不甘和幽怨,令劉钰一時相顧無言,只能多提兩杯想幫助她盡快消化掉負面情緒。

瓶與瓶撞得叮當作響,酒與酒喝得酣暢淋漓,歌與歌唱得高潮疊起,卻無法讓劉钰完全沉浸在迷醉的狂歡下,總是時不時擡起眼。

清醒的目光落在緊閉的玻璃門上,外頭霓虹投射出的暗影人來人往從容閃過,遲遲不見那顆青瓜皮腦袋闖入視線。

她就是在等他回來。

三瓶冷酒下肚,她打着長嗝安靜地等。覺醒的魂識早早給了她預示,他一定會回來的——專門來找她,專門來求她。

微微合眼,她甚至看到那張臉在眼前晃。

自帶戾氣的五官糾結起焦灼的紋路,細聲細氣地哀求:“我發誓最後一次見你,幫我……”

能讓一個整天把髒話挂嘴邊的混子,低下他高昂的頭顱,劉钰突然就覺得心裏湧起一股邪火——暢快又得意。

但,要幫他嗎?

已經答應過胡肆臨不去摻和他的是是非非,可為什麽心裏會無比期待他意料之中的折返?

天機正牢牢攥在手心,只要他回來,只要他開口,她會立馬放下那些顧慮,随他奔赴那場命中注定的劫難,誰也別想攔住她。

快了,就快了……溫柔的旋律游到了該開口的時刻。她深吸口氣,盯着屏幕滾動的屏幕輕吟淺唱。

臺下只有 5 個觀衆,其中 3 個不認識。她最熟悉的兩個,似乎也沒在聽歌,盡管都在看她,可眼裏的光明明滅滅,早就穿過了她,去和心事共沉淪。

唱着唱着,沉重的玻璃窄門霍地推開。

劉钰放下麥克,默不作聲望向迎面沖來的身影,任由他急不可耐,說完那句半個字都沒差的話。

她歪了下頭,站在高臺上平視他的眼睛,自然而然表示:“別急,慢慢說,我幫你就是。”

出乎意料的痛快讓雷春龍感到錯愕,未過多猶豫,偏頭示意她出門詳談。她也不扭捏,把麥克塞給走上前的張勳可,大大方方和雷春龍離開歡樂窩。張勳可和梁歡急忙追上。

四人直奔相對安靜的防火通道。都未站穩,雷春龍直勾勾看着劉钰說:“我兄弟的兒子兩個多小時前丢了……”

“啊?”張勳可和梁歡幾乎異口同聲,接着又是同時開口追問:

“咋丢的啊?”

“報警了嗎,孩子咋還能丢呢?”

“別磨叽了,路上說。”劉钰丢掉煙屁股,擡腿邁下樓梯,頭也不回對張勳可交代,“你和梁歡就別跟來了,你倆幫不上忙,事情解決了我聯系你們。”

梁歡不同意,要跟。雷春龍按住她的肩推給張勳可,“她說得對,你倆小屁孩兒待着吧!等我們辦完事告訴你們結果。”

說完,他扭頭三步兩步跳下樓梯追上劉钰,再連個眼神都沒給他們。

目送他們又下了一層樓,張勳可有些擔憂地沖雷春龍喊:“老叔,你可得替我照顧好钰姐啊!”

“知道。”

空蕩蕩的樓梯間傳來他的回應。

張勳可悶悶不樂嘆口氣,扯住梁歡往回走。梁歡甩開他,冗自走得又急又快,拉開好幾步的距離,突然就停下了,猛地回頭說了句讓他鬧心的話。

她說:“大可,你真虎。”

他不明所以,蹙起眉頭走近她,看清她眼裏漾起隐忍的淚花。

不等問問她怎麽了,她已然蓄起嘲諷的笑,在他心上落下重錘,“傻逼玩意兒,你的寶貝疙瘩就快成為你的新嬸子啦!你可倒好,還在這窮開心,一點危機意識都沒有。”

“你嘴巴放幹淨點。”張勳可表情冷了下來,“老叔和劉钰不是你想的那種關系。還有——”他眼底蓄起一層化不開的諷刺,“劉钰也不是你。她知道分寸,不會碰到個爺們兒就死皮賴臉纏着人家不放。”

“是嗎?”梁歡大笑。她走過去,像個經驗老道的姐姐那般拍了拍他的肩,“咱都是舔狗誰也別嫌誰賤。來吧,接着陪我喝,咱倆不醉不歸吧。”

她甩甩頭發,推門走進包廂,繼續這場還未完結的“鴻門宴”——這是她專程為他們設的局。

只可惜精心準備的好戲提前落幕,梁歡覺得特別遺憾,都沒能讓張勳可親眼看看他最信任不過的兩個人當場失态。

太遺憾了。她撈起兩支冒着涼氣的酒瓶,強行塞給他一支與之相碰痛飲,通紅的眼睛注視着 MV 裏的物是人非。

現實又何嘗不是?

她似笑非笑看着他悶頭喝酒的呆樣,笑容燦爛無比。

睡在一張床的臭男人不知不覺變了,激情交歡,她察覺到不可思議的秘密。

本以為張勳可與她同是天涯淪落人,想不到這傻小子還是四六不懂,被人賣了還高高興興數錢,要說最可憐的,當真非他莫屬了。至于劉钰……

梁歡慘然一笑,堅信自己的第六感遠比大仙兒更能掐會算。

或許是被兩個怨念頗深的人念叨太多,劉钰冷不防打了個噴嚏。

揉着鼻子的時候,雷春龍突然中斷滔滔不絕的講述,問她:“感冒了?”匆匆掃了她一眼,“晚上涼,咋不多穿點。”說着,他随手打開暖氣,轉動方向盤直奔去往石油城的主幹道。

不想唠這些無關緊要的,劉钰忽略掉他突如其來的關心,快速回想了一下他的說辭,直言,“我第一感覺這孩子還沒出城呢,你不用着急,待會兒到了你哥們兒店裏,我再好好掐算一下具體方位。”

“嗯呢,謝謝你了妹兒。”他盯着前方,嘆息道,“我一時真想不到還有誰有這本事,不然也不會打擾你。”笑了一下,他又說,“你可得跟你家狐仙兒說明白呀,我這不是故意招惹你,千萬別磋磨我,把我吓個好歹的咋整。”

聽出他別有深意的調侃,劉钰捋着馬尾随口道:“放寬心,要磋磨也不磋磨你。”

“哈……那磋磨我認識的人也受不了啊!你求求他呗,放我一馬,這都成仙兒了,何必跟我一大老粗過不去?”

就知道話趕話說太多,總繞不開這點恩怨。

劉钰感到心煩,便按下車窗摸煙叼在嘴角。點上火後,吐着煙氣凜起聲音:“你要介意我家仙兒對你有意見,那還是別叫我去幫忙了,不想給你添堵。”

“我倒是想不打擾你。”他也抖落出煙含在嘴裏,邊等綠燈邊漫不經心開口,“可我說過吧,我現在信不着別人,只信你。”

他轉過臉迎上她的注目,輕飄飄略過她閃爍的眼神,繼續看向前方,泰然的面容令劉钰看不出悲喜。

仿佛不久前的焦急都是裝出來的。實際上他壓根不覺得孩子丢了有啥要緊的,只因清楚她不會袖手旁觀,并且一定能找到那個孩子。劉钰心中萌生出一股被人冒犯的感覺,便也扭臉不再看他,一聲不吭聽着五金在耳邊呱噪:

“弟馬,四哥哥要回來了,咋辦呀!”

“完了完了,一會兒準得發火……”

“你自己應付他吧,我是不管了!一個兩個都管不住,我這三百來年算是白活了——”

話音未落,其餘到場的堂主各抒己見:

“有啥好急眼的,孩子畢竟是無辜的。”

“可不咋的!一年到頭也碰不到一回完全積德行善的差事,弟馬又沒啥別的想法,咱幾個跟小四教主好好唠唠,他肯定能理解!”

“翠花姐言之有理,師弟我附議。”

“光附議有個屁用,你作為監堂堂主必須打頭陣勸說小四教主。俺們這是正經各司其職,不興急眼罰禁閉嗷。”

“憑、憑啥我上趕着當炮灰啊?我不幹……三成師弟乃教主本家堂哥,就得他和五金上能壓住教主的火。”

“咋意思?你當不得炮灰便得我來當?說這話不虧心嗎你!”

“好了好了,別吵吵啦,煩死了——來了來了,閉嘴吧都……呃,四哥哥,你回、回來啦?”

五金驟然收起調門,變得拘謹起來。

短暫的鴉雀無聲過後,劉钰聽到胡肆臨冰冷的回答:“五金護法莫要忘了規矩,人前你該喚我什麽?”

“教、教主。”

“很好,牢牢記住。”他提高音量,警示五金的同時也在提醒劉钰,“若再沒大沒小不知禮數,休怪我不念兄妹之情罰你面壁思過個把月。”

“哦,記住了……”

“嗯?”

“是!弟子知錯了,今後定牢記教主教誨,不敢再犯!”

“走吧。”他淡淡道,“你們都回去,我陪弟馬走一趟。”

衆狐仙行過禮便老老實實散去。沉悶的車廂,除了發動機的轟鳴,唯有劉钰耳畔胡肆臨清淺的呼吸。

她能感受到他就坐在後排最中間的位置,向前探着身子,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像平常那樣貼過來歪着腦袋看她。

每每她坐在副駕駛他都是這個姿勢。對他來說不會感到任何不适,總是淡淡笑着和她搭話,在司機看不到聽不到的時候,開心地聊些有的沒的。

當然,如果掐了煙,她也聽不到他在說什麽了。所以,她不知道怎麽就不想聽他接下來的發聲,顫着手指要将半根煙扔出窗去。

手在半空忽然僵住。

虛無中,他纖長的五指與她重疊在一起,死死穩着不動,散發蓮花香的嘴巴對她的耳朵吹冷氣,“弟馬,這真的是最後一次。”吸了口氣,他又道,“乖乖聽話,不要逼我動手。你看,這車開得多快——”

他伸出另一只手拍拍她的臉蛋,讓她順着他的手指看向窗外那汪沉寂的大湖,“翻下去一定很危險。我自然會全力保住你的命,但是這個人……你說,我該要他怎麽死。”

她心口一沉,差點叫出聲。

他的手指卻從臉蛋游弋到了脖子,指尖刮弄着她的皮膚,沉沉發笑:“是了,沒到他死的時候。不過沒關系,誰還沒個三災六難呢,斷根胳膊、折條腿、瞎只眼睛是常有的事。”

“你為啥非要針對他!”她忍不住在心裏沖他喊,為自己辯解,“他幹兒子讓人拐了,人命關天,我們濟世救人,咋能坐視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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